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允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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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衛珠這個表妹,一向溫言軟語,可是這一次,卻不得不端出阿姊的架子,出言教訓起她來。
“當日姨母是如何教導於你的?‘長幼有序,你身為幼妹,豈可妄議兄姊?家和,方可長保興旺!’這些苦口良言,你都忘了不成?”
衛珠不服道:“都一樣是爹爹所出,憑什麽我們就要受三哥和長姐的氣。我不過不想娘親整日對他們忍氣吞聲。”
我冷笑道:“你不想,難道姨母便想嗎?她之所以對衛恒姐弟禮敬有加,為的不是現在,而是將來。”
“昔年兗州牧趙冕的後妻仗著趙冕偏寵,各種虐待原配所出子女,後來趙冕去世,原配之子承襲爵位官職,你猜猜那後妻和她所出子女,下場如何?在一個月之內,全都暴病而亡,說是感染了疫症,真就這麽巧嗎?”
“司空在日,你自然可以仗著司空對你這個幼女的嬌寵,恃寵而驕。可若是有朝一日,司空不在了呢,到時候還有誰來庇護你?”
衛珠被我這些話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望著我,氣忿之餘,臉上隱隱現出恐懼之色。
想是姨母見衛珠年幼,又最是孺慕依賴父親衛疇,便不曾對她如此這般言明利害,亦是想著她年紀尚小,雖對衛恒姐弟有些怨言,隻要多加管教勒令,便可保相安無事。卻不想她竟仗著衛疇的寵愛,直接告了衛恒一狀,昔年宿怨未解,如今又添新恨。
我雖然心有不忍,卻仍是靜靜地凝視著她,衛珠終於被我看得低下頭去。眼中悔意漸生,卻仍嘴硬道:“爹爹又沒說是我告的狀,三哥不會知道的。”
我淡淡道:“你當衛恒是無腦之人嗎?難道他會猜不出是何人告密害他挨打?無論他猜出是你也好,是我也罷,又有什麽分別,這筆賬最後都會記在姨母頭上。”
“姨母這些年來一直千方百計想和他們姐弟修好,可你卻——,你說,若是我也到姨母麵前告你一狀,你猜姨母這回會怎麽罰你?”
我雖疾言厲色,卻並沒有再到姨母那裏去告衛珠的黑狀。
姨母對我一家有恩,我又何苦多事,讓她再為衛珠的不懂事而煩神。若是她因此重罰衛珠,再被衛恒姐弟知道了,猜出是衛珠告的密,豈不更增彼此間的怨懟。
倒不如,就讓衛恒以為是我到衛疇麵前告的密,是我恩將仇報,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心悅於我,便是再多憎惡我幾分,也沒什麽分別。
但我並不是白白替衛珠保守這個秘密。我要她從今往後,再不許對衛恒姐弟有半分不敬,更不許再到衛疇麵前去告黑狀,否則我就把她做下的那些錯事,全都告訴姨母知道。
我不想她再去傷害衛恒,亦不想,她的蠢行連累到姨母,有朝一日,禍及她自身。
將衛珠送回房後,我本想也回漪蘭院中,卻不知怎地,走著走著,竟又走到了衛恒的小院外。
我退開幾步,躲在一叢花樹後,怔怔地看著他院中的青磚黛瓦。
被打了三十軍杖,也不知他傷的重不重?
