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壁的包間裏，坐著兩個女人。麵對門口的這位高鼻深目，是個西洋女人。背對門口的這位身材高挑，栗色頭發，估計也是個西洋人。其它的各個包間裏，看麵相都不象良善之輩。這個年頭能下高級館子的，自然好人不多。

    在把著出口的包間裏，六個人圍桌吆五喝六的劃拳吃酒。這幫人穿的差不多，定是漢奸特務無疑。其中一人年過四十，中等身材，消瘦微駝，長得尖嘴猴腮，麵色晦暗，三角眼倒八字眉，尖鼻薄唇，陰沉著臉一副奸像。此人沒有耍錢，一雙小眼睛盯著門外，顯然是個頭目。

    李學文的目光隻是掃過各個房間，決不停留，以免引起對方的注意。

    肖玉喜留在房間裏，把後窗開了一下。窗外是兩個接應隊員，和肖玉喜相互點了一下頭。肖玉喜又把窗戶虛掩上。後窗將是兩個人撤退的第一通道。肖玉喜脫了大衣，露出裏麵女招待的服裝。看了一下手表，然後踩著貓步出了包間。

    目標是任胖子和笠井牟藏的包間。按計劃如果過了12點前麵還沒有打響，就說明史大同不會露頭。則森隆飯店裏麵首先打響。肖玉喜將給這兩個家夥敬酒，這時李學文挑完魚返回。時間一到閃進來用*擊斃笠井牟藏。這時任胖子一定嚇傻。肖玉喜要在躲閃拉扯之際把膠卷塞進任胖子的口袋。

    肖玉喜剛出包間，卻被一個中年男人叫住：“你的，過來！”這是一個意外情況。看這家夥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領班。“什麽事？”肖玉喜問道。“不要多問，跟我走。”領班說著轉過身去。肖玉喜暗想：“看來是讓我去操作間，李學文在那兒。先跟著這個家夥，到時候見機行事。”

    這個中年男人領著肖玉喜路過操作間的門口，卻沒有進，而是進了邊上的庫房。肖玉喜一路緊張地思索：“這個人如果真是飯店的領班，自然知道我不是服務員。如果待會他試探我，那就一定是特務”。肖玉喜暗暗提高了警惕。

    李學文從操作間出來往回走，掃了一眼目標包間，肖玉喜還沒有去。不過離12點還有幾分鍾。李學文感到背後有人，不過沒有回頭。進自己包間時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那人竟然是個熟人，正是當年在蒔花館給灌醉的偵緝隊長後大椿。

    李學文暗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個後大椿原在市黨務科邢必耀手下當個行動隊長。何梅協定後邢必耀轉入地下，後大椿跟了潘毓桂。北平淪陷後，後大椿又跟了邢必耀，一起當漢奸。

    李學文當年在“福海居”茶館和邢必耀鬥過法。不過二人相互坐的很遠，沒有麵對麵的過招。所以雖然邢必耀這會兒就坐在那個特務包間裏，但和李學文相互間也不認識。後大椿不一樣，曾在蒔花館裏一起鬥詩喝酒。當晚又出了潘毓桂命案，後大椿對李學文的印象不可能不深刻。

    平津和保定事件後，李學文的大名在日偽當中可謂如雷灌耳。後大椿肯定會聯想到，大鬧天津和保定的李學文，可能就是當年詩酒風流的那個李學文。現在李學文雖然化了妝，但隻是略微改變，很可能被後大椿認出來。

    李學文剛進包間，後麵緊跟著進來一個女人。兩人同時低呼，李學文呼道：“是你！”那個女人呼道：“真是你！”這位女士正是李學文的同學，混血美人高芸芳。高芸芳就坐在隔壁的包間裏，剛才李學文路過時隻看到一個背影。李學文回來時隻顧注意背後的後大椿，沒有注意到高芸芳。高芸芳恰好轉過身來，看到李學文的側影，就追了過來。兩個人驚喜相認。

    因為在東京，日本人請了德國的數學和密碼專家一起研究半部“高密”。而佐爾格因為對日本1936年發生的二·二六事件的情報分析得到柏林的賞識，成了德國駐日本大使館的貴賓，有任何時候都可以閱讀使館所有文電的特權。

    佐爾格知道“高密”的事情以後，指示“拉姆紮”的北平小組搞清楚“高密”的來龍去脈。北平小組依托德國駐北平的領事館活動，掌握了部分軍統和日軍密電。知道了森隆飯店將有軍統的情報交換行動，可能和半部“高密”有關。高芸芳約了一個美國女人來森隆吃飯，希望能發現一些線索。

    “‘高密’到底是怎麽回事？”高芸芳的問話單刀直入。“是陷阱”李學文答道，緊接著反問：“你為誰工作？”

    “同一個陣營”高芸芳道：“你在天津登報，公開向日軍的海光寺兵營發起挑戰。延安方麵一時半會兒看不到天津的報紙，是我用延安的密電通報了你們的行動。否則組織上短時期內不會把你們看成自己人。還有那年在長安劇院刺殺王克敏，我無意中聽到董途平派了兩個日本殺手去對付你。是我在王府大門外擊斃了這兩個殺手。第二天我才知道董途平也被刺殺。是你幹的吧！真不知道為什麽董途平認為你是日本的最大敵人？不過現在我還真有點兒信了。你現在信我是自己人了嗎？”

    李學文登時就信了。特別是董途平那一段，非親耳聽見不可能說出“最大的敵人”這樣的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