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們嘰嘰喳喳的換了男裝，李學文弄來了熱湯麵，眾人吃了。見外麵遊行隊伍還是一撥撥的過，警察拉開散兵線站滿了馬路兩邊。時不時的遊行隊伍和軍警發生衝突。從蓉蓉處得知，警察隻抓特務指認的人。為什麽指認你？你剛才演講來著，你像個組織領導者，或者純粹看你不順眼。

    李學文把眾人的校服打了兩個包袱，找茶樓掌櫃的寄存了。各人穿了大衣，出茶樓混入人群。走了一陣便鑽了胡同。不想胡同裏人也不少，想著警察特務不會注意胡同深處，眾人便亂鑽一氣。

    這裏的胡同不像內城那樣橫平豎直，而是曲裏拐彎縱橫交錯。建築物有各種形製的四合院和小樓，有的還掛著牌子。原來幾個人無意中逛起了八大胡同。一般清吟小班稱某某院、某某館或某某樓，二等妓院稱某某茶室，三、四等的稱下處、小下處，俗稱窯子。

    除了各種院、館、樓、室，還遍布會館、飯莊、旅店、茶館、客棧、戲園子、煙館、賭場。在各種生意場所都有打情罵俏的，路邊胡同口盡是站街的，這些都是暗娼流鶯了。

    除此之外，一些有身份或有錢的人也在此處建有宅院。高大的院牆旁，擠著一堆堆低矮破舊的平房，是窮人住的地方。這裏什麽人都有，一個要飯的可能原是個一擲千金的豪客，一個最下等的窯姐十年前可能是某清吟小班的當紅頭牌。

    李學文幾個徜徉之際，見對麵來了一群便衣特務。便閃進了旁邊一條胡同。這胡同口釘個牌子，叫“胭脂巷”。順街而走，那群特務也進了胭脂巷。對麵又過來一隊警察。李學文見旁邊四合院的大門十分氣派，門上掛一匾額，上書“蒔花館”三字。摸摸口袋，領著眾女生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強子和黑龍會一夥流氓特務加上日本浪人，都假扮成學生，在天橋附近下了車。這裏人頭攢動，數萬人剛在這裏開完市民大會。“打倒日本*！”“打倒漢奸賣國賊!”“反對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的口號聲此起彼伏，響徹天空。這時大約一萬多學生整隊向前門方向行進。大家手挽著手，不斷地呼喊抗日救國口號。還向街道兩旁的市民和行人散發傳單。市民們有的鼓掌給學生加油，有的送來了開水食物。也有人加入遊行隊伍。強子一夥也混了進去。

    到了前門樓子跟前兒，大批軍隊和警察封了路。學生領袖們在前門火車站廣場又組織了一次市民大會。經過一番演說喊口號之後，大會決定進內城示威遊行。然後派出學生代表和軍警交涉，要求打開城門。軍警要求遊行隊伍必須分流，一部分學生可以從前門進城，大部分學生必須繞道走和平門和宣武門。

    強子一夥順著人流走在黑洞洞的門洞裏。警察從門洞一直排到外麵。人流移動緩慢，越來越擠。快出門洞時，強子偷偷給一個假學生下了個絆，那個日本人一頭栽到了警察身上。強子假意去扶，暗中給了警察一拳。警察正要破口大罵，忽然又挨了一拳。大怒，狠狠給了日本人一記耳光。日本人“八嘎”一聲國罵，忽然背後人群湧動，一股強力傳來，日本人立腳不住，一下子把警察撲倒在地。

    旁邊兩個警察見狀衝過來警棍拳腳齊上，這邊強子大喊：“*啦！同學們衝啊！”邊喊邊往後捎。一時人群酗湧，警哨大作。上演了一出警察封鎖，學生和民眾與軍警搏鬥衝關的好戲。黑龍會的頭目見隊伍要被衝散，無奈的大叫：“紗帽胡同集合！紗帽胡同集合！”

    強子暗喜，行動目標在紗帽胡同，有名的八大胡同之一。趁亂擺脫了同夥，隻要一個電話打到漕幫總部，就能聯係上臧玉書。漕幫在前門外的天橋、大柵欄、八大胡同這些繁華地帶都有買賣。下一步如何應對就是漕幫的事了。

    李學文幾個進了塒花館的大門，見是個寬敞的四合院。顯然還有跨院後院一類，就不知道有幾進。隻見丫環下人提著食盒，端著盤子穿梭來往。各個房間裏人聲噪雜，或吹拉彈唱，或哄鬧勸酒，或男女調笑。

    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穿紅帶綠，塗脂抹粉，麵帶微笑，拎著手絹的女人迎上來道：“幾位爺來了，是‘過班’還是‘打茶圍’？可有相好的姑娘？”李學文道：“找個清靜的院子，我們喝花酒”。這老鴇心中暗道：“原來是群雛。這少爺身後的幾個分明是女孩子。準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瞧新鮮來了。怎麽拿捏他一下，多詐些銀子才好”。嘴上說道：“各位想是初來，我們可是上等的清吟小班。嬌杏，給各位講講規距”。

