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離諸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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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玉歆走出地牢時,等著門口的人不是顧舒玄,而是白帝羽。

    “出什麽事了?”君玉歆輕聲問他。

    白帝羽驚愕地看著君玉歆,半晌說不出話,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拿著帕子遞給君玉歆,君玉歆接過來輕輕擦了一下臉上。

    原來不是淚啊,這紅得刺眼的是血。

    她是帶著一臉的斑斑血跡從牢房裏走出來的。

    “今日白天羲和國各地爆發了瘟疫,陛下正忙著處理緊急公文,叫我來接您回宮,免得受瘟疫感染,君小姐,我們回去吧。”白帝羽壓下心間全部的震驚,低頭說話,不敢看君玉歆眼中的血淚。

    君玉歆微微一怔,然後又奇怪地笑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天牢的大門,師父,原來這就是你的後招,即使顧舒玄奪得了天下,你也不會就此罷休,既然你得不到,便要玉石俱焚,是嗎?

    “現在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說是我這個妖女在作亂,引得上天動怒,降下了天罰?”君玉歆嘴邊漫上嘲諷的笑意,如果她是離諸,要逼自己回羲和國,離開顧舒玄,這是最好的方法。

    這一雙藍色的眼睛,實在有太多太多的可利用之處,隨便一句話,便可以讓她成為一切災禍劫難的替罪羔羊。

    白帝羽不說話,他無法告訴君玉歆如今的民間有多麽的痛恨她,她儼然已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喊罵。

    “走吧,回宮。”君玉歆坐上白帝羽準備的轎子,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睡過去,再給她一點點時間,一點點就夠,讓她有時間緩一口氣,再來麵對這個嚴酷得令人害怕的世界。

    顧舒玄看著昏睡的君玉歆,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呢,從羲和到離訣,她好像為天下所有人憎恨呢。明明她是一個為百姓著想的人,百姓卻都恨她。

    她已瘦得快要脫形了,沒有了武功在身的她,怎麽能承受得住這麽多的痛苦折磨?

    為她造一所宮殿吧,讓她聽不見也看不見外麵紛擾的世界,讓她可以一直這麽安然的沉睡,留在自己身邊,哪裏也不要去。

    顧舒玄這樣想著,然後又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那是君玉歆,誰能將她當金絲雀來豢養?

    君玉歆的眼睫幾顫,緩緩睜眼。

    “你醒了?”顧舒玄聲音溫柔得不似一個帝王,仍像當初在自在處伶人樓裏喝得微醺的***質子。

    “我餓了。”君玉歆衝他露出一個笑容來,好像所有一切事情她都不知道一樣。

    “早就給你備了些清淡的小食,我喂你啊。”顧舒玄笑聲說著,喚下人抬了小案過來放在床邊,自己拿著勺子舀著小米粥遞到君玉歆嘴邊。

    守著旁邊的宮女們麵麵相覷,她們在宮中侍候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皇帝對一個女人這麽溫柔仔細,好像不是帝王一般。

    她們又想起那些傳言,或許真的隻有妖物才能把一個帝王之尊的男人迷惑成這副模樣吧。於是她們小心地低頭互相看著,暗自腹誹著這個妖物不僅迷惑了皇上,還害得天下大亂,聽說現在宮外瘟疫肆虐,不知多少百姓無辜死去,這一切都是這個妖女害的!

    當年她還妖言惑眾,說自己是什麽天女,妖怪就是妖怪,一雙藍色的眼睛像是能勾魂一般,定是因為她要修什麽妖術,才害死了那麽多的子民。

    可宮女們畢竟不敢當著君玉歆,當著顧舒玄這個新帝的麵把這些話說出來,她們表麵上端著恭敬的模樣,眼中的鄙夷和憎惡卻怎麽也掩藏不住。

    君玉歆全部都看在眼底,但她並不在乎她們的看法和目光,反正,她還有什麽是可以失去的呢?

    長善死了,離諸死了,自己一身功夫盡廢,顧舒玄已經再沒有什麽是可以被中傷,被擊潰的了,她已隻剩下爛命一條,便連流言蜚語都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吃了些東西君玉歆恢複了些力氣,她靠在顧舒玄身上:“長善在哪裏?”

    顧舒玄擦著她的嘴角,手間指端皆是濃情蜜意,一雙桃花眼中的深情隻見漸深不見轉淡,他輕聲說道:“我把她安置在宮中的水晶棺裏,可保她數月不壞,你想看她的話,過些日子我帶你過去。”

    “現在就去吧,我想告訴她,離諸死了。”君玉歆說話之間很是平淡,再沒有了歇斯底裏的瘋狂,可是顧舒玄卻能感受到君玉歆的靈魂已然不成形,離諸帶走了她太多東西,包括生者的樂趣。

    長善睡在冰棺裏,顧舒玄很上心,給她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還細細描了些淡妝,那英挺的濃眉和微厚的嘴唇依然活色生香,好像下一秒就會醒過來拍著君玉歆的肩膀,言辭無忌:“你們這些千金小姐就沒有一個是安了好心腸的。”

    君玉歆看著安靜得不像話的長善,細碎如針紮一般的疼痛再次襲來,起來啊長善,來跟我說話,跟我過招,跟我笑跟我鬧,不要睡在這裏啊,地下會很黑,你不怕嗎?

