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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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紐約這個鋼鐵森林也一樣有著鋼鐵森林式的清晨。

    在這個五月末的時節, 麻雀,或者其他什麽適應了城市節奏的鳥兒, 會從早上四點就開始歡快地鳴唱著迎接曙光的到來。那些微弱的晨光被高樓大廈的窗戶玻璃反射出強烈無數倍的亮度。於是當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 整個紐約就已經明亮而溫暖地從睡夢中蘇醒。

    而與曙光幾乎同步被喚醒的還有永遠步履匆匆的紐約客們, 用不了多久整個紐約就會變得熱鬧起來了,車水馬龍伴隨著西裝革履,與夜晚燈紅酒綠的熱鬧截然相反的熱鬧。

    晚上滿臉濃妝在酒吧放肆了整夜的姑娘會規規矩矩地化個淡妝穿著入時得體,高跟在路上敲擊出一連串細碎急促的節奏。

    緊接著德默爾先生的大嗓門就會響起來,和過去每個工作日的清晨一樣在店門口支個小攤子,做好的三明治和咖啡裝在一起,不需要怎麽排隊等待方便快捷的早餐套餐,往往還不到九點就會銷售一空。

    而這個時候克裏斯的店都還沒有開門呢。

    克裏斯今天醒得還要比往日來的更晚一點,興許是今天的太陽太舒服了或者被褥太柔軟了, 直到鬧鍾響起來時他才睜開眼睛,伴隨著刺耳的鈴聲把自己的大腦從休眠模式調整到清醒模式。

    然後禮貌地把那個吵得他腦殼疼的鬧鍾永遠靜音。

    他沒有起床氣, 隻是不怎麽喜歡被吵醒的感覺, 按理說平時他應該會比現在早五分鍾自然從睡夢中醒過來,在鬧鍾響起之前就將其摁掉。

    大概是因為店裏太安靜了的緣故, 讓他一不小心就睡得有點沉了。

    平日裏這個時候彼得都應該已經在店裏做開店的準備工作了, 年輕人哼著不知道哪裏聽來的小調在店裏走來走去,腳步輕盈快活,像是跳著小步舞曲一樣, 清亮的聲音混在清晨的空氣裏顯得平常而又理所當然, 在鬧鍾響起之前提醒著睡夢之中的克裏斯新一天的到來。

    彼得每天早上都會過來的, 比上課更早一些來店裏做些收拾打掃的工作,再急匆匆地趕著公交車去學校,為了這個克裏斯還給他額外漲了一些工資,讓年輕人能存出錢來購買那套垂涎許久的最新款星球大戰係列樂高積木。

    不過今天彼得不在。

    起晚了的克裏斯泡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展開報紙,在這方麵他有點跟不上時代的老派習慣,誠然大部分人都已經習慣了從手機或者平板電腦獲取最新的時事動態,他還是更加喜歡花上幾分鍾看完一整份報紙,用內附的填字遊戲打發掉開店前的最後一點無聊時光,等到彼得把玻璃立櫃裏的茶具一個個擦洗幹淨之後,再去把門上的木板翻倒營業中的那一麵,應付那些從早到晚狀況不停的客人們。

    可惜今天彼得不在。

    克裏斯已經開始懷念起自己能幹活潑的小店員,和因為他而輕鬆快活起來的清晨。

    克裏斯不得不在做完填字遊戲後親自完成店裏的準備工作,他花了一點時間來回憶起咒語的準確施法標準——這是法術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然後清清嗓子念出咒語,古老的文字將能量編織扭曲,刹那間整間店鋪仿佛被鍍上了一層色彩明豔的濾鏡,抱枕上窗戶上玻璃上的積攢一夜的灰塵乖順地排著隊匯聚成一團掉進垃圾桶裏,玻璃立櫃裏的茶具晃晃茶杯柄搖搖壺嘴,骨瓷上的圖案如同剛描繪上去一般鮮豔。

    與其說是做了一次清掃工作,還不如說像是直接撕掉了一層表皮,才會顯得整個店鋪的色調格外濃重,叫走進店裏的菲德爾團長一下子都誤以為他換了店裏的裝潢。

    也許現在改叫菲德爾管家了才對。

    他在貓王國花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處理那些財產問題,直到現在才騰出手重新回到自己真正的雇主身邊。

