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了！”奶奶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朝著屋裏的人喊到。顧明陽一溜煙地跑到客廳，幫忙著奶奶盛飯，所幸躲過王芸的魔爪。見小宇跑著過來，便熱情地招呼道：“小宇呀，你想用哪個碗啊？”“這個！”小宇眼都不抬地指著桌上放著的空碗，碗的背麵畫著兩隻小青蛙。

    “這個？這個不錯喲，那我們小宇要多吃點飯，才能快快長大，保護好姐姐和奶奶，對不對呀？”顧明陽邊盛飯邊說道，顯然一副家裏人的語氣。

    “嗯！”小宇捧著碗笑得很甜。顧明陽又接著給奶奶盛飯，奶奶說讓自己來，顧明陽堅持要幫奶奶盛，“奶奶，你說你這麽一會兒就做了這麽一大桌菜，真的是手腳利索，老當益壯，再看這菜色，這賣相，讓人食欲大增，這手藝絕不壓於國際大廚！能吃到奶奶親手做的菜，真是榮幸，給奶奶盛碗飯，那是理所應當的！”奶奶被顧明陽誇得笑得合不攏嘴，“你這孩子呀，嘴甜！”

    王芸從房間裏出來，看到三人相處的格外融洽，仿佛自己才是那位客人，便對顧明陽的喧賓奪主有點不滿，“在說什麽呀，這麽開心，說來我也開心開心！”話語裏盡是酸酸的味道。

    顧明陽衝著王芸笑：“沒什麽，來，給你盛滿滿的一碗！”

    “你當我是豬啊！”

    “怎麽會？你看你，這麽廋，不多吃點怎麽行呢，奶奶，你說我說得對吧！”顧明陽看向奶奶。

    “小陽說得沒錯，丫頭啊，女孩子要多長點兒肉才好看！”奶奶開口說道，“快坐著吃飯吧！”

    王芸瞪了顧明陽一眼，現在局勢對自己相當不利，先把飯吃了再說，免得奶奶嘮叨。

    顧明陽邊吃邊給她們三人夾菜，還不忘加以好評。這頓飯算是其樂融融的吃完了。

    顧明陽又自告奮勇地要洗碗，王芸立刻拒絕，“你不是要趕著回家去嗎，很多年不回了，肯定想得慌吧！”

    奶奶笑著說：“是呀，你家人說不定都等急了，看我真是老糊塗了，沒有耽誤你回家吧！”

    “沒有沒有，奶奶你這說得什麽話呢，是小陽今天很榮幸，吃到你做的飯，真的很好吃！”王芸在後邊戳他的背，壓低嗓子，“你不要太誇張，過度了就太假了！”

    “奶奶，你看，我多年沒有回來了，有些路修的修，擴的擴，有些路都不太記得了，我想……”奶奶打斷了顧明陽的話：“丫頭呀，反正待會兒你沒事，就帶小陽去吧！”

    王芸立刻搖搖頭，“奶奶，待會兒我還要教小宇功課！”

    “功課明天也可以教！”奶奶說道。

    “我還有一大堆衣服要洗，還有……”

    王芸還想為自己爭取一下，被奶奶一句話斷了後路“這些等你去了回來做都不遲！”

    “哦！”王芸悶哼一聲，推著顧明陽往門外走。顧明陽一步三回頭，“奶奶，我會常常來看你的！”奶奶站在門口笑著揮手！

    “顧明陽，想不到你這麽討人喜歡，但是，請你注意一下，剛剛那是我的奶奶，不是你的！不要覺得你是班長你就得寸進尺，更何況現在是放假時間！”王芸提醒到。

    顧明陽不以為然，“想不到平時溫文典雅的王芸，居然有這麽凶悍的一麵。”

    王芸瞪了他一眼，“誰敢搶我的東西，我一定加倍討回！磨嘰幹嘛呢，你家地址？”

    “梅花村！”顧明陽脫口而出，對於那兒，雖然五年沒有回來過了，道路有些變化，但他是再熟悉不過的，那裏有他的牽掛。

    “想不到你是梅花村的人！”王芸略有些驚訝，那個村子可真正算的上是風水寶地，村子裏出了好多大官，什麽市長呀，省委書記呀，也出了很多富翁。不知道是山好還是水好，反正村子裏的姑娘小夥模樣都生得俊俏，說話的聲音也是十分動聽的。

    “嗯，我從小跟著奶奶，在梅花村長大，那時候的我，真的很開心。”顧明陽話裏透露著一股淡淡的憂傷。王芸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過頭，卻看見顧明陽一臉的陰鬱，眉頭緊鎖。王芸猜想：大抵是近鄉情怯罷了！

