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井井說著說著，突然發現步瑤的眼角流下了眼淚。

    “不好意思，我聽你說得好感人，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自殺了。”

    楊茜急忙伸手去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眼睛，繼續專注開車。

    很快便到了墓園，馬井井下了車，楊茜也跟著下了車。

    “你這是？”馬井井疑惑地看著步瑤，不知道她為什麽下來了。

    “我跟你去看看，和我長得這麽相像的人，說不定我們兩個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也說不定呢。”

    楊茜調笑著說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憂傷。

    馬井井點了點頭，麵對步瑤的“笑話”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楊茜知道馬井井是什麽性格的人，自然不會生氣，率先朝裏麵走去，“走吧，我知道在哪裏。”

    “你怎麽會知道的？你來過嗎？”馬井井跟了上去，覺得奇怪，步瑤怎麽會知道楊茜的墓碑在哪裏？

    楊茜沒有回頭，繼續朝前走著，她要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墓碑在哪裏，那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是真的已經死了。很可惜，她還活著，當然知道自己的墓碑在哪裏了。

    不過，她當然不能夠這麽回答馬井井。

    “上次楊茜的父親下葬，我和我爸爸一起來祭拜過，所以有印象。”

    她的理由天衣無縫，既不顯得太親近，又不顯得太無情。

    “哦。”

    馬井井應了一聲，心裏又開始沉重了。

    打從進入墓園開始，他的心就越來越沉重。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隻要一有空，他就會去海邊散散步，走到深一點兒的地方，去感受大海的威力，然後就來到這墓園裏，和楊茜說說心裏話。

    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他習慣性將所有的甜言蜜語都化作行動，做一頓她喜歡吃的菜，關心她的身體，照顧她，為她解決難題……

    然而，這樣的男人，恐怕無法吸引茜茜這樣的女孩子吧。

    他的表白被茜茜拒絕了，他當時心裏很惶恐，他很害怕，從此之後，他們兩個的相處會變得尷尬，會連朋友都沒有辦法做了。

    可是，茜茜卻沒有如此，她依舊那麽從容自然，淡定自若，她依舊是那麽光彩奪目，靜靜地坐在那裏都能夠吸引你的目光。

    不過，從那之後，馬井井再也不敢提自己喜歡她的事情了。

    有時候，陪伴比占有更加長久，而他，寧願永遠陪伴在她身邊。

    對妹妹，他是無微不至的，對楊茜，他也是盡心盡力的。有時候，妹妹甜甜都會吃醋，說他這個做哥哥的偏心。

    他都會笑一笑，輕輕地說道：“哥哥對你怎麽樣，你心裏還不清楚嗎？你在這裏跟茜茜吃醋，合適嗎？”

    “合適啊，怎麽不合適啊？茜茜又不是我嫂子，看你對她這麽好，這心裏啊，總是不舒服。”

    馬甜甜是笑著說的，眼角也噙著笑意，讓人一看就知道她在開玩笑。

    有時候，楊茜也在場，就會伸手去“打”馬甜甜，“甜甜，你胡說什麽啊，井井哥人好，你就欺負他？他是你親哥哥啊，要是他是我親哥哥，聽到你這麽說他，我非neng死你！”

    楊茜開起了玩笑，卻也認真地掃了一眼馬井井，發現他臉色一沉，像是不高興了。

    是啊，她這樣明目張膽地認哥哥來了，想象都覺得自己挺賤的。幸好井井哥沒有答應，不然，楊茜都覺得臉紅害臊。

    楊茜的墓碑就在楊西蒙的墓碑旁邊，墓碑上是一張楊茜的單寸照，是她大學畢業的時候拍的，那叫一個醜的慘不忍睹。

    看著墓碑上那張讓人覺得慘絕人寰的照片，楊茜心裏的傷感減了一大半，全剩下憤怒了！

    好你個狄陸斌，哪張照片不選，非得選一張她這麽難看的照片，存心想要氣死她是不是？

    啊，不對，她在他們眼裏已經死了。應該這麽說，存心想要她從墳墓裏爬出來嚇死他是不是！

    “你是來看楊伯父的，還是茜茜的？”馬井井盯著楊茜的照片看了一會兒，抬頭的時候，就看到步瑤也正盯著那張照片出神。

    楊茜急忙回過神來，“啊”了一聲，沒聽到馬井井的問題。

    馬井井抿了抿唇，又搖了搖頭，“沒什麽，謝謝你來看他們。”