    “喵?”跟在他身後的貓咪疑惑地歪了歪腦袋,發出一聲詢問的叫聲,不同於人形與貓咪形態有著巨大反差的菲德爾管家,人類形態嚴肅端莊的圓滾滾小姐變成貓咪時也是肅穆高冷的模樣,坐在克裏斯麵前問好時十足的宮廷女官氣派,從人類的角度來看,跟她身邊的菲德爾管家頗有幾分性別倒錯的既視感。

    畢竟菲德爾管家漂亮到沒朋友。

    漂亮到沒朋友的菲德爾管家咪咪叫著問起彼得,他很喜歡那個活潑開朗的年輕人,而自從在貓王國獲得了合法居民的身份之後,克裏斯竟也能夠多少聽懂貓兒們喵喵咪咪所表達的到底是些什麽意思。

    “彼得去哥譚玩了。”克裏斯說著摸了摸菲德爾管家又長又軟的毛,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彼得興奮喜悅又有點失落還有點眼巴巴渴盼的模樣。

    他對於年輕人的短暫離去似乎有些反應太過冷淡了,叫對方失落不已。

    在地獄般的期末考試裏成功拿到了全a的彼得理應享受一個幸福快樂的暑假,他已經努力了那麽那麽久,就連跟韋恩先生同性相斥的斯塔克先生都沒辦法拒絕他前往哥譚遊玩的請求,隻會考慮著要不要給囊中羞澀的睡衣寶寶再塞一點零花錢,即便韋恩先生已經極其慷慨地表示哥譚期間的所有賬單都可以掛在他的名下。

    克裏斯在這方麵也很幹脆,他給彼得又升級了一次那身戰衣,鑒於這些年輕人的夜間娛樂項目肯定不僅僅是喝點無酒精飲料偷偷開著蝙蝠車出來兜風,對哥譚那些老朋友的殺傷力如何克裏斯心知肚明,所以他愉快地重新改裝了彼得的戰衣,確保彼得哪怕真的倒黴被哪個反派抓住,也不至於像當初傑森那樣慘到差點丟了命。

    當然還有麵對小醜時的自動靜音裝置,克裏斯一直覺得自己當初會把小醜倒吊在大樓頂層,九成九因為小醜那張永遠不知道在合適的時候閉上的嘴。

    他可不希望去哥譚玩個幾天自家小店員就被哥譚特產給教壞了。

    唔,也許讚助阿卡姆瘋人院一些最新的設備會是個不錯的好主意,比如從阿茲卡班淘汰下來的攝魂怪或者他某些老朋友圈養口糧的藥劑。

    一針見效,無痛微創沒有任何副作用,隻需要黃豆那麽大小的一滴,就能把最醜陋的惡徒變成聽話又乖巧的好孩子。

    克裏斯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好主意。

    ......

    午休結束的時候克裏斯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當他走出員工休息室的時候就已經坐在了沙發裏的客人。

    或者應該說是一位朋友。

    別誤會,之所以說是朋友,僅僅是因為克裏斯很清楚自己這位老朋友的口袋從來不會停留多少金錢,清廉正直跟那副流浪漢一樣落魄的外表完美匹配。

    他看上去已經很有些年歲了,胡子和散亂的頭發遮蓋了大部分的麵容,唯獨一雙眼睛明亮而又清澈,仿佛清早映著晨光的湖水,仍是少年時的模樣。

    “許久不見。”他開口打了個招呼,嗓音沙啞帶著幾分笑意,說不上多麽親熱的腔調。

    “的確是很久了。”克裏斯敲敲桌子,門上營業中的木板就自動翻到了反麵,圓滾滾小姐早在客人來時就準備好了茶水和點心,雖然隻是貓咪的模樣,宮廷女官也自有著料理雇主日常事務的奇妙本領。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待在英國那個地方不挪窩呢。”克裏斯說道,“不過你這身打扮還真是比以前更加品味糟糕了。”

    “梅林大法師。”他最後念出這個稱呼的時候懶洋洋的拖長了尾音,聽上去輕慢又高傲,跟他平素截然不同的腔調。

    梅林卻是有些懷念地笑了起來,“別這麽叫我,克裏斯。”他像是年輕時候那樣說道,胡須亂發連帶著身上披披掛掛流浪漢一樣的衣服化為一身還算得體的長袍,他板著臉,沒了胡子亂發的遮擋,麵容還是年輕時候俊秀的模樣。

    時間在他身上似乎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如同當他看著克裏斯時,沒有在這位舊識身上察覺到任何一絲歲月的流逝。