    隻見這嬌杏丫頭鼓鼻子鼓臉，兩眼有神，小嘴薄唇，一看就是伶牙俐齒之輩。當下嬌杏上前一步道：“我們塒花館的姑娘，都是江南來的紅倌人。賣藝不賣身。各個國色天香不說，且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吹拉彈唱各有所長。來往的都是清俊高雅之士，不是一般的蠢物可以輕薄的。新來的生客，要有熟客引見。先打茶圍，要彼此相中，加了茶碗，算是相好了。然後才能開局，酒局戲局您隨意。相處好了，您才能吃花酒。要在咱們院中擺酒，廣邀賓朋捧場。之後才能‘落水’。‘落水’後，姑娘的吃、穿、玩兒都歸您買單。要是‘梳弄’清倌人，價錢另談。您要是帶著女朋友來瞧新鮮，這叫‘過班’。‘過班’的待遇如同‘打茶圍’，老媽子伺候，價錢加倍。您要是純粹為了吃個肚圓，看見沒？”嬌杏一指大門：“出門左拐，百十來步，飯莊子酒樓您隨意”。

    這嬌杏“呱呱呱”的一路說完，連個磕絆都不打。李學文笑道：“合著沒人介紹還不能來了？幸虧我有大人物可以引見”。老鴇一驚道：“公子說的大人物是？”。李學文道：“袁大總統的麵子夠了吧”。老鴇一愣，隨即笑道：“夠了！夠了！”。李學文拿出一疊鈔票在手掌上敲道：“俗話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您看我們幾位個頂個的英俊瀟灑，玉林樹臨風。就不知這鈔票鴇兒愛是不愛？”

    老鴇一把搶過鈔票道：“開門作生意，那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方才把話說透，也是不讓您花冤枉錢的意思。公子常來就知道了，我們塒花館最是誠信。姑娘們也最講情意。可有一樣，今兒個不知怎麽了，各院暴滿，來的盡是吃官飯的。隻有東跨院清靜，因著隔壁辦白事，請和尚道士念經，怕客人嫌棄。可巧玉蘭姑娘身子不方便，歇著那。我想各位要圖個清靜，不如到東跨院擺一桌，讓玉蘭伺候幾段曲子，如何？”

    李學文捏著嗓子，用京劇道白的腔調說：“既然如此，小生這廂有禮了。媽媽，前麵帶路”。這老鴇雙手扶右膝行下蹲禮，一邊也捏著嗓子用花旦的腔調說：“奴家這邊有禮了”，然後起身用蘭花指捏著手絹向前一甩道：“公子，請隨我來！”然後學著京劇舞台步，上身不動，倒著小碎步向前而行。李學文哈哈一笑率眾跟上。嬌杏緊跑兩步報信去了。

    眾人穿過兩進院子，到了東跨院。果然安靜，隻是隔牆有些罄跋頌經之聲。進入正房，迎麵是一架螺鈿鑲嵌的黑漆屏風。圖案是四時花卉，在陽光下泛著五彩光芒。繞過屏風，見屋內布置的簡潔溫馨。隻見金磚漫地，窗明幾淨。靠裏邊是牙床錦被，靠窗是書桌條案。上陳幾部書籍和文房四寶。牆上掛了幾幅彩繪的古裝才子佳人圖。房間當中是一個大圓桌，客人來了可以聚餐鬥牌。

    真正使房間蓬壁生輝還是這位玉蘭姑娘，隻見她一身特製學生服，略施淡裝，越發顯得嫻靜淑雅。李學文忽然想起一句阿拉伯彥語：“最好的水果是美酒，最好的家具是女人”。玉蘭姑娘微笑著衝每一個人行禮問好，隻幾秒鍾就搏得了全體女生的好感。眾人脫了大衣，幾個女生圍著玉蘭嘰嘰喳喳的說成一團。老鴇領著嬌杏準備酒席去了。

    眾女生知道，玉蘭淪落風塵，定然有一段悲慘的身世。眾人今天一來逃難，二來獵奇。和玉蘭萍水相逢，若問起身世，徒惹玉蘭傷心。所以隻撿開心的話題說，大家到是越談越近乎。

    卻說眾女生咬了一陣耳朵，玉蘭道：“請隨我來”，眾女出門而去。見李學文也跟在後麵，於金花道：“你跟著幹嘛？”李學文道：“我也要淨手”。眾女皆笑。男生到底解決的快，一個人返回了房間。見屋內端坐著一個中年人，二人相見一愣，幾乎同時驚呼出聲：“是你！”“潘毓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