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幽深的眸子緊鎖著蘇秦的容顏，這張臉在月色下透著幾分慵懶，又帶著幾分冷嘲熱諷，他沉吟了一會兒，溫聲開口：“隻是一件衣裳，不急，不過若是二小姐親手縫製，那我就不推辭了。”

    “你……”蘇秦不悅的皺了皺眉，“還真是無恥。”

    玉衡看著這樣透著幾分嬌嗔無奈的蘇秦，隻覺呼吸一滯，稍早他怎麽沒有發現她是這樣的可愛？“正巧缺個人，怎麽樣陪我喝一杯？”俊美的臉上浮上一抹笑容，玉衡不由分說的攬住她的腰身，速度奇快的出了房間，而後縱身一躍上了屋頂。

    蘇秦不可置信的看著緊緊擁著她的玉衡，直到平穩落在屋頂，她仍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雙眼睛，這雙眼睛是如此的熟悉，讓她想到了雲霞庵中的那個人。“你的惡趣味還能再惡毒一些嗎？”

    “這話什麽意思？”玉衡挑眉看著她。

    “沒什麽。”蘇秦望著那雙深邃的眸子，她知道玉衡與她一樣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即使說出來，他也不會承認。想到在雲霞庵中自己發現那個驚天秘密時，他甚至還動了殺心，她就不寒而栗，麵對玉衡，自己還是小心些好。

    正想著，一個包裹放在了她手上，蘇秦下意識的抬頭看向身旁的玉衡。玉衡仰頭喝了一口酒，溫潤如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打開看看。”

    蘇秦打開包裹，當看到裏邊的東西時，眼中浮出一絲驚豔，這……不可置信的看著玉衡，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

    “這是我娘當年穿過的，是爹與娘在來京都之前爹為娘集合了南陽最頂級的繡娘縫製的，沒有太多奢侈的點綴，樣子也不是最華麗的，可是卻是娘平生最喜歡的一件衣裳，時隔久遠，我依然可以清楚的想起當娘穿著這件衣裳出現在皇宮中時所有人驚豔的目光。”玉衡頓了頓，眸中多了一絲柔軟，夾雜著幾分無奈與苦澀，“可是後來在回南陽的路上，我們遭遇了一場刺殺，為了救我，爹死了，後來娘與我被聖上接到了皇宮，娘終日哀傷，那時我還不知道什麽是死，以為爹隻是睡了，終有一日他會醒來，抱著我，將我用力舉高，再後來娘也走了……”

    蘇秦不知玉衡為何會突然和她說這些，聽著這些令人哀傷的往事，感受著玉衡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戚，蘇秦竟是生了一絲憐惜。沉默了許久，她才道：“既是你娘的，我更不能收了。”

    這是淨空大師沒出家之前的東西，是屬於南陽王與南陽王妃的，直覺告訴她，玉衡送她這衣服的目的不簡單。

    “你與娘是有緣人，這衣服送給你，再合適不過。”而且你也收了娘的古琴銀簪，後邊的話玉衡沒有說，他的臉上浮上一絲笑意，馬車上的匆匆一瞥，她的敏銳以及行事風格讓他歎服；在果林裏，即便她心中充滿恐懼，卻依然雲淡風輕的與一個對她動了殺心的人一起吃了一頓烤肉；後來他送她柳葉，她拒絕，便隻能留下一支古琴銀簪；老夫人壽誕時，那舞讓他震驚，看到她落水，他又很擔心，不由自主的就衝了上去，隻怕她會受到傷害。若不是駱鳴的戲言，他怕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就是所謂的一眼傾心。

    沉默了許久，蘇秦忽然問道：“你喜歡我。”很肯定的語氣。

    玉衡詫異的看著她，臉上浮上一抹可疑的紅暈，眼神躲閃的望向皎潔的明月。

    蘇秦展眉一笑，經曆兩世，她又如何不知道玉衡的沉默代表了什麽，隻是經曆了前世的背叛，男女情事於她而言實在是件勞心費神的事情。“這衣服我收了，不過天色實在不早，我看世子的酒我是喝不了了。”

    話剛落，卻聽到玉衡如玉的聲音突然拔高，對著院牆的方向淡淡開口，“上官兄既然來了，就一起喝一杯，如何？”

    蘇秦微怔，表哥？他怎麽來了？順著玉衡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院牆處，一抹黑影迎風而立，正是表哥上官洪都。

    “一等侯已經返京，上官兄不待在府中卻來此處蹲牆角，上官兄對二小姐這個表妹果然疼惜。”玉衡深邃的眸子一凜，就勢一揚，手中的酒壺猛地向上官洪都激射而出。

    上官洪都雙眸一緊，看著酒壺離自己愈來愈近，手一抬，牢牢抓住酒壺，酒液卻分毫未灑。仰頭飲下一口美酒，上官洪都旋身而起，順勢摘下一把樹葉，對上玉衡的目光，“我這表妹受盡委屈，我深感愧疚，既然回來了，自然是要好好保護，不讓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傷害了她才是。”說完，那手中樹葉攜著強大內勁飛射而出，片片射向的都是玉衡的要害。

