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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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賢妃進了流芳閣,瞥見躺在床-上還哭的稀裏嘩啦的秦婉怡,一時間覺得心情煩躁。她看見門口站著的秦氏心腹黎公公,斜著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皇上是來過了還是——還沒來?”
黎公公年紀大了,弓著身子,視線不敢與她平齊,用袖子擦了擦布滿橫肉的臉上流下來的冷汗,恭敬道:“回娘娘,已經派人去告知聖上了,隻是聖上早朝政事耽擱了……”
魏賢妃麵無表情冷哼一聲,稍稍歪頭,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婉怡那件事是交給你來辦的吧?怎麽出了這麽大的差錯?”
黎公公冷汗直冒,連一開始的假笑都擺不出來了,眉頭皺成了小山,說道:“奴才不查,下麵人出了細作。”
魏賢妃沒再說話,而是快步往裏屋走去了,走到秦婉怡床-邊,才一坐下來,就被她捉住了手,秦淑妃的指甲摳著她的手,哭得撕心裂肺,在她耳邊像打雷一樣,使人心煩,嘴裏還絮絮叨叨的說:“魏姐姐,太醫說我這孩子能不能保住全憑造化了……啊……魏姐姐,你說我可怎麽辦呀……啊……”
魏賢妃吃痛,一下從她手裏抽出自己的手,淡淡說道:“別哭了!等會兒皇上來了,你也敢在他麵前哀嚎?若他仔細深究,發現了是你要害徐氏的龍嗣,你還要不要命了?”
秦淑妃當即止了抱怨聲,隻是抽噎還止不住,她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著眼前的魏姐姐,隻覺得魏姐姐和平日裏那溫婉善解人意的樣子有些不同,心裏莫名有些害怕,她還是不甘心,又問了一句:“那我這孩兒的帳算誰頭上去?”
“算賬?”魏賢妃冷笑一聲說道:“到時候隻怕你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看你還是少說兩句,留不住孩兒,好歹留下自己的命!”
秦淑妃聽了這話,咬著唇不說話了。
魏賢妃眼神掃過去,看見她那縮手縮腳的樣,又放慢了語氣說:“婉怡,這次你的人參下的量不是比上次還多?你這兩個月的身子不是比她那五個月的還金貴得多?怎麽不見……”她沒再說下去。
“姐姐你有所不知……”秦淑妃含淚說道:“內醫院的章太醫問了我平時喜歡吃什麽喝什麽,我就照實說說我每天都愛吃葡萄,飯後一碗茶。章太醫說,可能是這兩樣衝了人參的功效,這可能才撿回命來!隻是我的孩兒不知……”
她話沒說完,聽外麵人來報,說皇上駕到。她一下噤聲,魏賢妃也端端正正地坐好。
皇上進來,魏賢妃連忙起身行禮,皇上沒攔著,攔住了要掙紮著起身的秦淑妃說道:“怎麽回事?朕一下朝就聽人來報說你肚子裏的不好了。”
秦淑妃正要說話,隻聽魏賢妃咳嗽了一聲,她瞥了一眼魏賢妃,才可憐兮兮地說道:“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好,誤食了人參。”
皇上皺著眉說道:“章太醫日前沒交代過什麽東西要忌口嗎?”
“交、交代過了吧……”秦淑妃一頓,繼續說道:“臣妾給忘了。”
秦淑妃說話有些吞吐,但是皇上也多注意,隻是怒道:“你曆來是這樣不小心。”
聽皇上這麽一責備,秦淑妃委屈更甚了,但是有話卻不能說。一下眼淚就溢出了眼眶,她扯過了被子,拿著被子捂起臉低聲抽噎著。
皇上歎了一聲氣說:“賢妃你曆來與淑妃親如姐妹,這次她糟了這麽大的罪,你多陪陪她,帶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魏賢妃聽了這話,福身,拿絹子抹了抹眼淚,說:“謹遵皇上懿旨。臣妾看秦妹妹這樣難受,臣妾自己心裏也跟被剜了一刀似的。”秦淑妃躲在被子裏聽了這話,從被子裏探出半個頭來,隻露出一雙眼睛,默默看了魏賢妃一眼。
然而魏賢妃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因為這個時候皇上起身說:“賢妃識大體,你秦妹妹你還要多指點她,不然總不見她長記性。朕還有事,你再陪陪她。”
魏賢妃溫婉一笑,頭微微低垂著,說道:“恭送皇上。”
等皇上走了,魏賢妃又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就打道回府了。路上,心腹問道:“娘娘,您不怕等您走了,秦淑妃轉眼就說出實情嗎?”
魏賢妃跪坐在步攆上,身子稍稍斜倚著,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托著臉頰,漫不經心地說道:“她敢?她今天自己親口向皇上這麽說的,過了兩天,她又推翻了,她還要不要命的?如今她沒了太後做依靠,龍子也未必保得住,之前又因為與徐氏爭寵失了寵。她現在一無所有,除了能依靠本宮,她還能做什麽?她會傻到斷了自己的活路嗎?”
