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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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翎峰峰主元憫真人僅用兩年時間,便一躍跨入金丹中期的事,在娑羅宗乃至於整個真界,都是令人極為震驚的。

    這不隻說明娑羅宗在四大宗門之間,整體實力會因此而更進一步,同時還預示著有著“萬宗之首”之稱,能在真界行使最高權力的七葉宗,可能在不久將來便會逐漸勢弱到不得不放權,將手中的權力慢慢轉交給蒸蒸日盛的娑羅宗。

    從凡界一回來,關於自家師傅的種種談論,黎菲茉便沒少聽說。

    不過對於什麽“萬宗之首究竟落誰家”、“娑羅宗繼掌門沉安之後又一位天才”之類的話題,黎菲茉並沒有太過在意,反而將注意力放到了元憫真人一出關便趕去凡界接自己這件事上。

    雖說元憫真人這麽年輕便能結丹,甚至還掌管偌大一座雁翎峰,本身沒什麽實力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可想到他平時那副清俊儒雅的臉孔下,眼底和嘴角時不時便會流露出的一絲玩世不恭與漫不經心來,黎菲茉是怎麽都無法將那個悄悄被自己貼上“不靠譜”標簽的師傅大人,與人們所說的實力強又疼徒弟的修真大能聯係到一塊兒。

    “方師兄,其實我也沒想到師傅他會這麽做。”

    回到宗門後稍作休整,黎菲茉便去到方閱這裏來報道。有了元憫真人坐鎮,交接完畢後卸下“代峰主”這一職務的方閱,明顯比過去要輕鬆了不少。

    見到自家那個讓人揪心了大半個月,終於平平安安回來的小師妹,當了兩年多保姆的方閱,這才徹徹底底鬆了口氣。

    “真人雖然平時看起來好像對什麽事都不甚在意,其實對於你這個大徒弟,他真是關心的緊。不然也不會在當初那麽緊急,要立即閉關的情況下,還不忘將你以後的所有事宜,全都事無巨細的交托給我。”

    “至於他對你的態度冷一陣熱一陣的,我也不是沒有看到——”

    話說到這裏,方閱煞有其事地摸著黎菲茉的額頭微歎口氣,“我猜他這樣做,是不知道該怎麽和你這樣的小姑娘交流。”

    “畢竟真人從來沒和你這麽大的女孩子接觸過,光憑整個雁翎殿沒有一個女執事來看也該知道,真人在麵對你呀,有時候是近也不是遠也不是,徹徹底底手足無措了起來。”

    看著方閱眼底毫不掩飾的笑意,黎菲茉嘴角早就咧得大大的,“我說他怎麽有時候特愛逗人笑,有時候卻又把人嚇得不敢大聲講話呢,原來師傅也會害羞,也會別扭呀。”

    “哼——一個兩個的,膽子都不小嘛,還知道編排起了師尊來。”

    正在兩人相視大笑時,一陣慵懶中卻又帶著幾絲淩厲的聲音從執事堂屋外傳來。

    緊接著,突如其來的強大威壓便迅速盈滿整個房間,被壓製的不能動彈的兩人除了能露出一抹苦笑之外,隻能在心裏不斷痛罵自己:“讓你嘴賤,讓你在背後說人閑話,直接被逮個正著。傻了吧,不張狂了吧……”

    熟悉的黛紫色繡銀錦袍在眼前一閃,雁翎峰的**oss元憫真人已經神情閑適的坐到了屋內主位之上,至於剛剛占著位置的方閱,現在正和黎菲茉一起,一麵恭恭敬敬的垂著頭,看向自己的足尖,一麵豎起耳朵,戰戰兢兢的等待著各自的判決。

    “哼——剛剛你們兩個不是聊的熱火朝天嗎?怎麽這會兒到啞巴了?”

    淺酌一口清茶,元憫真人語氣中略透了一絲惱怒,沒好氣的說。

    “師尊,屬下無意冒犯,屬下不過是……”

    “不過是什麽!”方閱剛一開頭,元憫真人便氣急敗壞的打斷了他,“你說你也是堂堂的執事堂堂主,入宗少說也有百十來年了,茉丫頭年歲小,不懂事兒,難道你也跟著不懂事兒嗎?”

    “冒沒冒犯我我先不說了,就光你這樣的口無遮攔、目無尊長,我就有十足的理由處置你。”

    見元憫真人的炮火全都向方閱射去,黎菲茉眼神中不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特別是她那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更是表明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方閱本來隻是好心,想著他們師徒二人和睦,並沒有不敬甚至嘲弄元憫真人的意思。更何況元憫真人之所以會生氣,除了一些小心思被戳破之外,更多的恐怕在於黎菲茉的大笑與最後那句“害羞、別扭”上。

    這會兒見到元憫真人舍不得訓徒弟,便拿自己開炮,本來乖巧可愛的小師妹不但不幫忙,眼底竟然還帶了一絲不容看錯的得意,方閱隻覺得一時間世界對他充滿了深深的惡意。

    “……既然你悶著頭不說話,想必也是知道錯了,本座就不再多說什麽了,不過——”

    警告般看了一眼眉眼間有些忘形的黎菲茉,元憫真人又扭過頭繼續對方閱說道:“不過這該罰的還是要罰,罰些什麽好呢……幹脆就罰你把這個月剩餘的峰內庶務處理好吧。”

    一邊說著元憫還不忘一邊點點頭,似乎是對自己的決斷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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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翎殿後堂。

    “別以為為師沒罰你你就做的都對,師傅是你這麽個小不點兒便能編排的嗎?”