    南陽王世子的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上官洪都不希望他這個表妹與他來往過密。不管珂兒是否會接受自己，他都會站在她的身邊默默祝福著她，但是那個人不能是玉衡！

    老夫人壽誕結束的當晚，因為擔心劉氏會報複珂兒，他便一直守在珂兒的棲霞閣附近，卻意外發現玉衡竟然坐在珂兒的屋頂上獨自飲酒。算起來，玉衡也算貴氣逼人，甚得聖寵，可是深夜看到玉衡，他卻是生了警覺，那種因為他救了珂兒時的好感頓時消失不見，剩下的唯有防備。

    “上官兄的這些樹葉果然清香，若是不嫌棄，不若我們坐下來暢飲暢聊，如何？”玉衡一個轉身，那樹葉便盡數被他收於掌中，似笑非笑的挑眉，對上官洪都言語中的深意隻做不知。

    上官一門對東嶽十分忠心，戍邊八載，東嶽可謂是順風順水，民富國強。尤其是這位上官洪都，雖然長了一幅文人書生的模樣，可是一旦上了戰場，麵對敵人，那可是以一敵百的能人。

    隻是，若將來有一日他們站在了彼此敵對的一方，不知她會做何選擇。很明顯，上官洪都對她的感情已經超出了表兄妹的感情，低頭看了一眼神色平淡的蘇秦，露出溫柔的一笑。

    “既然世子執意相邀，我若拒絕豈不顯得我太不識抬舉！”上官洪都無法從那雙深邃的眸子中探尋到其他任何情緒，本著不讓自己的表妹受到傷害的心思，他便縱身一躍，大方的來到了蘇秦身邊，坐下。

    一時間，三人的位置甚是怪異。蘇秦兩手邊的這兩個男人，雖然都笑著，可蘇秦卻覺得他們兩人正在暗中較著勁，氣氛一時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重生一世，蘇秦早就決定絕情棄愛，卻不想還是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情愛的泥淖，表哥對她的心思，玉衡對她的心意，她都不能接受。

    “表哥，外祖與舅舅已經回京，你不在府裏，深夜來我這可是有什麽事？”蘇秦開口，打破了三人間這詭異的沉默，她自然知道表哥今晚來絕不是偶然，聽他與玉衡間的對話，這段時間，玉衡在，表哥亦在。

    “沒什麽事，隻是不放心你，畢竟那天你讓白錦繡丟了麵子。”上官洪都溫聲開口，目光卻是下意識的落在玉衡俊逸的臉上，不放心表妹的，又豈止他一人！

    又是一陣沉默，蘇秦猛的奪過玉衡手中的酒壺，“不是要喝酒嗎？”說完飲下一口，卻因為太猛，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玉衡皺眉搶過她手中的酒壺，為她輕拍後背，語氣難掩寵溺，“你倒是比我們還要心急。”

    言語中的關懷，令上官洪都倍覺苦澀，眸子沉了沉，“世子今晚帶的酒怕是不夠三人喝的，不如你我二人去闖一闖古升莊，一炷香的時間，誰盜來的酒年份久便算贏家，如何？”

    蘇秦和玉衡皆是一怔，古升莊？盜酒？

    這古升莊位於京都南郊，原是武林名門，崛起已有百年。每代莊主除了武藝高強，更是排陣的高手。古升莊內雕梁畫棟，瓊樓玉宇，甚是富麗。現任莊主古弘量嗜酒如命，聽聞他特地在後院辟出一地，專做收藏，釀造之用。

    既是嗜酒如命，那麽這後院定然守衛極嚴，要在一炷香時間內折返已經不易，再盜酒怕更是難上加難。玉衡斂眉，似笑非笑，“好，那便請白二小姐做個見證，我二人不可驚擾守衛，若回來不見二小姐，可是有懲罰的。”他才不會著了上官洪都的道，想找機會讓二小姐脫身？

    蘇秦和上官洪都看向一臉自信笑容的玉衡，上官洪都皺了皺眉，“好，輸者要答應贏者一個條件，如何？”

    蘇秦眸光一沉，今晚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了。

    這廂蘇秦看著兩人匆匆離開的身影，獨自坐在屋頂之上，欣賞著皎潔如玉的月色。那廂，劉氏的菊院裏，李媽媽一臉小心的跪在地上。

    劉氏手裏捧著杯茶，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喝著。

    “夫人，實在是不得機會，那二小姐防備心甚重，老奴也是暗自著急啊。”李媽媽見劉氏不說話，心裏一時沒了底氣，便小聲的解釋著。

    “哦？”劉氏斜了李媽媽一眼，“當年上官若雲的事情你似乎也是這樣說的。”

    李媽媽神色慌張，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很明顯夫人現在提及當年那件事，是想提醒自己夫人的手裏有她的把柄。

    “夫人，您就饒了老奴吧！那二小姐時時刻刻防備著老奴，老奴……老奴……真的辦不到。”李媽媽感受著劉氏愈發陰沉的目光，整個人匍匐在地上。

    劉氏冷冷的看著她，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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