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平定江南(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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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光啟的親切隨和,讓徐忠謀如沐春風,但他仍舊恭敬的說道:“您稱呼我為老叔,屬下心裏舒坦,但上下有別,這個稱呼我實在不敢當,我是犯過錯的人,不敢在宗主麵前自居長輩。”
姚光啟笑著說道:“徐老叔過謙了,所謂瑕不掩瑜,您當初確實是被奸人蒙蔽了,但那不是您的本意。您在大是大非麵前有大忠大勇,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為本宗解難,這樣的好漢,是我們後輩的榜樣,也是宗內的楷模。再說了,您是當年跟著父親南征北戰的老人,小侄我怎麽能在您麵前妄自尊大呢。”
姚光啟一番話,雖不乏恭維,但總體上是實話,況且他說的既坦誠又動情,徐忠謀聽後十分感動,眼中泛起了淚花,感慨道:“我老了,也犯過錯,既然宗主繼續信任我這個老家夥,那我這把老骨頭就再賣幾年力氣。”說到這裏,徐忠謀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紙:“前天晚上,耒憲宗突襲了咱們在杭州的八個香堂,是同時動手的,而且聲勢很大,八個香堂都被搗毀了。”
“傷亡大嗎?”姚光啟眉頭一皺,他沒想到耒憲宗會再次主動出手。
徐忠謀說道:“咱們的兄弟最近都很謹慎,每個香堂聚會時戒備都很嚴,所以傷亡不大,但香堂都被燒了。”
姚光啟仔細看著黃紙上的字,反複念了兩遍:“這個紙條,老叔他們看過了嗎?”
徐忠謀紅了臉,猶豫著沒說話。
姚光啟明白,這是徐忠謀羞於見張士理,沒好意思拿給張士理看,因此笑著說道:“時過境遷了,我老叔是豁達之人,走,咱們一起去。”
天生觀地處偏僻,平日裏很少有香客,往來的人,大多也都是天成宗的弟子,姚光啟和徐忠謀趕到的時候,張士理正在山門外耍九宮拳,見二人過來,張士理一愣,隨即收功停下來,笑著對著姚光啟說道:“張天俞掌權那段日子,老兄弟們常來,始終有人陪我說話,一點都不寂寞。如今張天俞沒了,宗內又跟以前一樣了,可老兄弟們都各自忙各自的了,來陪我說話的人也少了,反而覺得不習慣了。怎麽樣,老徐,你以後常來陪我說說話吧。”
徐忠謀紅著臉,突然跪在張士理麵前:“老宗主,我他媽不是人,我是畜生,我鬼迷心竅,收了張天俞的好處,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姓徐的赴湯蹈火還您的恩情。”
張士理大度的一笑:“都過去了,不提那事了,你小子是好樣的,關鍵時刻為兄弟們出頭,敢跟韓勢得拚命,就衝這點,我張士理佩服你,好了,那事翻篇了。”
姚光啟笑看著徐忠謀:“怎麽樣,我老叔豁達之人,可以放心了吧。”說著拿出那張紙,遞給了張士理,張士理眯著眼睛看了看,皺著眉說道:“走,咱們進去說。”
進到大殿內,張士理問道:“你怎麽看的?”
姚光啟毫不猶豫的說道:“看來我得親自走一趟了,這裏麵不簡單啊。”
張士理想了想,“多帶人手,情況不明,以免中了奸計。”
三月二十一,穀雨。江南細雨連綿,韓勢得如約來到鳳凰山頂。
張定邊依舊是獨自前來。韓勢得見了張定邊,依舊笑嗬嗬的:“有何事非要當麵說呢,您讓人帶個話來不就好了嗎?”
張定邊冷冷的說道:“我最近對天成宗三次下手,除了第一次得手外,後麵兩次都中了天成宗的埋伏,我損兵折將沒討到太多好處,韓盟主可知道?”
韓勢得立刻板起臉來:“難道你是懷疑我故意泄露消息給天成宗?讓你們互相攻殺,我坐收漁利?”
張定邊眼神犀利的看著韓勢得:“難道不是嗎?”
韓勢得也冷笑道:“你我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若坑你,下一個倒下的就是我了,難道我會傻到害自己?”
張定邊冷冷的說了句:“我也琢磨呢,像韓盟主這樣的明白人,斷不會幹那樣的蠢事。所以我就懷疑我的手下有天成宗的內鬼,仔細查了一番後,果然有收獲,你猜怎麽著?我一共揪出來七個眼線,原以為他們都是天成宗派來的,沒想到這裏麵還有貴盟三個人,韓盟主剛剛說為什麽在下不派人給您送信,因為這三個人以後沒法再給您送信了,所以少不得我親自走一趟跟您打聲招呼。”
張定邊的一席話,說的韓勢得心裏又氣又恨,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繼續保持著笑容:“您哪裏話,我想這裏麵有誤會吧,當麵說也好,免得下麵人傳錯話。”隨即又尷尬的一笑:“您有話不妨直說。”
張定邊哼了一聲:“每年的四月初六,立夏那一日,天成宗都會有一次全宗大聚會,在這個會上,他們會協調一些商家的矛盾,還會重新分派各地商戶織戶的地盤,更會確定這一年各地各香堂上交總堂的比例,因此屆時他們在各地的重要弟子,尤其是他們控製下的各地商戶、織戶和糧農的弟子代表都會參加,可以說是精銳齊聚,如果在這一天對他們動手,如能得手,那就等於給他們來個一網打盡。”
韓勢得眼前一亮:“張大將軍果然好計謀,您都打探清楚了?”
