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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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舞今日出去逛了一圈廟會,看上了不少東西。看見有賣釵子的,她伸手拿起了一支釵子,貨郎一看就笑道:“姑娘好眼力,這支鸞鳳玳瑁釵,是這裏最貴的了,這玳瑁乃是取自……”誰知他還沒說完,就見那姑娘放下了,貨郎笑意僵在嘴邊不說話了。

    又見這姑娘拿起了另一支釵子,貨郎又笑道:“這支釵子不及剛才姑娘您拿的另一支好,這支金爵釵雖然樣式精巧些,看著像金的,實際上隻是銅胎的,不值幾個錢。您剛才挑的那個……”

    他話又沒說完,被這個姑娘給打斷了,“這金爵釵怎麽賣的?”

    貨郎嘴一癟,“三十文。”

    這姑娘一手拿了金爵釵,一手往荷包裏掏錢,摸了半天,給了他一堆銅板。貨郎一數,整整少了五文!他不高興了,皺眉道:“姑娘還差五文。”

    “隻有二十五文,賣不賣。”這姑娘倒是一點也不含糊,這不是青天白日裏明著搶?他癟癟嘴,揮揮手,嫌棄道:“走吧走吧。下回別遇上你了!”看著姑娘長得白白淨淨怪斯文的,沒想到,真摳!

    更沒想到的是,這姑娘臨走了還說:“你給我留著那支玳瑁釵,我將來會來買的。”

    貨郎嗤笑了一聲,她哪買得起那個?這姑娘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口氣真夠大的!於是乎,搖搖頭,沒搭理她,隻當是玩笑話。

    月舞回了嫣紅樓,此時已經是飯點了。她回了自己的屋子看見擺了一碗飯,她拿起碗來嗅了嗅,就甩下碗,下樓找教坊嬤嬤了。

    “媽媽,今天又送一碗餿飯來是什麽意思?”她站在教坊嬤嬤麵前,已經氣得雙手握拳。

    可是教坊嬤嬤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還在一手撥弄著算盤,一手掂著銀子,瞥了她一眼,滿不在乎地說:“你不瞧瞧別的姑娘給媽媽我賺幾兩?你給我賺幾兩?你真以為唱兩個小曲就能紅了?真當自己是天上的鳳凰呢?還以為皇上還會來找你叫你做宮裏的娘娘啊?要想不吃餿飯,行!今夜就掛牌子□□,媽媽我保證你明天就是想吃天上的月亮都吃得著!”

    “皇上不是給了你一大筆銀子,要你好好照拂我?!”月舞越說越生氣。

    “用光了。”教坊嬤嬤說這話臉不紅心不跳,還抬頭瞥了她一眼,“在我的屋簷下你就得按我的規矩辦事。”教坊嬤嬤早不在意這個月舞了。皇上忙著軍國大事,清心寡欲多年了,肯定更沒了要包了這個小娘子的意思,好好的資源不用白不用!

    月舞冷哼一聲,扭頭上樓去了。

    沒過多久,嫣紅樓門外掛了牌子,上麵寫著:“嫣紅樓月舞娘子明夜□□。”不少人圍著看。一個人看了起拍價,皺眉道:“這個月舞小娘子是個什麽來頭?怎麽直接從一百兩開始算?獅子大開口啊。”

    有人聽到,嗤笑一聲:“這你都不知道?坊間有傳言,三五年前當今聖上還是太子爺的時候包著這個小娘子,但是皇上登基之後就沒找過她了。都說瘦死駱駝比馬大,這個呀,是宮裏娘娘的價!”

    “真不真啊?要是真的,那得嚐嚐鮮!”那人一聽,咧嘴笑了,摩拳擦掌。

    “比珍珠還真!實話告訴您,這我是從教坊嬤嬤那聽來的!”

    “二爺,二爺!”小廝拍了拍聽愣神的楊二公子,“二爺,咱們走吧,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您又流連煙花之地可不會像上一樣手下留情了!”

    楊二公子皺著眉頭一臉的難以置信,甩開小廝的手,就往嫣紅樓裏跑去。跑了沒幾步,就遇上了教坊嬤嬤,教坊嬤嬤一伸手,楊二公子為難了,眼見著小廝就要追上來,他扯下了腰間的玉雕鸚鵡配飾丟給嬤嬤,拋下一句話,“給我攔住行止。”

    嬤嬤接了玉佩,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趕忙攔住了追上來的小廝,說道:“哎喲,你家二爺累了,就讓他上去歇會兒,不礙事兒的啊,走,到後院嬤嬤請你喝碗茶——”

    “月舞!”楊二爺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推開一扇門,也顧不得裏麵是什麽場景就喊道:“不是讓你等著我嗎?”

    彼時,月舞正坐在銅鏡前梳頭發,屋裏沒有其他人,這讓他鬆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樓下的牌子,他又心痛地無以複加,他快步走到月舞的身後喃喃道:“你再多等我一天不行?我和我爹商量了就迎娶你過門……”

    月舞通過銅鏡瞟了他一眼,把梳子往桌上一砸,怒道:“楊永,我警告你,以後我的房間你再不敲門就進來,我可就喊人了!”

    楊永一聽,趕緊賠不是道:“月舞我不是著急嗎?下次、下次絕不敢了……還有,你明晚別接客了行不行?”

