第二十九章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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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何成安自從出了忝旬樓的正門,就一直跟在白澤昭身後,走走停停,悶著頭也不說話。終於到了公主府門口,眼看白澤昭要敲門進去了,她才連忙拉住他的胳膊,著急忙慌地問到:“不是說買黃瓜嗎?你幹嘛呀!”
白澤昭手一抖,驚恐地回頭看她:“我日,哪有黃瓜賣,你名字倒過來寫也還是我的安兒,我不嫌棄你。”
“……”她當即就臉一吊,一把甩開他,“哐哐哐”砸得朱紅色鉚釘大門直響。
守夜的侍衛打著哈欠開了門,被一臉怒氣的公主大人嚇了一跳,趕忙跪下請罪:“小、小的再也不敢了……”
何成安瞪了一眼跪在一旁直抖的侍衛,哼了句:“明兒領了銀子滾出公主府。”
“是、是……”侍衛連連磕頭,嚇得哆哆嗦嗦。
“殿下你好凶……”白澤昭不知怎麽的,突然拖著醉酒的腔調,一腳踹在了門上。門猛地往後開,把門後的侍衛掀翻在地,直接打昏了過去。
她差點沒再抽刀子甩他。“把門關上,然後滾出去!”
“別呀,關了門我還怎麽滾出去?”白澤昭笑嘻嘻的,從後麵一把抱住了她,低頭流連在她微亂的發上,低低地哼唧:“別這樣嘛,把眼睛閉上,我吻你。”
“……”何成安真的閉上了眼睛,但絕對不是等他來吻自己,而是在心底默數十個數,讓自己冷靜下來,別一時沒忍住,把他從院牆上扔出去了。“滾,你別逼我。”
誰知白將軍的臉皮已經厚到了城牆拐彎都望之而歎不及的地步。白將軍箍緊了懷裏人兒的腰,伸手抓住人的下巴扭過來,“吧嘰”就在人臉上親了一口,哈喇子拖了老長。“嗯~不要嘛,沒有逼你啊,就讓你跟爺睡一覺……”
話才出口,白澤昭心裏就莫名“咯噔”一下。
等等,他剛才說了什麽?!
“是嗎?”何成安挑了挑眉,一胳膊肘子捅在身後那人的腹部,狠狠的。“那你來跟爺睡一覺,爺絕對不虧待你。”
白澤昭吃痛地悶哼一聲,捂著肚子退了幾步,眼睛裏閃過幾絲清明,隨即立刻被一灘渾濁所掩蓋。他也知道自己卡在清醒與混沌的交界線上,一手扶額,一手捂嘴,直愣愣地盯著眼前時模糊時清晰的人兒,掙紮到:“安兒……來跟爺睡一覺……呸,什麽鬼……你等會兒……”
何成安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犯病,然而白將軍說完那句“你等會兒”,就“哐當”一聲砸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昭,我是不是好久沒說過我愛你了……”何成安撐著下巴,跪坐在床邊,歪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指尖纏繞著眼前人的黑發,淡淡地呢喃著:“因為你一直在,我不說你也知道,我又說不出口……你是不是,也會……沒有安全感?”
白澤昭似是被她拽痛了頭發,皺著眉,向床裏翻了個身,抬手在床上摸來摸去,口中喃喃著:“安兒,安兒,安……”
何成安這才意識到他在摸什麽,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腦門兒,連忙起身拉過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淡笑著安慰到:“我在這裏,昭,我不會走的,這輩子我都要賴著你……”
他的手指蜷曲了幾下,隨即翻過身來,另一隻手一揮,摟住了她的肩。
她一怔,忽然含著淚笑了,咬著他滿是粗繭、硬硬的手指,含糊卻又清晰地說:“我愛你。”似乎覺得不夠,她輕輕吻著他的手指,一字一句地呢喃:“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眼前的小女人終於咬著他的手指,在一聲聲越來越模糊的“我愛你”當中睡了過去,白澤昭這才睜開眼睛,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勾了勾嘴角,“傻瓜,我也好久沒說了,我愛你。”
他把她抱上床的時候,她還緊緊拽著他的頭發,眉頭也緊鎖著。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握住她有些涼的手,歎息到:“我怎麽會走開呢?”
……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挨過去,不管越水瑤怎麽不樂意,騎獵大會的日子也終是逼到了門口。
既然在朝堂之上都被皇帝大人親自點名了,那不管她找什麽理由再怎麽推脫,就算是腿斷了,擔架抬著,也得去。
何況她的胳膊腿兒都還健全著。
結束了開場式,大家都回帳房換獵裝時,越水瑤緊張得使勁兒拽自己的束腰,滿手是汗。
之前看開場式時,不知是誰排的位置,她的位置在右側下位第一個,而百裏駿就坐在她正對麵,搞得她整整一個半時辰都不敢抬頭,一直勾著頭,抓著自己的裙擺手直抖。
她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這麽緊張過了?好像上一次緊張得手足無措、麵色慘敗、全身直抖,還是跟師父在一起的時候吧。那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水瑤姐!”身著由濃濃淡淡的栗褐色色塊拚成的獵裝的何成安輕拍了下正在出神的越水瑤的肩膀,一臉奇怪的笑容:“在想什麽呢?那麽出神?哎,你束腰太緊了吧,等下會不會勒得上不來氣?”