我很想不顧一切地衝進去探望他的傷勢,大不了再被衛華冷言冷語地臭罵一頓。可任憑我再五內如焚,卻仿如被釘在原地,一步也挪動不了,我隻是呆呆地立在那裏,怔怔地看著那一角青磚黛瓦,直到暮色漸深,再也看不分明。
終究,我還是沒有去探望他的傷勢。
衛疇似乎給他這個最年長的兒子留了幾分情麵,雖然打了他一頓板子,卻是關起門來偷偷打的,並未對外宣揚,除了少數幾個人知道外,餘人一概不知,就連衛玟和衛璜也不知道。
“爹爹說,三哥突然得了急症,要休養些日子。還說怕他把病氣過給我們,不許我們去探望三哥。”
衛璜捧著塊紅豆糕,小口小口地吃著,瞧著極是斯文秀氣。
這些時日,隻他一人時常來找岩弟玩耍,而衛玟,自從他那次嚷嚷著說要去求姨母讓他娶我後,就再也不曾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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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來探望母親時,隻淡淡地跟我提了一句,說衛玟是小孩子胡鬧,讓我不要放在心上。又說因為衛恒忽然得了急症,“臥病在床”,衛玟被他父親拎到軍營裏接手衛恒手中的事項,每日忙得腳不沾地,怕是這兩個月都無暇回府。
如此甚好,我隻是把衛玟當弟弟一般看待,不管他是否真動了娶我的心思,為免尷尬,往後還是少見為妙。
我不知姨母是否已知衛恒所染“急症”的實情,又不便相問,便隻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雖然在衛恒那裏碰了個大釘子,可是姨母卻仍不肯放棄讓我和他結成秦晉之好的執念。
既然無法說服於她,我又何必白費唇舌。縱然我現下和親人寄居於此,可也不願事事皆不能自主,由人擺布。姨母有她的打算,我亦有我的思量。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過得無比平靜而又焦心。
母親的病越發重了,我憂心於母親的病情,每日衣不解帶全心照料,再也無睱去顧及其他,便是衛恒,也甚少想起。
一日,我按照太醫的吩咐,早起去園中收集竹葉上的露水來給母親煎藥,不想卻好巧不巧碰見了衛恒。
遠遠望見那道挺拔的身影,我步下便是一滯。
這樣的不期而遇,固然讓我暗自欣喜,可一想到他對我的厭惡,原本雀躍的一顆心重又歸於黯淡。
心知他不願見我,我索性折身繞道而行,免得他見了我心生不快。
不想,方走了幾步,一抬首,又見他迎麵而來。
想是為了避開我,他亦繞道而行,結果好巧不巧,我二人又給撞到了一起。這時我才發現,他身後竟還跟著一個荀淵。
此時狹路相逢,已是無路可繞,也再無法回避。我隻得硬著頭皮,上前斂衽行禮道:“三公子安好,聽聞前些時日,公子身染急症,不知可否痊愈?”
明知我這樣問他,恐有不妥之處,可我憂心他的身體,還是這樣問了出來。
一個月前,他的傷勢便該痊愈,可他卻仍舊“養病在家”,整日閉門不出,不知是又添新病,還是仍被衛疇責罰,在家閉門思過。
“子恒因何染病,所患何病,甄女公子當是最清楚不過,又何必明知故問?”
衛恒並不理會我的問候,倒是立在他身側的荀淵忍不住出言,替好友打抱不平。
“想不到,當日子恒冒著性命危險所救之人,竟是這般品性。明知公子無意,卻偏要仗勢逼婚,甚至還告到司空麵前,害得子恒“身染急症”,甄女公子真是好手段,不愧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
我木然而立,任由荀淵不留絲毫情麵地將這些話狠狠砸在我身上。想來衛恒也以為是我到衛疇那裏告了他一狀,甚至以為是我想嫁給他,找了姨母去向他逼婚。
這些誤會,我既已打算替衛珠和姨母認下這些“罪名”,便再不會解釋半句。
我靜靜等他說完,再施一禮,“若荀令史再無別的指教,小女先走一步了。”
荀淵卻仍不肯放過我,“怎麽,甄女公子這是又要找到司空麵前,好讓荀某也‘突染急症’嗎?”
想不到這人看上去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骨子裏卻尖酸刻薄,口鋒如刀,我再是好性兒,也心生不悅,正待反唇相譏,衛恒忽然開口道:“伯昭,此事再也無須多言。”
他的目光終於落到我身上,淡漠如冰,像看著什麽毫不相幹的物事。“我已決意遵從父命,允了這樁婚事。”
他說什麽?他要……允婚,可是這怎麽……這怎麽可能呢?