    除了換了一身衣服,換了一個發型,他們都還是千百年前的自己,那些漫長的時光就像是一場夢境,醒過來時他還在亞瑟王身邊不起眼的仆從,克裏斯也還是莫甘娜最信任的騎士,孜孜不倦地為他們製造出無數麻煩,卻又在最後為他們打開了前往阿瓦隆的大門,讓亞瑟沉睡在了精靈們的國度之中。

    “積習難改。”克裏斯聳聳肩一攤手,“那時候我還很年輕呢。”

    年輕到差點在莫甘娜的算計之下翻車,隻好將計就計與那位女巫達成暫時的利益同盟,勞心勞力地跟梅林和亞瑟王互懟了不知道多少年。

    明明他最開始就隻是想加入亞瑟王那邊悠閑地躺贏一把,莫甘娜和亞瑟王的陣營戰但凡是長腦子的都不會看不出哪一邊的贏麵比較大吧。

    這麽想想,似乎他每次陣營戰都會出點事。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梅林笑著說道,習慣性地帶了幾分年老長輩的口吻——歲月到底還是留下了些痕跡,要知道那時候被精靈和德魯伊教導出來的克裏斯傲慢又嬌貴,看起來可比亞瑟還要像個王子。

    “所以有時候世界真是奇怪不是嗎?”克裏斯撐著下巴把玩著茶杯裏的攪拌勺,“那時候是他們姐弟爭位,結果打生打死恨不得把對方塞到地獄裏去的卻是我們兩個。”

    “結果死了的是他們,活下來的居然還是我們兩個。”克裏斯有時候想想自己當初幹出來的事情都覺得蠢得慘不忍睹,忍不住搖搖頭歎息道,“聽上去可真像是閑得過頭沒事找事。”

    “但一切都是有意義的。”梅林捧起茶杯慢吞吞地喝著,用那種老年人的語氣說道,“亞瑟終有一日會醒來的,莫甘娜......”

    當他提起莫甘娜的時候,臉上呈現出一種混合著凝重與看戲的複雜神情。

    “我最近又感應到了莫甘娜的氣息。”他說道,“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莫甘娜可以無所謂亞瑟王,無所謂梅林,甚至無所謂所有人的存在,但是哪怕是從地獄裏爬出來她也絕對不會放過克裏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臨陣倒戈給了她最後一擊的混蛋。

    “能不能不要用看到渣男被前女友找上門的語氣跟我說話,我跟她真的不是那種關係。”克裏斯揉揉額角滿臉無奈,他跟莫甘娜之間純粹的互相利用比亞瑟和梅林的關係還要清白,到了後期更是各自為政相看兩厭,要不是陣營戰的緣故克裏斯估計早就叛變了。

    梅林看著克裏斯的表情搖頭歎氣,小聲嘟囔著“就不該對你有什麽期待”,放棄了戳穿莫甘娜對克裏斯懷抱著的那麽點不可言說的心思,因愛生恨相愛相殺無論在哪個年代都不缺乏市場,可惜被精靈和德魯伊奠定了基礎三觀又被惡魔們熏陶培養的克裏斯在情愛上跟正常人類完全對不上信號,梅林隻能在心裏可憐一下莫甘娜的一腔愛意,提醒道:“她可能會對你身邊的人下手,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克裏斯一想起莫甘娜就覺得自己的額頭抽痛,“好吧我會注意的。”他說著又推了一碟茶點過去,純英式的司康餅顯然很得梅林的喜愛,看得克裏斯牙疼不已。

    他覺得自己當年之所以毫不猶豫地離開英國來到美國,絕對跟那些糟糕到讓他寧肯去地獄裏跟惡魔蹭飯都不想碰的糟糕料理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比如haggis,比如鰻魚凍,再比如仰望星空派。

    雖然吃久了美國似乎也沒有特別好到哪裏去,時間長了還是隻能靠自己開夥才不至於對人生失去希望。

    而此時也非常應景的,他收到了在哥譚玩得樂不思蜀的彼得發來的短信。

    ——今天的午餐是超棒的法式大餐,克裏斯你的午飯有好好吃嗎?我在哥譚這邊玩得超開心的不用擔心我()

    ——對了我剛才還幫一個被搶了包的女士追回了她的包,是不是超級厲害嘿嘿(≧≦)

    發完信息的彼得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克裏斯那位熱情的女士拿回自己的包激動萬分,當場給了他個火熱的kiss。

    超可怕的qaq(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