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前麵是個交叉路口，這時“轟隆轟隆”一陣轟響，從左右兩邊的小胡同裏，各有七八條大漢推出了一輛大車。兩輛大車對頭一碰，正好把道路封死。大車上橫架著碗口粗的土炮，兩門土炮黑洞洞的炮口對著二虎。兩邊胡同又各衝出了一驃人馬，加起來有上百號站在大車的後麵。

    這時二虎身後的黑旗會嘍囉早就逃匿一空，家家戶戶也都關了大門。半條胡同隻有二虎一人當街站著。兩門火炮早就裝填好了火藥鐵砂，火眼上插著粗粗的撚子。炮口距二虎有二十米，轉身逃跑是來不及了。往前衝也來不及。旁邊也無處躲藏。一門炮噴的金屬風暴就能把胡同掃幹淨，何況是兩門！

    黑旗會部眾全都站在火炮後麵六七米開外。畢竟大車不是專門的炮架，一炮轟出去後，後坐力會讓炮身亂蹦亂跳。挨著火炮站的隻有一個人，此人手持火把，準備點了炮撚就往後跑。

    “哈！…哈！…哈！”此人尖細的笑聲有如梟鳥的怪叫，聲音效果又如鐵鏟刮鍋底般的令人心煩牙酸。“自我介紹一下，老子就是徐大虎！小子！報上名來！給我二弟下葬的時候，你的人頭就是祭品。我要讓二弟知道，仇人是誰？”

    二虎看過去，見此人瘦高個，大長臉，高鼻深目，方腮大嘴尖下巴，頭發帶點自來卷兒。一雙鬥雞眼冒著仇恨。二虎哼道：“跳梁小醜，縮頭鼠輩。不配知道我的姓名。”“哈！…哈！…哈！”徐老大又笑：“你不敢說，我也能查出來！現在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隻轟你一人！要敢不從！我滅你九族！”

    二虎往街邊掃了一眼喝道：“少費話！看我的！”橫跨一步，一手把人家大門外的一個石頭門蹲兒提起來了。這門蹲兒高有一尺半，寬近一尺。也不知雕刻的是個什麽獸，被二虎拽著一條腿提著。隻見二虎咬牙運氣，跨前一步，身體下探微側，就像扔保齡球似的把門蹲兒往前一掄，這門蹲兒就忽忽悠悠的衝徐老大飛去了。

    二虎手裏的門蹲兒還沒出手時，徐老大早嚇白了臉。叫聲：“媽呀！”用火把往兩門炮的火撚子上一燎，轉身要跑，門蹲兒到了。“咣當”一聲巨響，石頭門蹲兒砸在炮尾上，大炮豎著翻了個身，變成了炮口向後。“咵嚓”一下，大車散了架。“呲呲”燒著炮撚的大炮隨地亂滾。

    “啊！”“哇！”後麵那一百來人亂了營。有往後跑的，有往邊上躥的，有抱頭就地趴下的，結果滾成了一堆。說時遲，那時快。第一個門蹲兒還在天上飛時，二虎已經把第二個門蹲兒提起來了。第一門大炮在那打滾時，第二個門蹲兒也到了。

    又是一聲巨響，第二門大炮也是滿地打滾。兩門炮口還對著不同的方向。讓人避無可避。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鍾，隨著兩聲巨響，大炮終於發威。兩門大炮裝的都是鐵砂，一門順著街筒子掃過去，結果黑旗會的嘍嘍們橫躺豎臥的死傷一片。還有一門衝著石頭牆噴。結果鐵砂子石頭塊子反彈回來到處迸濺，碰著挨著的也是頭破血流。

    炮擊的硝煙未散，幸存的眾人還沒回過魂來，二虎冒了出來。剛才還哭爹叫娘的喊聲一片，這會兒唰的靜了下來。誰都不敢出聲，生怕引起這位凶神的注意。徐老大沒有死，他跳到了大炮的後麵。被從石牆上反彈回來的鐵砂和石頭渣子蹦的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二虎一把揪住徐老大的衣襟，把他提了起來。“想死想活？”二虎喝問。徐老大兩膝一軟，像灘爛泥，連道：“想活！想活！”“好！拿五百塊大洋來！馬上！”徐老大一聽能活命，忙問：“給錢就放我？說話算數？”二虎道：“”一口吐沫一個釘。給你十分鍾。過時不候！”徐老大趕緊衝著嘍囉們大喊：“都聽著，5分鍾之內給我湊五百塊大洋。快著點兒！”

    眾嘍囉也顧不上滿街筒子死的傷的同伴，趕緊給老大湊買命錢。一時不夠，有人敲開旁邊的大門，進去折騰的雞飛狗跳。不知是借的還是搶的，搜羅了些大洋和金銀細軟出來。有人找一個帆布旅行包，裝了五百大洋。衝二虎走了過來。一邊還嚷著：“好漢！別動手，錢到了。”