    自從警方宣告楊茜死亡之後，狄陸斌便讓人將楊茜的墓碑做到了楊西蒙的墓碑旁邊，然而，除了下葬那一天，這裏冷清到不行，除了他時常過來看看，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也就是好奇，沒什麽好謝的，你這樣，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楊茜直言不諱地說道，大膽直接的性子，和當年的她，真的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人，要是想要改變，真的不需要很久的時間，兩個月，一個月，一天，甚至是一瞬間，他都可以成為另一個人。

    其實，她很明白馬井井話裏的意思，他為什麽要謝她來看望“楊茜”和她的爸爸。

    這兒看上去如此冷清，很久沒人來打掃了。

    其實，她何嚐不想時常來這裏看看啊，可是，她害怕自己一旦這麽做了，就會露出什麽破綻，讓別人捉住了她的把柄。

    所以，她不能，她強忍著心裏的那種衝動，背著“不孝”的名義，做了一次膽小鬼。

    她故意和馬井井打哈哈，將自己的傷感全部隱藏，表現得沒心沒肺，殊不知，她這個樣子，在馬井井看來，卻尤其得傷感。

    “回去吧，時間不早了，今天，真的謝謝你陪我，讓我感覺，就像是茜茜陪在我身邊一樣。”

    馬井井在墓園什麽也沒說，因為步瑤在一旁，不太方便，要是平時他來，都會和茜茜說很多話的。

    今天，他在心裏和茜茜說了很多。

    “茜茜，你看到我身旁的這個人了嗎，她叫步瑤，她和你長得真的好像，我第一次看到她，都誤以為是你了。”

    “茜茜，要是你還活著，你看到步瑤，你會是什麽表情呢？”

    “我猜啊，你肯定會非常驚訝，然後會和步瑤成為好朋友。從那之後，就會變成，你，步瑤還有甜甜三個人坐在客廳等我煮好飯，然後一起吃飯了。”

    “茜茜，我現在還無法接受你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甜甜現在也不在我身邊，你們都離我而去了，我認為重要的那些人都一個一個離我而去了。”

    “不過，你放心，我會繼續等待的，等甜甜出獄，等你回來的那一天，然後再給你們做飯吃。”

    “……”

    楊茜錯愕地抬頭，怔怔地看著馬井井，張了張嘴巴，卻什麽也沒說出口。

    她點了點頭，跟著馬井井一塊兒離開了。

    其實，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在心裏卻和父親說了很多。

    “爸爸，明天我就要回家了，您之前告訴過我，正德集團裏，有您的秘密。”

    “我聽了您的話，沒有將您告訴我的秘密告訴狄陸斌，幸好我沒有告訴他，不然您的死就真的永遠都無法真相大白了。”

    “爸爸，你一定要保佑我，找到你所說的那個秘密。”

    “爸爸，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件事情，隻有我和倪醫生知道。”

    “我懷孕了，不是狄陸斌……不過，我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楊茜頓了頓，神情有些失落。

    雖然說，她一直在心裏暗示自己，孩子是誰的不重要，總之肯定是她的，她還有孩子，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奮鬥呢？

    不過，說是這麽說，要是能夠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她還是很願意的。

    “算了算了，我那喝醉了酒撞上的男人，能是什麽好男人，肯定是那種長的賊醜，人特猥瑣，專門把妹，不正經的男人。天哪，爸爸，我怎麽會碰上這麽一個男人？”

    楊茜自己想象力豐富，一下子腦補了一個猥瑣的流氓。

    她仿佛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父親在笑話自己，從小就喜歡幻想，這麽嚴肅的事情，竟然也會幻想。

    “不過，說不定是一個大帥哥呢，身高一米八幾，精壯的身材，人魚線，腹肌，健康的膚色，嘖嘖，帥慘了。”

    楊茜的內心活動越來越不健康，想到那“健康的膚色”時，她都有一種想要流口水的衝動了。

    “嘿嘿，爸爸你看我，說話的樣子，就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好了，你不要為我擔心，我一切都好。”

    “柯昊奕那個家夥，所以有些討厭，不過畢竟我小時候咬過他的屁股，就說明我可以對付他的，你放心。”

    想到這裏，楊茜都想哭了，硬生生給忍住了。

    “……”

    到了墓園門口，楊茜說要送馬井井回去，馬井井執意拒絕，說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

    “這身衣服，我洗了下次還給你。”馬井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想起來自己那濕的衣服還在步家，剛才出來太匆忙，竟然給忘記了！

    “行，那我就不送你了。”楊茜說著，打開車門，準備上車。

    馬井井急忙攔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我的……”

    “你的衣服嗎？我家裏的阿姨會洗掉的，到時候能麻煩你找我妹妹拿一下嗎？”

    楊茜一下子就猜到了馬井井的困惑，不過，她不方便幫他拿，因為今天之後，她應該就要回華容公寓了。

    馬井井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又道了一聲謝，這才和步瑤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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