張定邊依舊麵無表情:“去年,他們是在蘇州大慈恩寺聚會,今年他們定在了天生觀,天生觀位置偏僻,人煙稀少,而且我的人知道一條小路直通天生觀的後山,我們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他們背後,在聚會時趁其不備突然偷襲。隻要這次沒有人半路開溜,我相信一定能成功。”
韓勢得心知張定邊說的半路開溜指的是自己,但他故意裝作聽不懂:“好辦法,我祝您馬到成功。”
張定邊瞄著韓勢得:“光祝我成功恐怕不行吧,當初韓盟主有言在先,適當的時候,你們也要出手相助,這次要想成功,我們宗必須是精銳盡出了,但就算這樣,也沒有絕對把握,韓盟主,如果我們能再次聯手,相信一定能彌補上次的遺憾。”
韓勢得確實心動了,但他不敢擅自做主答應張定邊,便笑著說道:“近來我的人都分散派往各地了,我必須先回去催促各地的人趕緊返回,等我算好了人手
,過幾日再回複您如何?”
張定邊什麽話也沒說,轉身拂袖而去。
回到鳳凰山下,韓勢得直接來到天易道人的密室,將張定邊的計劃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天易道人閉著眼睛問道:“你認為張定邊可信嗎?”
韓勢得若有所思的答道:“張定邊確實是主動對天成宗出手了,但有一點比較可疑,除了第一次他們偷襲天成宗的幾個香堂得手了,後麵兩次大的行動,好像雙方都沒什麽損失,我覺得這裏麵可能有問題,張定邊很可能是耍了心機,他也是在給自己留退路吧。要麽就是兩邊暗中達成了默契,故意演給咱們看的。”
“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辦?”天易道人仍舊閉眼打坐。
韓勢得搖頭:“張定邊已經明白說了,咱們派去臥底的那幾個眼線,已經被他做掉了,咱們現在很難掌握他們內部的情況了,弟子無能,還沒想到好辦法。”
天易道人哼了哼:“張定邊那邊沒法子,你就不會想想別的路子?”
韓勢得不解:“別的路子?請天師明示。”
天易道人不屑的瞥了瞥嘴,隨即睜開眼睛說道:“天成宗的新宗主對外叫姚廣孝,其實本名叫姚光啟,此人武功不錯,是燕王朱棣的人,這些你可知道?另外那小子身邊有個女子,據說是他的未婚妻,但此女其實是前任北平布政使李彧的獨生女,李彧在北平犯案,被耒憲宗殺人滅口,此女南來,恐怕就是為了給她父親報仇雪恨來的,那女子美麗異常,跟姓姚的那小子更是形影不離,這些你都知道嗎?”
韓勢得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在這個女子身上做文章?”
天易道人站起身,推開密室的門,一縷陽光透了進來:“對,要讓所有人都認為是耒憲宗幹的,而且做完之後,要不漏聲色的讓張定邊也知道,讓他心裏再多個盤算。他會明白的,現在的天成宗隻會跟他勢不兩立,絕沒有和解的可能性,那姓姚的小子,不僅是燕王的智囊,更是個年輕的情種,為了心愛的姑娘,不會跟他耒憲宗善罷甘休的,他張定邊必須跟我們一條心,必須做掉天成宗,他才能有好日子過。”
韓勢得不住的點頭:“還是天師高明,弟子這就去辦。”
天易道人叫住了韓勢得:“慢,要一步一步來,你不妨先給那小丫頭下點緩藥,剛點火時風不能太大,有了鋪墊,後麵的事才好辦啊。”
“弟子明白。”韓勢得笑嗬嗬的轉身走了。
日暮黃昏,李柔一個人普明寺外獨自散步,普明寺內,姚光啟正在和一幫堂主舵主商量今年的抽頭比例,姚光啟堅決主張減低天成宗的分成,但各堂主舵主都認為,一旦減低了,以後就不好再加上來了,所以大多數人反對降低抽頭比例,從早上一直商量到傍晚,始終都沒有結果,李柔厭倦了聽這些人吵來吵去,便一個人走出寺外散心。夕陽西下,鍾聲悠遠,綠華繁茂,一片寧靜安詳的好景色,李柔不免想起了父親李彧,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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