    “長善,離諸死了,他很快就會來找你,我恨不起他,我隻是怪他害死了你。”君玉歆握住長善早已冰冷透骨的手,她的手有一層薄繭,摸上去一點也不柔軟,君玉歆以前經常笑話她這以後哪個男人敢牽她的手?

    長善聽了看著滿不在乎,背地裏卻悄悄用醋水泡手,她聽說這樣泡過的雙手柔軟白皙,方子還是跟笑姑求來的。

    隻可惜,離諸這一輩子都沒有牽起過長善的手。

    “為什麽要這麽傻,長善?”君玉歆自言自語了很久,她看著長善的臉怎麽看也看不夠,“來世我們做姐妹,你這麽怕死就做妹妹好了,我來保護你。”

    “君玉歆,逝者已矣,你還有我。”這是顧舒玄第二次跟君玉歆說這句話,上一次是天機六老齊去,君家被毀之時,君玉歆也是這般無助而淒惶。

    隻是這一次,害得她這樣的人,卻是她最信任的人,或許這樣的打擊更為沉重吧?

    “下葬吧,把她跟離諸葬在一起。”

    顧舒玄知道君玉歆不會讓離諸落到自己手上,也知道君玉歆去天牢就是去殺離諸的,他沒有攔著,哪怕離諸這個罪人更適合披上顧淵的名字,以一個叛臣的身份昭告天下,任人唾罵,但君玉歆不願意離諸臨死前還受此大辱,所以早早結束了他的性命。

    “你的身體還未休養好,我們回去吧。”顧舒玄橫腰抱起君玉歆,短短幾日,她瘦了一圈,她內心承受的那些煎熬和苦澀顧舒玄縱有一千萬個願意,也幫不到她半分,隻能小心翼翼地待她溫柔,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她想起了悲傷的事情。

    離訣國的皇宮其實是頗具特色的,白牆藍地,像極了雲與海的顏色,透著幹淨剔透,偎在顧舒玄懷裏的君玉歆感受著帶有濕意的微風,聽著顧舒玄沉穩有力的心跳,偶爾間還能瞥見視她如鬼物的下人。

    在他們看來,自己必然是個妖物,才能將他們的皇帝迷得這般愛美人不要江山吧?

    “顧舒玄,你怪不怪我?”君玉歆突然輕聲問他。

    “我怎麽會怪你?”顧舒玄輕笑。

    “你會是一個好皇帝的。”

    “那可不一定,身在帝位,很多事便身不由己。”顧舒玄抱著君玉歆一路回了寢宮,將她安置在龍榻之上,又替她拉過薄被蓋好,就跟當初在梅園一樣沒有半點變化,隻是換了個地方。

    “我還有些公文要處理,青三嬰和白帝羽會在這裏保護你,最多一個時辰我就回來,你先睡下。”顧舒玄替她熄了宮燈,輕撫過她的臉頰,若是可以,他也想就留在這裏,可正如他所說,身在帝位,便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比如那外麵正成片成片死去的百姓還等著他拿出解救之法。

    寢宮裏一片安靜,君玉歆睜著眼睛看著床頂許久,起身點亮了燈,色調溫暖的宮燈次弟燃起。

    “青三嬰。”君玉歆對著空無一人的宮殿喚了一聲。

    從黑暗中便走出一個人來,她拱手行禮:“君小姐。”不知為何,如今的君玉歆身上已沒了武功,青三嬰用一隻手指就能殺掉她,可是青三嬰卻依然對君玉歆有著莫名的恐懼和敬畏。

    “白帝羽。”

    “君小姐。”白帝羽跟隨而出。

    君玉歆坐在椅子上,夜間露重微寒,她竟覺得有些冷,果然沒了武功便連區區夜間寒意也敵不過了。

    青三嬰替她拿了條毯子過來披在身上,問道:“君小姐叫我們兩個出來,有何吩咐?”

    他們對君玉歆的感情很複雜,若要說是尊敬,君玉歆的師父卻是他們的死敵,一個企圖奪走顧舒玄皇位的逆賊,還陷些因為君玉歆的隱瞞讓他得逞,這尊敬便夾著不滿和反感。

    可若要說是厭惡,想想她為顧舒玄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那些堪稱絕妙的主意和計劃,若沒有君玉歆,他們絕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奪得皇位。

    尤其是顧天的死,簡直是神來一筆。

    顧舒玄要稱帝,顧天必須死,原本在白帝羽的計劃中,顧天是要死在他們手中的,雖說是可以親手報仇,但顧舒玄總歸要背上殺父弑君的罵名,即使百姓不知道,史書上也逃不過這一筆汙跡。

    可君玉歆生生嫁禍給了顧星雲和顏華榮。

    所以,他們對君玉歆又的確幾分實實在在的敬意。

    更何況現在的君玉歆已經狼狽落魄至此,他們也再不好落井下石,將她趕出這座皇宮。

    可是宮外的那些事該怎麽辦呢?

    “你們這皇宮裏,還有鳳袍嗎?”君玉歆突然問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