    月舞冷哼一聲,轉過頭來,直視著他的眸子,“你以為我願意?我吃了半個月餿飯了,你來試試?說著要娶我娶我,說得多好聽!你爹這個朝廷二品大員肯讓我做你妻子嗎?說不定門都不肯讓我進!”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楊永往門外推,“出去、出去……”

    等門啪的一聲關上了,月舞靠在門邊,淺淺一歎。

    當天夜裏,楊二少爺喝了個爛醉,半夜裏才回的家,沒想到已經夜深了,楊老爺屋子裏的燭火還亮著。行止是楊永的小廝,他見了那光亮隻覺得大事不妙,趕緊架著少爺往小道上溜。沒想才沒溜了幾步就被人逮了個正著。沒過半時辰,行止就被老爺喊了跪在堂下了。

    老爺看了看爛醉如泥,癱倒在地上的楊永,冷冷問道:“他是不是又去找那個歌姬了?”

    行止皺著眉,撓撓耳朵說:“是也不是……”

    “你少給老夫裝蒜!”老爺聽了一拍桌子,屋子裏都是回響聲,“你給老夫老老實實的說清楚!不然就拿你是問!”

    行止一聽嚇壞了,隻好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包括月舞要□□,少爺去買醉的事兒都說了個幹淨。隻見老爺的臉色越來越青,“不給他銀子出去胡鬧,沒想到連祖傳的玉雕鸚鵡配飾都給人了!這個歌姬害人不淺呀!老夫必須斷了這個逆子的念想!”

    第二日,楊永晌午時分才醒來,一醒來就慌忙自行穿衣襪,把屋子裏的東西,值幾個錢的,全打了個包袱背在身上,匆匆忙忙就要往外出去。沒想到被行止攔了下來,行止抱著楊永的腿,不讓他走。楊永幾乎快哭了出來,對行止說:“行止……你自小跟著我,你不知道月舞就是我的命嗎?”

    “知道啊!”行止道,“自少爺你十二歲起第一次見月舞姑娘,到現在弱冠之年,哪一次缺席過月舞姑娘的大事?連她的生辰八字小的都能替少爺背出來!”

    “知道還多說什麽!”楊修給了他一記腦瓜崩,指了指牆垣邊,說:“快快快,快趴下,別被我爹發現。”

    “得,又得挨打了。”行止揉了揉腦門,嘴裏嘟囔著,雖是極不情願,還是趴下了。楊永踩著他的背一下就翻過了牆,他掛在外牆邊上,隻露出一個腦袋說道:“行止,老辦法,你怕挨打你就砸暈了自個兒,就說是我把你砸暈的啊。”說罷,他放了手,徹底消失在行止的視野裏。

    行止眉頭都皺成了八字,挑來揀去,找了幾片磚瓦疊成一摞,試了幾次沒下得去手。可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前院傳來了動靜,“來人呀,少爺跑啦!”行止一聽,一橫心,往頭上一砸,暈了。

    楊永出了府繞了幾個彎子,確定把追兵給甩開了,他才大大方方地進了當鋪。他進了當鋪,把那一布袋子東西放到了櫃台上,小學徒一見他,連忙賠笑:“楊二爺來了,快請上座。我去叫師傅。”

    過了一會兒掌櫃的來了,先是溜須拍馬說了一大堆好話。楊永也不在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最後看著日落西斜,天色漸晚,才忍不住打斷道:“掌櫃的,我楊二是常客了,給個實價,我還有急事要辦。”

    掌櫃的連忙賠不是,摸了摸一尊玉觀音說道:“這些一共給楊二爺八百兩如何?”

    “哼!”誰知他冷哼一聲,“我楊二雖然平日裏玩世不恭了些,但不是傻子,這些東西少說也值一千兩。特別是那觀音像,祖傳的,我爹過兩天肯定派人來贖回去,你中間指不定賺多少呢。一千兩銀票,不多說,快拿來,小爺我趕場!”

    等楊永到了,嫣紅樓已經是人滿為患。還好他是常客,門口早有人接了去二樓包間裏候著競價了。楊永來得遲,過了不一會兒,教坊嬤嬤掩著嘴笑得頭上大紅的芍藥花花枝亂顫,介紹道:“各位爺,今天出來表演的姑娘可是我們嫣紅樓的頭牌——年方二八的月舞姑娘。待會兒月舞給各位爺帶來白紵舞。舞蹈完畢之後,各位爺可以自由出價。”嬤嬤說完之後,便退場了。隨著她退場,舞台的燭火光一下暗了下來。

    少時,幽暗昏惑處,出現一絲光亮。隻見一個身姿窈窕嫋娜的姑娘身著白紵舞衣,宛若仙子遺世獨立。忽而,見她淩空而起,長袖飄曳生姿,漸漸走近,她舞步輕巧,宛若在空中飛行。漸漸地,她走到台前,離得最近的看客與其相距不到一尺,隻見她掩袖輕笑,顧盼生姿,然後緩緩轉身時,用雙手微掩麵部,隻見半麵紅妝。

    賓客之間立即起了歡呼聲。坐在二樓包間的楊永見此情景,氣得從座位上站起,咆哮道:“本公子恨不得把他們的眼睛給挖出來!”

    可是就在他說話間,舞蹈變得急促,也從四麵八方湧出七八個伴舞的姑娘,衣飾並不如月舞華麗,可是衣裙樣式統一,宛如綠葉襯紅花。舞女們爭相揮動雙袖,如同波濤翻滾,大浪淘沙。舞台之下盡是驚愕地倒抽氣。一舞畢,隻剩下月舞姑娘還站在舞台中央,一如來時。

    教坊嬤嬤這時候又上來了,笑道:“各位爺開始競價吧,價高者得。一百兩起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