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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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帥府,練功房。

    “喝!”隨著少年的輕喝,劍鋒劃過空氣的聲音輕響,一次次循環往複。

    執勤的護院都簡直不相信自己的雙眼,向來好逸惡勞的元帥府公子爺竟然在練劍,而且連續半天都沒有停歇。

    難不成三日前天降的霹靂,將這公子爺劈得轉了性,浪子回頭?

    這世道,驚雷竟也能成靈丹妙藥?

    此時,三個身著華服的青年正在侍從的引導下經過擺放著兵器的院落,走進練功房。

    剛進屋,立刻七嘴八舌地開始向寒無殤表達深情厚誼。

    “天哪!寒無殤,你竟然在練劍!!”

    “寒無殤,你受什麽刺激啦,難道受了欺負?”

    “寒……寒哥,您的身體沒事吧!”

    ………………

    王都四大紈絝之一:錢寶寶,財政大臣幺子,圓滑懶散,貪吃好色。

    王都四大紈絝之一:李登,鎮南王世子,個性單純,衝動易怒。

    王都四大紈絝之一:馮歲音,內務大臣之子,膽小懦弱,見風使舵。

    好不容易從記憶裏找到三人的資料,寒無殤此刻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身份的改變。

    不再是修真界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殺神,而是一個普通平凡的紈絝二世祖。

    本就沒有什麽好留戀的。

    父母早死,寄人籬下,滅門慘劇,修煉複仇,眾叛親離……

    他的親族早被血洗,唯一的親人已然背叛,沒有人會在意他,沒有人會懷念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忌憚他,畏懼他,甚至仇恨他!!!

    可是,他不甘心,怎能甘心?!

    一直以來他都經受著命運的鞭撻,為形勢所迫,為了活下去而去拚命掙紮,但是,他不願一直如此,他想要走得更高更遠,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主宰自己的命運。

    所以,他要不斷地不斷地往上爬,變強,變強,再變強!

    直到沒有人能傷害他,沒有人敢背叛他,沒有人能主宰他!

    “喝!!!”

    劍鋒劃破空氣,寒無殤仿佛沒看見幾人一般,自顧自錘煉身體。

    “喂!寒無殤,你什麽意思啊!晾著兄弟幾個不理人,我們可是特意來探望你的!”

    鎮南王世子李登瞪著眼,一臉不忿。

    “嘿嘿,登哥,咱們都知道寒無殤平時最義氣,今天許是遇著了什麽事,心情不好,你又何必認真呢?”錢寶寶拍了拍李登肩頭,嬰兒肥的臉笑眯眯地做和事老。

    “是啊!登哥,別生氣,寒哥肯定不是故意的。”馮歲音身材矮小靈活,連忙拉住李登的拳頭,軟聲勸著。

    李登收回拳頭,瞪了一眼寒無殤那一成不變的死人臉,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憤憤道:“別當老子不知道你小子的腸子,‘衝冠一怒為紅顏’!要不是為了李銀星那丫頭,你會和君浩然對上?你該謝謝突然來了一道雷,否則,你的醜可出大了!”

    寒無殤手中的劍一頓,隻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他心神不定。

    李登更是顯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態,接著說道:“那天我陪你入宮,你不過遠遠的看了一眼銀星嬉戲的樣子,就呆得像頭鵝,眼睛都拔不出來了。銀星是皇帝大伯的掌上明珠,皇帝大伯要給她選駙馬,呼聲最高的就是君浩然,你這就急了?”

    寒無殤收了劍,看向作痛心疾首狀的李登,以一種似驚似奇的語氣問道:“君浩然會成為駙馬?你確定?”

    “哈哈,寒無殤說得對!”錢寶寶笑著插嘴,對寒無殤的話做了另一番解讀,“駙馬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落誰家,誰也說不準。”

    “那也輪不到咱們啊!別忘了除了第一俊才君浩然,還有盛名之下的‘帝都三傑’——丞相府的文博,監察大臣家的萬子軒,新興武家的柳無痕!

    人的名,樹的影!他們可都是強敵。

    再不濟,就說我親哥李秀,雖不算驚才絕豔,也是沉穩幹練,還是銀星青梅竹馬的表哥,親上加親呢。”

    李登不甘示弱地一一列舉,企圖撲滅‘寒無殤’的癡心妄想,免得再自取其辱。

    寒無殤皺著眉回顧原主的記憶,除了必備的信息,那些墮落無趣的記憶早就被他扔到哪個不知名的角落了。

    不過,隻聽眼前兩人的吵鬧,也可提煉出不少情報令他明白前因後果了,開口道:“我不知道‘帝都三傑’是什麽人物,但他們絕不是如今君浩然的對手。”

    “寒無殤,你竟然為君浩然說好話!!你不是最討厭他的嗎?”

    錢寶寶驚訝道。

    李登和馮歲音也滿是疑惑。

    “不談喜惡,我隻是說出事實罷了。”寒無殤垂目輕撫劍身,淡淡陳述,“不過,即使比那些人都強,那個人應該也不會做駙馬吧。”

    “哈?”錢寶寶一臉莫名,撓著頭抱怨,“按你說的,我怎麽越來越糊塗了?既然君浩然最強,怎麽會放棄做駙馬呢?”