越水瑤低頭看了看硬邦邦的束腰,神思硬是被扯到了不知名的地方,愣神好久都沒有理何成安。
何成安看著她的樣子,歎了口氣。
這兩個人何必呢,明明都想和好,卻每每在對方低頭之時轉身離開,自作自受,互相折磨。
兩人從馬棚裏將一白一棕兩匹馬兒牽出來時,剛好與要進去的百裏駿錯身而過。
越水瑤怔了怔,她聞到了折子花的味道。
那是她去年初夏的時候從若碧小館的花園裏收來製成香包,偷偷藏在他枕頭裏的。
他還留著嗎?
走出去好幾步,她猛然轉身,回頭去看那個男人。
正在給馬兒順毛的百裏駿就好似有感應一樣,同時抬眸,望向遠處牽著白馬、一身獵裝的小女人。
她忽然提了提嘴角,露出一個大家閨秀般溫婉的笑容,眼中卻含滿了悲悸的淚水。
他也咧了咧嘴角,對她淡淡一笑,鬆開了韁繩,回身要往門口走。
何成安識趣地牽著馬兒退了幾步,剛準備要走
“哎,張丞相,您這才換好啊,哎,那不是百裏丞相嗎?”
“百裏丞相!您也在啊!哎呦您這馬兒的毛色可真漂亮!”
馬棚門口忽然聚集起一群朝臣,硬生生將兩個人隔開。
百裏駿隔著人頭攢動,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捂著嘴巴,笑著笑著就笑得淚流滿麵,轉過身,牽著馬兒離開了。
他多麽想撥開人群,走到她身邊,狠狠將她摟進懷裏,附在她耳邊,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訴她,他到底有多後悔,有多痛苦,有多想她。
可隔著那麽多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她漸行漸遠。
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她對他笑了……
百裏丞相就這麽一直傻樂嗬著,等進了燭濁山腳的獵場,依舊毫不掩飾自己的欣喜。
人若是樂極了,可是會生悲的。
待進了林子,百裏駿都不知道自己的馬什麽時候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胯下那匹白馬已經衝到了林子後的草深處。
他曾經來過這片草甸,知道這片原本是澤沼的草甸看似平坦,鋪滿了鮮嫩多汁的青草,實際上,在大片青草之下,有很多深不可測的坑洞,裏麵灌滿了澤沼留下來的淤泥,若是馬兒不小心踏了進去,那他就算搭在這兒了。
不過好在一般的坑洞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於是策馬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然而剛走到草甸邊緣,他就被林子裏突然衝出來的馬擦身而過,搖搖晃晃差點掉下來。
馬上的女子緊緊抱住馬脖子,一路尖叫著,往草甸深處衝去。
這個人不是尋常女子,正是同樣被莫名其妙抽了馬屁股的郡主大人越水瑤。
始作俑者白將軍和長納公主二人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這麽做的後果。
越水瑤的馬一腳踏進了某個坑洞,馬兒由於刹不急,竟直接絆斷了馬腿,連著翻了好幾圈才停下,而馬背上的主人也被甩出去老遠。
原本還在愣神抱怨剛才的人怎麽這麽沒素質的百裏駿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嚇得整個人都白了。
草甸裏茂密的青草在初夏微熱的輕風裏擺來擺去,遮住了草叢裏的一切,隻能隱隱約約看見沾了血的白馬正一蹬一蹬腿地掙紮著,連帶著痛苦的嘶鳴聲。
百裏駿連忙跳下馬,朝著她的方向衝去,卻怎麽也無法在大片青綠色中找到她亞麻色的身影。“水瑤!水瑤你在哪!水瑤!”
遠處的青草動了動,草叢後緩緩站起一個人,滿臉是血。
越水瑤左手扶住自己脫臼的右胳膊,一瘸一拐地向百裏駿走去。
他清楚地看到,她每走一步,就有淚水混著血從臉頰滑落,隱入草中。而他明知道她走得那麽艱難,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就好似被定在原地。
“對不起……”她笑得牽強,卻依舊忍著疼痛,一步步挪到他身邊,走到他跟前,抬起被尖利的草葉劃破了的左手,撫上他的臉頰,沉默了好久,終於再次開口,伴隨著決堤的淚水:“我現在才跟你說和好吧,會不會太晚了……”
他小心翼翼避過她脫臼的胳膊,將她摟進懷裏,按著她的手,含著熱淚搖頭:“不會,不會……怎麽會呢,我說我等你,我等你一輩子,我一直等你,我等你……”
熱風撫過草甸裏緊緊相擁的兩人,吹散了一切,卻吹不散那一直在耳邊回蕩的三個字。
傻瓜,我等你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