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沒有料到雲之遙會這般回答，身著綠紗的姑娘不解望著他。雲之遙隻好解釋一遍：“若最初的目的便是高官厚祿，錦繡榮華，定然是不能娶靈姬姑娘進門舉案齊眉的，既然如此，怎能耽誤他人年華？”

    他的這番話讓他的形象在百媚生的姑娘心目中又高大了幾分，若是他說出絕不始亂終棄這樣的誓言，她們反而是不會相信的，煙花柳巷之地，看多了的便是虛情假意，哪個姑娘會信你滿口胡說八道的山盟海誓？所以雲之遙的答案倒顯得真實親切，一開始就不要讓其發生，那悲劇自然可以避免。

    於是，雲之遙可以翻閱的手稿又多了一些，慢慢地，她們發現即使有雲之遙幫忙也趕不上君小姐定上的日期時間了，於是央求著雲大掌櫃的，找幾個幫手過來吧，姐妹們一雙雙秋水般的眼睛都要瞎了。

    雲之遙很是大方，從當鋪酒樓茶莊裏各調了五個聰明伶俐會說話的小夥子過來，如此，便能趕上君玉歆定下的日子了。

    “玉歆真是個鬼精靈，明知單憑百媚生和伶人樓的力量是絕不可能這麽快分析完這麽多資料的，還要刻意刁難。”雲之遙這樣想著。

    靈姬姑娘的故事被雲之遙寫成了小故事寄往了京城，君玉歆拉著君安和長善便要去看一看這京中奇女子。

    說起這京中的女子，有誰比君安更熟悉呢？君玉歆與長善換了身男裝，畢竟穿著襦裙堂而皇之地去煙花之地總是有些不便的。長善本就生得英氣，這男裝一換上，雙刀一橫，竟有幾分英武之氣。至於君玉歆，她平日裏倒是的確沒有小女兒的嬌氣和柔弱，隻是這男裝一換上，卻有種……邪魅狂狷的味道。

    君安感概：“姐，你若真是個男兒身，我想大哥那羲和第一公子的美名是要拱手讓你的。”

    幾人坐在沉雪樓的包間裏，***很識眼色，知道眼前這幾位別說普通貨色瞧不上，就算是把紅牌拉過來了，也還比不過那帶著麵紗隻露了半張臉就已無敵的公子好看，更莫提君家小公子雖然是沉雪樓常客，但脾氣向來古怪，隻好問道：“小公子今日是想找哪位姑娘？”

    敗家子君安一把銀子砸在***手上，摸著下巴：“小爺今日是來找靈姬姑娘聽曲兒的，趕緊叫過來。”

    ***臉色尷尬：“這……小公子，真不巧，靈姬姑娘今日有客了。”

    君安勾了勾手指，***趕緊低下頭湊過來：“小爺今日，來找靈姬姑娘，聽清楚了嗎？”

    ***一張臉都苦成了苦瓜皮兒一樣，求饒道：“唉喲我的小祖宗啊，今日這客是顧公子，我得罪不起啊。”

    顧舒玄這質子的身份不被尊重，僅限於羲和國的朝堂，平頭百姓卻是不敢隨意踐踏他尊嚴的，這***害怕倒也是常理之中。君安偏過頭看著君玉歆，這可怎麽是好，顧舒玄來逛窯子被自己姐姐撞了個正著，等下莫不是要把這沉雪樓拆了才能罷休？

    長善已經很識時務地挪了挪屁股，離得君玉歆坐遠了些。

    “去跟顧公子說，君家小公子和他哥哥，約他一起聽曲兒，叫他帶著靈姬姑娘一並過來。”君玉歆放下一個在掌心裏把玩了好久的茶杯，緩緩說道。

    趁著***去叫人，君安覺得有必要緩和一下這有些凝重的氣氛，於是咳了兩聲問道：“姐你怎麽會突然對靈姬姑娘感興趣？”

    “你給我說說她的事就是了，問這麽多幹什麽？”

    按著君安的說法，無非就是一個再普通，再爛俗，再無聊不過的老掉牙的故事。

    當年有個秀才名叫趙誌書，進考場前玩了一場風花雪月，幾首好詩幾副好畫贏得了京中當時最冷最傲的沉雪樓頭牌，靈姬姑娘的芳心，許諾考上功名後便要替她贖身，娶她為妻，結果呢，是他考中了那年的狀元，娶了禮部尚書馮家的女兒馮蔭汀，從此飛黃騰達，升官發財，快活無比。

    至於靈姬姑娘，她比其他故事裏的女子還要慘一些，這位馮蔭汀姑娘並不如她的名字這般柔美可愛，她聽說了趙誌書與靈姬的舊事，心生嫉恨，握著瓶毒藥撒在了靈姬臉上，靈姬自此毀容。