心腹暗歎魏氏心思,但是仔細想想,又發問道:“娘娘,這個秦氏現在一點價值都沒有了,與其帶著這個拖油瓶,不如早點踹了好。”
魏賢妃斜倚著,一隻手在眼前翻來覆去,欣賞自己今早剛做的指甲,“還沒到時候,她父親現在對我父親還有用。”
又過了一會兒,魏賢妃伸手拿了帕子,輕輕抹了自己額頭上的細汗,自言自語道:“這番也不是完全沒收獲,雖然沒搞掉徐氏的孽種,但是總歸還是打掉了一個。她秦婉怡之前這些年一直壓本宮一頭,本宮事事都要依附於她,如同攀附在大樹上的菟絲子……如今也該是這大樹被菟絲子絞殺的時候了。”
“娘娘,秦淑妃差點滑胎,各宮的娘娘們都去看望了。咱們……”彼時,悄兒正扶著徐妝洗在禦花園裏走走,身後跟著兩個小太監撐著皇上禦用的華蓋傘,她一路走著,身後還跟著兩個宮娥打著孔雀翎扇子。
徐氏伸手拈了一朵含笑,湊近了輕嗅,一副陶醉其中的樣子,脫口而出的話卻是斬釘截鐵:“不去,本宮去了,人家隻說黃鼠狼給雞拜年。”
“娘娘,您說笑了。”悄兒走在她身後笑著壓低聲音說:“她這是作繭自縛,活該的。”
徐氏默默走著,隻是一歎,不接話。沒想到一位怒氣衝衝的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你果然在這!”聽到這個聲音,徐妝洗抬起頭,原來是許久不見的趙氏,她身後跟著丫鬟流光,那小丫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憤怒之色。她臉上也沒有什麽好臉色,轉身往花園另一處的小石頭路上走去了,隻丟下一句:“本宮沒什麽好同你說的。”
“我知道秦淑妃的事是你做的!”
聽到這句話,徐氏微微轉身,看著趙氏。
趙氏看了看她身後的明黃色的華蓋,快步走到她麵前,與她隔著不足一尺的距離,冷眼看她,說道:“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你如今用著皇上的華蓋,足以說明皇上對你的寵愛。萬千寵愛集一身,已經是人人豔羨,你又何必去謀害她人孩兒?”
“趙德妃娘娘,您不要血口噴人!”見徐氏不出頭,悄兒替她委屈,在她身後也毫不示弱地與趙德妃硬碰硬。
“我親眼所見。”趙氏伸出兩個指頭,指了指自己的雙眼,一腔的憤怒毫不掩飾,“平兒這幾日熱重,我昨天去禦藥房,給平兒抓些降火的中藥。看見了小路子在那裏鬼鬼祟祟地倒騰秦淑妃的藥碗,沒想到第二天她就出事了。”
聽到小路子的名字,悄兒心頭咯噔一下,可是嘴上還是不饒人,冷笑一聲,“可笑,我家娘娘和她秦淑妃的小路子有什麽關係?”
這個時候流光聽不下去了,流光年紀小,沉不住氣,馬上就說出了實情:“悄兒姑姑,我可看見了你前幾日和小路子在千禧殿後門拉拉扯扯的。既是和你家娘娘沒什麽關係,他小路子怎麽會跑到你千禧殿去?誰都知道流芳閣和千禧殿可是老死不相往來的!”
悄兒一聽這話,要脫口而出的話被噎在喉頭。
這個時候,趙德妃從袖子裏掏出掏出一塊令牌,在徐妝洗麵前晃了晃,“這塊令牌上寫的是你的名字不錯吧?小路子辦完了你吩咐的事,你就送他出宮了。這下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那塊令牌上麵分明寫了一個徐字,徐妝洗眯起眼。悄兒見了這塊令牌,皺著眉低聲說道:“娘娘,奴婢這就下去查查。”
“不必查了!”趙氏看著徐氏的眼神就如同看著一個不認識的人,“那天見小路子鬼鬼祟祟我就起了疑心,當夜派人守在城門口,你派的那個拿著令牌送小路子出城的人已經被我扣下了,所以我才有這令牌。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麽可說?”
“秦淑妃娘娘這是作繭自縛,若不是她想害我家娘娘,怎麽反而……”悄兒氣不過脫口而出,沒想到被徐氏攔下,沉默了許久的她,終於開口:“不用解釋,我和這個背叛過我的人沒什麽好說的。我們走。”
說罷,就撇下趙氏繼續前行了,隻聽趙氏在她身後喊道:“徐妝洗,你不怕我拿這令牌向皇上檢舉你?”
徐氏走了幾步微微回眸說道:“那你就去。”她說著,並沒有停下腳步,不一會兒,就走遠了,隻拋下趙氏一個人在禦花園裏發愣。
她訥訥的說:“你怎麽會變成了這個樣子……怎麽會……這個後宮,終究是個讓人喪失本性,讓所有人都變成殺人凶手的地方嗎?我還傻傻以為你是這宮裏唯一幹淨的一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