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據說已經開了，我們這些在市裏的人根本沒有機會看到，我在一家餐廳停下，真的特別餓，但是我沒有錢。

    我進去，很客氣的跟服務員說我餓了，能給我點兒吃的麽。

    服務員看我穿的過時，笑了，他說你有錢的話，吃多少都沒問題。

    我說我沒錢，一分錢都沒有。真的特別窮。

    服務員笑著說那就抱歉了女士，你去肯德基要點兒吃的吧，我們這裏是高級餐廳，不給施舍。

    我推出來，撞在一人身上，那個人沒有說話，但是我頭磕在地上特別的疼，於是我睜眼，看到居高臨下的一張臉。

    精致無暇的臉上，澄澈的大眼睛一直在看著我，抿嘴皺眉。

    我站起來要走的時候，手腕被這個人抓住了。

    “死女人，你還要我等多久。”顫抖的聲音，想生氣又無可奈何的語氣。

    我回頭看成成，再看看他身邊兒的妙齡少女，我說你認錯人了先生。

    然後抽出我手腕，走了。

    心情從來沒有那一刻來的平靜，什麽都沒想，因為我現在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女人，眼角也有了皺紋。

    可就是這樣的我，好不容易才從地下室逃出來了的，時隔五年，我見到了外邊兒的陽光。

    我還記得兩年前我被王揚關在地下室的時候，王揚說要把我關一輩子。我沒有反抗。

    被關在地下室的那兩年，我開始不說話，我怕自己的語言功能喪失，於是就在大半夜一個人自言自語，和瘋子沒有什麽區別。

    我想我有一天，還是會逃出來的。

    我沒有要到吃的，因為他們不相信一個穿著雖然過時，但是還算幹淨的女人，真的沒有東西吃。我餓著肚子在公園吹了一夜的冷風，特別怕嘴巴歪掉。於是縮在自己的大衣裏。

    還是地下室暖和一點兒，但是我不想回去了。

    天亮的時候，成成坐在我身邊兒，什麽話都不說。

    他穿的特別厚實，圍巾也是羊毛的，但是沒有可憐我的意思。我肚子一直在叫，特別難為情的看著成成。

    成成現在看起來真的想一個大人般冷靜，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他三十歲了，到了而立之年的歲數，自然是成熟了很多。

    “道歉吧，為什麽要消失。”成成的聲音很有磁性。

    我看看成成，低下頭，現在的我和一個乞丐一樣，站在衣著光鮮的成成麵前，我再也沒有自信，說我要嫁給成成這種話，現在的我什麽都沒有，連一頓飯都吃不上。

    我站起來，沒有目的的走。

    成成跟我保持著距離，一直跟著我，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

    我站在大街上，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走。

    成成走到我麵前，皺眉頭看我，輕輕把我手放在他的手心裏。

    “這麽冷，死女人，就不知道說你冷了麽，服個軟就那麽難？”說完，成成把他外套脫下來，穿在我身上，然後圍巾包住我的臉

    我的手一直被他包在手心裏，始終不放開。

    “以後冷了就說冷了，餓了就說餓了，錯了就說對不起。知道麽？”哄孩子的語氣。

    但是說著說著，自己的眼淚下來了。

    成成終於忍不住抱了我，哭的和孩子一樣。

    大街上人來人往，都在看我們，很多人拿手機在拍我們。

    我被成成抱在懷裏，有些不知所措。

    “我餓。”我抬頭看成成。

    成成笑了，哽咽著嗯了一聲。

    ——————

    “慢點吃，怎麽餓成這個樣子，喝點水。”成成看我吃東西有些心驚肉跳，他說我就和剛投胎的餓鬼一樣。

    我點頭，繼續吃。

    我說能再給我一份牛排麽？

    “服務員，上三份牛排。”成成扭頭對服務員說。

    然後將三份牛排放在我麵前，說都是給你的，慢慢吃，吃多少都行，但是不能撐壞肚子。

    “吃完咱們去掃墓吧。”成成看著我說。

    我不自覺的頓了一下，哦了一聲，牛扒噎在嗓子眼兒處。

    一口吃不下去了。

    那天是江允的忌日，很少人能記住，因為他剛死的時候，不僅是李碩和成成他們去掃墓，就連許多市民都自發去給緝毒英雄掃墓，但現在是大家似乎都忘了江允是誰了。

    我看著成成給江允鮮花，然後成成大喇喇的笑了，他說江允我們來了。

    “前幾年，我一直沒和你說，就是顧及咱們是哥們兒，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說了，我的婉君回來了，既然你照顧不了，不管她是不是喜歡我，我都要賴在她身邊兒了。”

    成成笑得很開心。

    我看著江允墓碑上的照片兒，依舊是五年前的樣子，很年輕，很帥氣的江允，冷漠的江允。

    沒有說他喜不喜歡我就走了的江允，現在我就站在這個男人的墓前，看著他的遺照。

    “江允，好久不見。”我說，說完我就笑了。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江允。再見。”我說。