    “慢著！都不許動！”不知何時又到了一驃人馬。為首的是徐老三，一隻眼睛纏著紗布。手裏拿著彈弓。身後跟著十幾個噴子手，都端著土槍。二虎一把提起徐老大，揪住脖領子擋在自己身前。一邊喝道：“站住！再往前我就捏死他！”

    徐老大也大叫：“老三！不要往前走了！”徐老三尖叫道：“老大！咱不報仇了嗎？二哥就白死了嗎！我就白瞎一隻眼嗎！”“老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懂不懂！”“我不管！十年？一天我都等不了！這仇！我現在就報！必須報！”

    徐老三說的是真心話，四兄弟中，他的身體條件和各方麵的秉賦都最差。反而最得父母照顧，兄弟們也都要讓著他。養成了他極端自私，極端偏執的性格。今天被二虎打掉了一隻眼睛，他不單單身體上承受了巨大痛苦。主要是心理上感到奇恥大辱。此仇不報，非活活氣死不可。

    他眼睛上的痛苦剛剛緩解，就招集了十幾個噴子手，咬牙切齒而來。發誓要把仇人碎屍萬段。徐老大明白弟弟的性格，急的大叫：“老三，哥哥的命在人家手裏攥著。現在最重要的是留住性命，其它的以後再說！”徐老三叫道：“老大！對不住了！你向仇人服軟，就不配當老大！今天要想善了也行，讓他乖乖的給我蹦瞎一隻眼。否則是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混蛋！大哥的命你也不要了嗎？老二老四都沒了，大哥再死了，你怎麽辦？”“哈！…哈！…哈！”徐老三尖聲笑道：“有啥了不起？黑旗會我當老大！我們專門欺負別人，決不被人欺！”徐老大怒道：“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眾人服你？你們幾個噴子手聽令，向後轉。有多遠走多遠。還有你，把錢送過來。”

    那十幾個噴子手收了槍，紛紛應道：“是！老大。”一個個轉身走了。提著帆布包的嘍囉把錢扔到了二虎的腳下。二虎一手揪住徐老大，彎腰摸了摸帆布包。徐老三衝噴子手連叫：“站住！站住！”卻喝止不住。徐老三大怒道：“你們怕他，我卻不怕！”說著拉滿彈弓就打。

    隻聽“啊！”“啊！”兩聲慘叫。慘叫的是徐老三和徐老大。原來二虎假意去摸裝錢的帆布包。趁機撿起了一枚黃豆粒大小的鐵砂。因為有一炮轟在牆上，反彈的滿地都是鐵砂。就在徐老三拉弓射彈時，二虎突然打出了這枚鐵砂，正中徐老三剩下的那隻眼睛。 c≡miaoc≡bic≡閣c≡

    徐老三中彈的瞬間一鬆手，石彈打了出去。不過失了準頭，二虎又一縮脖躲到了徐老大的背後，結果石彈恰巧命中徐老大的一隻眼睛。

    二虎也不管徐家兩兄弟在地上翻滾嚎叫，自顧取了裝錢的帆布包，轉身楊長去了。黑旗會部眾無人敢動。

    在新民醫院，二虎交了手術費。於海飛已經住進了病房。眼科主任加藤正一聲稱手術很成功，現在要靜養和護理，觀察一段時間還有下一步的治療。二虎自稱叫胡二，替於海飛辦了住院手續。又到病房探望於海飛，知道他的家人都在鄉下。裁縫鋪的師傅也不會管他。二虎讓他放心，自己會管到底。

    一個中國醫生悄悄地告訴二虎，石彈打在於海飛的眼角上，損傷了角膜，造成了眼底出血。但不是不能挽救。日本人隻是作了清創處理和消毒，可以防止傷口的進一步感染和惡化。但是這隻眼睛實際上放棄了。下一步可能要摘除眼球，養好之後可以安裝義眼。如果想保住病人的這隻眼睛，隻能到北平的同仁醫院一試。

    二虎考慮自己的處境同誌們一定知道，但這時和三虎接頭對組織是不利的。決定去趟北平。一來為挽救於海飛的眼睛作最後的努力，二來擺脫日本人。二虎向院方正式提出了轉到北平同仁醫院的要求。

    當晚，新民醫院的日本顧問古武禰四郎、佐古有吉、久琢磨三個人在一起密會。古武禰四郎道：“這個胡二有古俠士之風，今日除強扶弱，憑一己之力大敗黑旗會。已經成了民眾心中的大英雄。如果此人能為我大日本所用，則是我們控製華北民眾的絕大助力。反之，如果此人與我們為敵，則是絕大的威脅。”

    佐古有吉道：“此人的身份背景不明，必須查清。不過，我觀此人行事不像是某個地下組織成員。一般的間諜特工人員，作事盡量低調。組織內部遇到危險，一般的對策是丟卒保車，斷尾求生。那有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小學徒出頭拚命的？所以，這個胡二如果有組織背景，最大的可能也是個幫派組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