    告別了捶胸頓足,臉上一副“後悔當初”的方閱,元憫真人在執事堂沒停留多久,直接便帶著黎菲茉回到了那個曾經被封閉兩年之久的雁翎殿後堂。

    “師傅,徒兒知錯了,徒兒不是有意拿師傅您開心的,您就別怪我了嘛——”黎菲茉一麵扯著元憫的袖子搖晃求饒,一麵軟著嗓子可著勁兒的撒嬌。

    雖說剛剛元憫真人已然衝著方閱發過火,可這不代表他的怒氣便因此而全消,不會關起門來教訓她這個徒弟來。

    “哼——這會兒知道我是師傅了,怎麽剛剛那會兒沒見你這個模樣呀。”

    甩掉黎菲茉拽在袖子上的小手,元憫真人背對著他,眉頭卻越挑越高。

    “您可是徒兒在真界最親最親的人,徒兒這幅撒嬌做癡的模樣可隻能給師傅看的。要是被外人瞧去了,徒兒丟臉到沒什麽,萬一有損您英明神武的形象那不就得不償失了嗎?”黎菲茉一邊說著一邊皺起眉頭,好像給師傅丟臉是十分嚴重的事一樣。

    “就你總有理,不愧是姓了‘li’呀。”

    “好了,之前的事就算是翻篇了,你不記得,為師也不記得了。”看著黎菲茉且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元憫真人沒好氣的一瞪。“為師叫你來除了想看看這兩年時間你有沒有偷懶以外,還有一些東西要交給你。”

    見元憫真人掏出一個紋樣別致的描銀錦袋,黎菲茉是越看越熟悉。

    突然,一個曾經發生過的畫麵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師傅,這袋子不是……”

    “沒錯,是為師在閉關之前,交托給方閱的那個袋子。裏麵有你在為師不在跟前的這段時間裏,需要的一些丸藥和法器。”

    “這方閱到有意思,一聽說為師出關,除了匯報峰內諸事以外,最先做的一件事便是拿著這袋子向為師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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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方閱之所以會在第一時間請罪,是因為於元憫真人閉關期間,他竟然私自動用了本該屬於黎菲茉的一部分丹藥。

    雖說被挪用的丹藥沒過多久便如數補上了,可金丹修士所出的丸藥,能和他一個築基修士手中的相比嗎?

    量雖然夠了,可質卻大大的趕不上呀。

    “師傅,方閱師兄這事做的我倒也不怎麽生氣,畢竟按我的修行進度來說,丹藥、功法什麽的他從來都沒短過我。我隻是好奇他一個築基期的修士,為什麽會需要煉氣期的藥丸,難道他缺錢,需要將這些高品質丸藥替換掉,再去坊市換靈石?”

    聽完元憫真人的一番話,黎菲茉除卻一開始的震驚以外,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本來她還以為在知道這件事後,就算因顧及元憫真人在場,她不能暴跳如雷、咆哮怒罵,心裏麵也該不怎麽痛快才是。可奇怪的是在一瞬間的震驚之後,她除卻越來越多的疑問,心裏根本沒有其他情緒。

    「怎麽會淡定成這個樣子,是相信方閱有苦衷,還是本就對那些丸藥不重視?」

    然而沒等黎菲茉想明白,元憫真人的回答便將她的思路引到了另一件事上,“他既不需要服用丹藥,亦不會把它們拿到坊市換靈石。”

    “之所以會偷著挪用那些丸藥,不過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人?”

    平時也不見方閱與誰特別交好呀,私下裏唯一與他接觸比較多的,恐怕還是自己吧。

    “一個人?師傅,你是說……有一個人需要那些丹藥,所以方閱師兄違背了你的命令,將它們給了別人?”黎菲茉神色間不無試探的小心詢問。

    “不錯,那個人你還認識。”

    “我認識?還需要煉氣期的丹藥?方閱師兄他……不會吧,他們倆難道有什麽關係,平時也不見他們有什麽密切接觸呀。”

    看著黎菲茉目瞪口呆的模樣,元憫真人好笑的搖搖頭,“看來你已經猜出個七八分了,怎麽?不相信你的判斷?”