不等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荀淵已在一旁急道:“子恒,你竟真要應下這門親事嗎?你——”
“不然呢?就這樣蝸居於府中,養一輩子的病嗎?”衛恒嗓音沙啞,滿是苦澀。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在荀淵之前問出口,“難道,難道司空竟以再不許公子執掌兵權來脅迫公子……答允這門婚事嗎?”
衛恒不再看我,冷凝如冰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淡淡道:“如你所願,一個月之後,我會娶你過門。除了我衛某正室夫人這名頭之外,女公子最好別再肖想其他。”
他的聲音沙啞而清冷,如冬夜落雪般,看似輕飄飄地落在我的心上,實則個個重逾千鈞,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除了我衛某正室夫人這名頭之外,女公子最好別再肖想其他。”
這句話如同一隻重逾千斤的石磨,在我心上來回碾壓。他話雖說得含蓄,卻比方才荀淵直言快語的尖刻嘲諷更加傷人百倍。
他不介意給我個正妻的名份,可是夫妻間的琴瑟和鳴,恩愛情深,每個女子都最為渴盼的美滿姻緣,他卻永遠都不會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小天使們好,咱們今兒繼續開八昨天提到的千古之迷哈!
甄氏被殺之迷(一)
《三國誌》其實是陳壽把魏、蜀、吳三國的官修史合到一起寫成的。
在老曹家自己修的魏書裏是這麽記錄甄夫人之死的。
魏書曰:有司奏建長秋宮,帝璽書迎後,詣行在所,後上表曰:“妾聞先代之興,所
以饗國久長,垂祚後嗣,無不由後妃焉。故必審選其人,以興內教。令踐阼之初,誠
宜登進賢淑,統理六宮。妾自省愚陋,不任粢盛之事,加以寢疾,敢守微誌。”璽書
三至而後三讓,言甚懇切。時盛暑,帝欲須秋涼乃更迎後。會後疾遂篤,夏六月丁卯
,崩於鄴。帝哀痛谘嗟,策贈皇後璽綬。
大意就是曹丕是想立她當皇後的,是她自己不要,一個勁兒的謙讓,說自己不配啊,
還有病啊blabla的,為了給曹丕把戲做足,搞得跟禪讓似的,還來了個三次下詔封後
,三次被甄氏推拒,沒等到第四次作秀呢,甄夫人自個就給病死了。把曹丕同學傷心
的啊,隻能追贈她為皇後。
楊洋版的《新洛神》就是照著魏書這一版拍的,三立三辭,當然劇裏頭推辭的原因是
不待見她正牌老公,一心戀著小叔子曹植。
甄夫人要真是這樣病死的,那還真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可惜這全都是魏國的史官為了
替他們皇帝遮羞,瞎編亂造的。
甄氏的皇後,和大唐榮耀裏沈珍珠的後位一樣,都不是老公給的,而是她們的兒子當
皇帝後追封的,所以說不怪女人更疼兒子啊,實在是兒子比老公更靠的住啊!
至於什麽想三次封甄氏為後就更是扯了,連陳壽寫三國誌時,都看不下去,直接給刪
掉了,裴鬆之注的時候,把這一段添到注裏,還加上了自己的評論。
“臣鬆之以為春秋之義,內大惡諱,小惡不書。文帝之不立甄氏,及加殺害,事有明
審。魏史若以為大惡邪,則宜隱而不言,若謂為小惡邪,則不應假為之辭,而崇飾虛
文乃至於是,異乎所聞於舊史。推此而言,其稱卞、甄諸後言行之善,皆難以實論。
陳氏刪落,良有以也。”
直接對渣男曹丕的惡行蓋棺定論,你不立甄氏為後就罷了,最後還殺了她,這事兒證
據確鑿,你丫就等著人民的審判吧!
那麽,問題來了,渣丕為啥要殺妻呢?
最主流的一種觀點是,渣丕之所以這樣做,都是因為另一個女人——郭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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