    長善對這故事很感興趣，故而不像以往那般從在一邊盤膝打坐，反而聽得津津有味。倒是君玉歆，顯得漫不經心。

    “這靈姬姑娘實在太可憐了。”長善感歎一聲。

    “是啊，若非她有一副好嗓子，又彈得一手好琵琶，隻怕現在沉雪樓也早就把她掃地出門了，自那以後，她性情大變，放蕩無比，可憐一代美人竟落得如此下場。”君安搖頭歎息。

    “你怎麽一句話也不說？”長善推了君玉歆一把，奇怪不是她要聽靈姬的事嗎，怎麽聽完之後一點反應都沒有？

    君玉歆喝了口茶歎道：“一點新意都沒有，這些煙花之地裏的姑娘們能不能有點離奇一點的故事？比不上秦淮八豔起碼也要比得上杜十娘啊。”

    “鐵石心腸！”長善一向覺得君玉歆是個冷血怪物，此時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君玉歆卻隻道：“她們既然做了這風塵女子，就應該見多了薄情寡義的男兒，見多了還要把自己一顆真心拋出去任人宰割***，最後落得個淒慘結局，這種事情你怪誰？”

    “你這人，此事明明是那趙狀元不對，你怎麽反而怪起靈姬來了？”長善越來越不能理解君玉歆的邏輯，幾乎要覺得這是個神經病。

    “對啊，姐，這事兒我也覺得是趙誌書那王八犢子不對，靈姬姑娘隻是愛錯了人。”君安也有些不能附合君玉歆的看法。

    “趙狀元自然是該死的，可是靈姬姑娘錯在……瞎了眼。”君玉歆如是說道。

    “咯咯咯……”脆若銀鈴地聲音自後麵傳來，那當真是一副好聽的嗓子，就像是初春的冬水解了凍，歡快雀躍的淌過溪澗發出的聲音，帶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涼意，又帶幾分山中泉水特有的清冽甜意。

    “想必這位就是靈姬姑娘了？”君玉歆轉身，看到一個衣著暴露的女子扭著腰肢緩緩而來，那一雙眼睛極好看，是標準的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眉梢眼角處還畫了一點梅花，精心修飾過的眼妝讓她風情萬種，可自眼睛之下，卻是蒙著一張紅色的薄紗，隱隱約約著便看不清她容貌。

    她手中抱著一把琵琶，嫋嫋幾步走到君安跟前坐到他腿上，那悅耳無比的嗓聲撒著嬌：“小公子你可是好久沒來看我了。”

    君安尷尬無比，往日裏他倒是不怕這些個女子往他身上又蹭又抱，要是今日當著他姐姐的麵，他就怎麽都做不來那些個不堪入目的動作，急急地把靈姬推了下去，拍了拍衣服，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喉嚨，又用餘光瞟了瞟君玉歆，顯得拘謹無比：“你就坐在那兒，別過來。”

    跟著後麵的顧舒玄掩嘴發笑，實在想不明白這京中惡霸在君玉歆麵前怎麽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君玉歆隻當沒有看見顧舒玄一般，打量了那靈姬一番，點了點頭：“唱個曲兒吧，揀你拿手的唱。”

    顧舒玄卻不在意君玉歆的假脾氣，走到她旁邊攬過她腰肢，好整以暇地望著靈姬，打算也聽聽曲兒，剛才聽到一半可就讓他們叫過來了呢。

    靈姬見著顧舒玄摟著另一個男人，眼皮一跳，心想著難怪顧公子在沉雪樓裏來來回回卻從不見他過夜呢，原來他好的是這一口！

    好在她也算是見多了大風大浪的人，知道眼前這幾人聽曲兒是假，有別的事是真，麵紗下的她掀起抹冷笑，如溪水過澗般的聲音便響起來，那琵琶音兒也悲悲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她唱曲兒當真是極好聽的，從長善如癡如醉的表情便可以看出來，長善並不是什麽風雅的人，單純的就覺得這曲子這嗓子太美太妙，餘音繞梁三日而不絕，大概便是這樣。

    君玉歆點了點頭，說道：“她讓我想起個人。”

    “誰？”顧舒玄好生自然地接住問。

    “木小樹。”君玉歆想起伶人樓那個聲音脆生生的小姑娘，愛著一個不是和尚的和尚，最終落得慘死的木小樹。

    “嗯，好耳力，木小樹曾經師從靈姬姑娘過一段時間。”顧舒玄說道，順便還把君玉歆耳邊沒紮緊的一縷頭發擱置在她耳後。

    “看來木小樹不僅從靈姬姑娘這裏學到了唱曲兒的功夫，連癡情的性子也學了來。”君玉歆望著靈姬，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麽來。

    靈姬隻是彎眉一笑，連眼角的梅花也都像是要綻放開來一樣，咯咯的笑聲極為清脆：“這位公子真會開玩笑。”

    “是嗎？我還以為靈姬姑娘還對趙誌書的有著一片情，看來是我多想了。”君玉歆品了口茶，滿不在乎地說道。

    “陳年往事，沒想到居然還勞公子上心，靈姬受寵若驚了。”看不出靈姬是真不在意還是假不在意，但她表現得，的確不在乎，甚至提起趙誌書這個名字時都顯得不帶半分其它感情色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