    “是有些不相信,不過更多的是意外。師傅,方閱師兄和方洲師兄間,他們,他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沒等黎菲茉回過神來,一卷紙質微微泛黃的卷宗便遮住了她看向元憫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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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摸著手中寒光四溢的水藍色鏈劍,黎菲茉一麵將神識緩緩注入劍身,一麵感受著劍體之中靈氣的細微波動。

    不錯,這柄鏈劍便是以那副冰岩蟒的蛇骨為主體,由元憫真人曆時三個月時間煉製而成的。

    整柄劍連帶劍柄,共分為二十一節,每一節都由質地柔韌的金蠶絲混合靈氣鏈接而成,作為武器時亦剛亦柔、時鞭時劍,既有著寶劍的銳利,又有著鞭子的靈活。必要時還可切斷劍體間的聯係,使原本一個整體的鏈劍化作二十一把短鏢。

    用法多變,一劍三用,這使得越用越趁手的黎菲茉對它簡直是愛不釋手。

    當初煉製這柄法器之時,元憫真人除了動用自己的珍藏,往裏麵添置了許多珍貴煉器材料加強屬性之外,還淬入了自己身為金丹修士的一抹精血。一番折騰之下,這柄鏈劍別說是供煉氣修士使用,就是黎菲茉馬上就要結丹,它也完全不會顯得配置過低。

    已經是煉氣七層的黎菲茉,除了一柄造型、用法別致,威力也足夠巨大的鏈劍之外,還得到了原先元憫真人為她所準備的其他法器。

    像什麽丹彌蛛絲護甲、寒魄精鐵短刀、京柳逐星袖箭、螢石閉息手鐲,還有什麽不用時可化作一枚戒指的螢石護盾,與當初元恒真人一般,可用作玉腰扣的飛艇之類的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法器,她得了可真的是不少。

    至於曾經那個令她不敢相信的事實與這些相比,倒也算不得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方閱、方洲二人在血緣關係上,曾經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

    元憫真人當初給她的卷宗其實是真界一個修真小家族——桑城方家的族譜,上麵清楚的寫著:方氏七房,有子二人,長子伯言,無嗣,次子仲語,子三,次男漷早夭,長男泧出繼七房伯言,獨留三子洲於家侍奉父母。

    那個出繼方伯言家的長男泧,恐怕就是方閱曾經的身份。

    這也就是說,方閱之所以會存了私心,動用一部分丹藥,不過是想著幫襯親弟弟一把。

    畢竟當初自己晉階的速度著實算不得多慢,可能給身邊同層次的人多多少少都帶來一些壓力,再再加上最後蔣芳茹情緒失控,未免方洲也可能會因為修為、晉階作繭自縛,身為親哥哥的方閱這才冒著日後可能被重罰的風險鋌而走險。

    「好像也是自那以後,本來不太說話卻也穩妥、持重的方洲越來越奇怪,有時候話裏話外都好像想要沾點什麽、得點什麽。莫非就是因為貴重東西得習慣了,慢慢覺得別人的東西給他都是習慣成自然?」

    對這些事情理來理去都理不清楚的黎菲茉,最終隻得放棄,將心思用在了練習那些法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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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怎麽會不見了呢?明明我出山門做任務前還見過他呀。」

    站在藏書閣一層最角落的那間書館門口,黎菲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幾個月前還有一個古怪的胖老頭在裏麵,怎麽自己出完一趟任務他就徹底消失了?連當初自己練習法術時,在牆壁和石柱上留下的或深或淺的痕跡也全都沒了,難道說自己之前看到的,也經曆過的都是幻象不成?

    不大的書館似乎又恢複到了自己一開始初入之時,地上樹葉、雜物到處都是,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至於書架上麵,落滿灰塵的玉簡橫七豎八的擺放著,仿佛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進入過。

    「曾經的娑羅宗議事長老,自家師祖融丘,他究竟是又一次製造幻象騙我,還是我曾經的那些才是幻象?」

    當初自己與“融丘老祖”,雖說沒有全心全意、以誠相待,但也絕對是把他當成一個年長的老者哄著、敬著,想著當時那些吵鬧卻也快活的日子,黎菲茉心裏麵悶悶的,說不清是個什麽滋味。

    “黎師叔?黎師叔!”

    “嗯!怎麽了。”從沉思中被打斷的黎菲茉,有些不好意思的衝著眼前的書館接待弟子笑了笑。

    “師叔您怎麽站在這裏呀,這裏雖說也有不少玉簡,可都是些靈氣散盡、破損的,師叔若是要借閱還是去其他書館吧,這裏一直都被當做雜物間,亂七八糟的東西胡亂堆著,平時根本就沒什麽人進來的。”

    “那怎麽……”怎麽會有人歸隱於此。

    “嗯?師叔要說什麽?”接待弟子見黎菲茉先是有些激動,隨後整個人又萎靡了下來,有些摸不準的試探問道,唯恐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大,實力卻不容小覷的親傳弟子怪罪於他。

    “沒什麽,我隻是一時好奇才進來轉轉的。謝謝你來這兒叫我出去,要不既不是要在這些破損的玉簡上瞎耽誤時間。”

    黎菲茉一邊說著一邊自嘲的笑了笑,隨後拜別了那名弟子,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