    顧明陽尾隨著王芸的腳步，繞過田間小路，穿過一片開得正繁的梅花林，來到了村落與梅樹相互映錯的梅花村。

    “到了！”王芸說道。見顧明陽停在那裏不動，問道：“你不是要回家嗎，都到村門口了，怎麽不走了？”

    顧明陽仍舊愣在那裏，似乎沒有聽到王芸的話。

    “顧明陽，怎麽了？喂——”王芸伸手在他的眼前使勁的晃了幾下，努力喚醒神遊的顧明陽。

    “我沒有家了！”顧明陽語出驚人。

    這下換王芸愣住了，“我說，你不是說你是梅花村的人嗎？怎麽就沒有家了呢？哎！顧明陽，你別走啊？你不是不知道路嗎？喂？顧明陽，你慢點——”

    顧明陽在梅花樹邊的一座枯墳停下，單腿跪著。王芸好不容易趕上來，嘴裏喘著粗氣，正想質問他，卻聽到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奶奶，請原諒小陽的不孝，現在才來看你，我一直以為，隻要我不來看你，你就一定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爸爸跟媽媽都很想念你，每年回家祭祖，他們怕我傷心，就悄悄地走，其實我每次都躲在角落裏看著他們離開，奶奶，真的，我實在沒有勇氣來承認你已經永遠的離開我了，所以，五年了，現在才來看你，奶奶，你不會罵我吧！奶奶，小陽現在長大成人了，可以保護人了，可是，我想要保護的，都已離我而去，奶奶，對不起……”

    王芸看著此刻有些單薄的少年，感慨生老病死是人們不可抗拒的規律，而生離死別則是更讓人難以接受，摧毀心智的！陣陣寒風襲來，梅花臨寒獨放，花香撲鼻，讓人頭腦頓時清醒不少。

    顧明陽伸手接住吹落的花瓣，緩緩道出：“花又開好了，人無再來時！”

    王芸望進顧明陽的眸子，那裏有漫天飛舞的花瓣，還有一滴晶瑩的淚。

    “奶奶走的很安詳，應該是爺爺來接她了，聽爸爸講，爺爺奶奶很相愛，那時候家裏很窮，除了打理好農活，爺爺有時在大雨過後上山去采蘑菇，可以換些零花錢，奶奶的手很巧，什麽東西在她手裏都能變廢為寶，家裏在奶奶的勤儉節約下，日子過得還算湊合，從奶奶懷了爸爸後，爺爺就經常去山上采蘑菇，有一次，雨下得特別大，爺爺特別興奮，這意味著可以采很多很多的蘑菇，多換點兒錢攢著！奶奶不讓爺爺進山，爺爺執意要去，奶奶拗不過爺爺，隻好囑咐爺爺多加小心。自爺爺走後，奶奶的心就跳得異常的快，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挺著大肚子在村門口來回走，天黑了，也不見爺爺回來，奶奶急了，就往山裏去，沒走多遠，就見一行人抬著爺爺，奶奶慌了，邊走邊哭，那不足五十米的距離，奶奶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最後見到爺爺，奶奶自己也成了一個泥人，爺爺對奶奶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摘到蘑菇了！’，奶奶抱著爺爺，不哭不鬧，就那麽靜靜地坐著，直到她體力不支，暈了過去，爸爸也就這樣不足月地來到這個世界，奶奶把爸爸教育得很好，雖然一個人帶孩子辛苦，爸爸說奶奶卻從不苦著他，爸爸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讓奶奶過上幸福的日子，可爸爸不知道奶奶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所以，爸媽在外打拚生意上的事情，奶奶就幫忙照看我，爸爸說把奶奶接到城裏去，奶奶堅持不去，說年紀大了，還是鄉下安靜，空氣好，我知道，其實奶奶是舍不得爺爺一個人在這裏，她想在這裏陪著他！喏，這是奶奶跟爺爺的合葬墓！”王芸聽得早已淚眼模糊，“奶奶現在一定很幸福！”顧明陽雙手擦去她的眼淚，“傻丫頭，我們應該為奶奶得到了幸福感到高興！”王芸破涕為笑，“本來我還想著怎麽安慰你，看到你這樣，我真心為你感到高興！”

    “走吧！”顧明陽說。

    “嗯？去哪兒？”王芸問。

    “當然是去你家了！”顧明陽解釋道。

    “顧明陽，你怎麽老是這樣一聲不吭就跑呢？”王芸真心覺著冬天跑步太難受了。

    兩隻身影逐漸消失在漫天花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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