    成成很莫名其妙的看我說完這句，我沒和他解釋，就走了，成成跟在我後麵，說咱們還沒和江允聊聊天兒呢。

    我說我要去看看陽光，我五年沒見陽光了。

    成成說他很心疼我說的這句話。

    “雖然不知道你這五年去了哪裏，但是可以肯定你沒有把自己照顧好，臉色特別蒼白，而且瘦的不成樣子。”成成說。

    我點點頭，我說謝謝你，要不是因為有你的話，我恐怕活不過這五年。

    成成沒有再說多餘的廢話，從我身後抱住了我。

    他說：“好久不見，思念成疾。”

    我轉過身，踮腳，吻了成成。

    ——————

    李碩很哀怨的穿上西裝，他說為什麽要讓他看見這殘忍的一刻，為什麽要邀請他。

    “畢竟當年我喜歡你喜歡的那麽刻骨銘心，你好歹的讓我安安靜靜坐在角落裏，為嘛讓我當伴郎。”

    成成瞪了李碩一眼，“再胡說八道就撕了你的嘴，少爺的伴郎一般人想當還當不上，你算是撿了大便宜了。”

    我試完婚紗出來，看著成成和李碩。

    他們兩個不說話，一直看著我，看得我都發毛。

    然後成成走過來，摟著我的肩膀，眼淚掉下來，“特別好看，也特別值得等待。”

    “得得得，你們兩個千萬別煽情，我可不想看見，兩個而立之年的人哭的和孫子一樣，趕明兒個非要上報紙不可，成成你可要記住自己是個著名的公眾人物，就你這一舉一動，不知道又要傷害多少少女心啊。”

    李碩很鄙視的看著我們，看著看著他的眼圈裏也全是淚。

    婚禮那天，來了很多人，坐在教堂的長椅上，看著我們宣誓。

    成成很激動的說他幾年三十歲，但是他喜歡了我二十年。二十年時間很長，但他還是等到了。

    “我要和婉君，生一個孩子。”最後成成總結。

    大家都笑了，有人問為什麽要生一個孩子。

    成成很認真的說生孩子多了對身體不好，所以我們隻要一個，甚是可以不要。

    我笑了，我說我要給你生一個足球隊的孩子，以後你領著孩子們去踢球。

    “我太幸福了。”成成拿著話筒，大吼。

    我笑了，挽著成成的手，喊了一句老公。

    成成瞬間淚崩，手一直在哆嗦。想笑，但是眼淚出來了。

    ——————

    “老公，你看看你兒子，到底是怎麽了，一直在吐泡泡。”我衝著工作室裏的成成大喊。

    成成又開始閉關了，畫畫。

    成成推開畫室門，飛速衝過來，到寶寶搖籃前，然後笑了。寶寶也衝著成成笑了，然後又吐出一串泡泡。

    “我小時候也這樣。”成成笑著和我說。

    然後成成抱著他的大兒子，圍裙都沒有摘，上麵是五彩斑斕。

    “走，我的大兒子，咱們去踩一個腳印去。”成成抱著孩子去了畫室。我跟了過去，實在不放心男人帶孩子。

    成成把孩子的腳放在顏料裏，然後狠狠的往他畫紙上一踩。

    孩子咯咯地笑。成成笑著親了他大兒子一口。

    “哎呦，我家寶貝怎麽這麽可愛這麽乖。”說完，再親一口。

    父子兩個嘰裏咕嚕的對話，誰也聽不懂誰說的話，但是還說的起勁兒。

    我走過去，抱著孩子，“走了寶貝，爸爸要畫畫了，咱們不能打擾爸爸工作。”

    孩子皺了鼻子，嘴一咧馬上哭了。

    成成一看見孩子哭，自己心疼的也要掉眼淚，伸手抱著孩子，“寶寶不哭，爸爸抱著。”

    我出去，給這爺倆做飯。

    從廚房裏就能聽見這倆人的笑聲。

    現在的我，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

    “哎呦哎呦我去我去，婉君。你老爺們兒真牛逼啊，有奪獎了，簡直就是神話了。”林小雨給我打電話。

    寶寶正在地上爬，嘴裏嘰裏咕嚕的不知道說什麽。

    “這不很正常麽，也不看看是誰老公。”我說。努力讓寶寶往回爬。

    林小雨咯咯笑，她說你就不想看看他獲獎的作品。

    其實我很好奇，但是還矜持著。我就吃準了林小雨藏不住話這點兒，就算你不問她，她也會說的。

    林小雨和成成走在美國，成成是去參賽，林小雨是常住美國，自打江允去世之後，林小雨就公開出櫃，移居美國。

    林小雨把攝影頭對準成成的那副獲獎作品。

    雪白的紙上。一個五彩斑斕的孩子腳印。

    寶寶看看我，咯咯地笑。<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