    收劍回鞘,寒無殤瞥了李登一眼,才淡淡答道:“天之驕子,眼光自然很高。”

    “什麽?喂,寒無殤,你什麽意思?”李登一愣,見寒無殤轉身就走,急忙追上去大叫,“寒無殤,你要去哪裏?”

    “赴約。”

    “你還有約會?和誰啊?”

    “君浩然。”

    “哦,君浩然……什麽?君浩然!!!”

    冷風吹過,元帥府院裏多出三座新雕塑,栩栩如生。

    **********

    **********

    帝都,雲華樓。

    雲華樓號稱帝都第一樓,高檔繁華,來此處消費動輒就成千上萬,這兒的客人個個都腰纏萬貫,而雲華樓的包廂更是身份的象征,萬金難求。

    每一個包廂裏坐著的定是大有來頭的王公貴族,在這兒遇見皇親國戚、朝廷重臣皆是等閑。

    君浩然踏進雲華樓,便有眼力好的侍者引上樓內包廂,來往的賓客瞧見了,竊竊私語一番,便都曉得了君浩然的身份。

    太師之子,貴妃親弟,二十歲的武宗高手,帝都年青一代最有天賦的第一俊才。

    原身的光環確實耀眼,但對於君浩然前世的名氣而言,實在沒有什麽可比性。

    九霄劍吟,正氣浩宇。

    正道第一天才高手,最年輕的元嬰修士。

    經過這些輝煌與曆練,足以令他在任何境況下皆能坦然自若,心平氣和。

    君浩然剛進包廂,就瞧見寒無殤蹙著眉頭,一臉顯而易見的不耐之色。

    再瞧見正襟危坐、虎視眈眈的其他三人,心中不由若有所思,麵上則客氣地打起招呼道:“李世子、錢公子、馮公子,真是久違了。往日聚會、交際之時,總有俗事纏身,沒有與幾位深談,今日在此相會,實在有幸。”

    李登三人麵麵相覷,實在有些納罕,君浩然這般青年才俊,向來瞧不起紈絝子弟,如此折節相交,簡直如同天方夜譚。但幾人到底也是世家子弟,麵上還是回了幾句“哪裏,哪裏。”“客氣,客氣。”之類的客套話。

    如此一來,原本僵硬凝滯的氣氛倒也緩和下來。

    寒無殤卻似早已不耐,煩躁地道:“這些家夥硬跟著我過來,你不必理他們。”

    君浩然坐到寒無殤對麵,笑道:“真是不講情麵,他們可是擔心你,有這樣的朋友,應該好好珍惜才對。”

    寒無殤卻不領情,冷眼相對:“別以為我受了你的恩惠,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你我之間本就兩見相厭,還是劃清界限最好。”

    君浩然眼中飛快滑過一絲古怪,然後沉著道:“我君浩然行事遵從本心,豈是施恩望報之人。更何況,你我如今處境,不妨暫且摒棄前嫌,同舟共濟。”

    “你倒是心胸寬廣,竟願意和最厭惡的邪道合作。”

    “厭惡?”凝視著寒無殤嘲諷的神情,君浩然認真道,“你恐怕誤會了,我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寒無殤,你本不該如此。你有天賦,有毅力,本可以有光明的前途,可你的決絕卻把所有退路封死。但現在不一樣了,大好的機會近在眼前,你何必將重新開始的機會往外推呢?”

    “說夠了嗎?”寒無殤緩緩抬起頭,打斷君浩然苦口婆心的說教,嘴唇翕動,吐出尖刻的嘲諷。

    “怎麽?想要用你天真的慈悲感化我這罪孽深重的罪人?生來就是天之驕子的你,怎麽可能理解我這種一無所有的凡人的掙紮?回到聖潔的廟堂做你的聖人去,而我早已泥足深陷,無法回頭,也不願回頭。”

    寒無殤起身,毫不客氣地往外走去,這樣的行為、言語無不鮮明顯示了他的態度——無須再談!

    君浩然斂眉低首,歎息一聲。

    寒無殤剛要出門,就聽見一句誠懇的話語從背後傳來。

    “忘掉以前的一切,重新開始不好麽?隻要我們好好相處,那麽,痛苦、悲傷也好,掙紮、罪孽也罷……不就可以一起感受和分擔了嗎?”

    放在門把上的手掌微不可察地一顫,寒無殤的腳步停了下來,“為什麽偏偏是我?”

    寒無殤聽見自己咄咄逼人的質問,回應的是對方不假思索的答案。

    “人海茫茫,緣起緣滅,能有人並駕齊驅,相伴而行,便是敵手,也足以欣慰。可我卻是貪心,還想與此人成為朋友……至少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重頭再來!”

    “……嗬,不愧是君浩然,如此動人的辭令,真令人大開眼界,這世上還有誰能拒絕你呢?可你我之間,即使同席而坐,飲酒千杯,恐怕亦是如人飲水,最終無言相對,背道殊途吧!”

    寒無殤漠然,手掌下壓,房門啪嗒一聲打開,他舉步離開,未曾猶豫,也不曾回頭。

    “酒逢知己千杯少,而與你淡似水,縱千杯無言。……哈哈,倒也有趣!固執得像塊石頭,冷得如同寒冰,寒無殤果然還是寒無殤!”

    君浩然望著寒無殤遠去的背影,不見絲毫沮喪,含笑喚侍者上酒,自斟自飲,依舊一派灑脫風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