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幻夢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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漿汁兒活了!
她在黑暗中問我:“周的東,你覺得我是她嗎?”
周的東,聽起來那麽古怪!
我把什麽東西運回營地了?
我把什麽東西抱進帳篷了?
這一刻,我已經魂飛魄散,朝著這個聲音瘋狂地扣動了扳機:“啪啪!!”
我聽見漿汁兒一聲慘叫,好像有血噴射出來,濺了我滿臉,那血是涼的!
我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發現,我躺在車裏,頭上是我的車頂。布布正在用礦泉水噴我的臉。
她見我睜開了眼睛,對旁邊驚喜地說:“嘿!他醒啦!”
接著,我看見魏早、張回、帕萬、孟小帥都擠到車門前來看我。
我掙紮著爬起來,問:“我們在哪兒?”
布布說:“你脫水昏厥了!來來,喝一口!”
我接過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
噢,剛才那些情境都是我在昏迷狀態的幻夢。我四下看了看,外麵都是沙土,很熱。我不知道幻夢是從哪裏開始的,迷茫地問布布:“號外呢?”
布布說:“號外死了!”
號外死了……
布布說:“漿汁兒失蹤了,我們正去找她啊!”
我說:“白欣欣和徐爾戈沒來?”
布布說:“我們不是分開了嗎!”
我徹底清醒了,我是在尋找漿汁兒的路上昏迷過去的。
布布說:“張回拿著我的望遠鏡,看到了一片木樁,他追上你,讓你看,你接過望遠鏡看著看著,就軟塌塌地摔倒在沙子上了……”
我知道我從什麽時候昏迷的了。
就是說,我們確實找到了古墓,而漿汁兒很可能並沒有死!
我的身上有了力量,說:“走!”
布布說:“不行!你再休息一會兒。”
這時候,我發現布布就像個母親。我被她逼著,在開著空調的車裏躺了半個鍾頭,車隊這才出發。
接近那片墓葬之後,我發現,那些木樁上並沒有什麽顏色。我們爬上沙丘,看到了幾處大大小小的窟窿,經過認真辨別,隻有一個窟窿是入口,其他都是偽裝和掩護。
一般說來,一個人在夢裏的時候,和他現實中的性格是一樣的,智商也是一樣的,甚至做出的決定和判斷也基本相同我讓張回和帕萬留在外麵陪著布布和孟小帥,我帶著魏早下去探視。
我把繩子係在腰上,與孟小帥定了暗號,然後慢慢走進墓葬的斜坡通道。
我們下到最底端,慢慢前行,看到很多墓室,用手電筒照進去,我傻眼了總共11副棺材,都蒙著羊皮,棺材前插著木牌,依次寫著我們11個人的姓名,與我昏迷中的幻夢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木牌上並沒有錯別字,而且,順序也不同
衣舞之墓。
號外之墓。
徐爾戈之墓。
張回之墓。
周德東之墓。
漿汁兒之墓。
帕萬之墓。
魏早之墓。
白欣欣之墓。
布布之墓。
孟小帥之墓。
我麵對這些木牌愣了幾分鍾。
魏早並不知道我做了什麽夢,不過他也被這些木牌驚呆了,一直沒說話。我排在第5位,他排在第8位。
為什麽我眼前的情景提前在我昏迷中夢見了?或者說,為什麽我在昏迷中看到的情景在眼前出現了?這是最恐怖的。
巧合?
終於,魏早罵起來,這跟夢裏不一樣。
我依然擔心夢裏的情節再現,於是,趕緊衝到寫著“漿汁兒之墓”的棺材前,迅速把它打開了。漿汁兒果然躺在裏麵,臉色像紙一樣白。
棺材很窄,但是我並沒有掀翻它,我不想重複夢裏的情節,我費力地把漿汁兒抱起來,對魏早說:“快跑!”
我們很快就跑出了古墓,我鬆了一口氣。
張回、布布、孟小帥、帕萬並沒有下到古墓裏。
古墓也沒有坍塌。
我也沒看到三個赤身裸體的鄭太原……
現實並沒有重現夢魘!
布布急切地問:“天哪,她還活著?”
我摸了摸漿汁兒的心口,搖了搖頭。
孟小帥沒有走過來,她遠遠地看著我懷裏的漿汁兒,難過地哭起來。
靜默了一會兒,布布說:“要不,就把她埋在這兒吧……”話音剛落,她的眼圈也濕了。
我說:“不,她是跟我們出來的,要埋也埋在我們的營地旁邊。”
布布說:“那也好……”
我把漿汁兒放在路虎衛士的後座上,讓她平躺著,然後回到駕駛位置,掉頭朝回開。
我的車速很慢,我怕顛著熟睡的她。
我沒有打開cd,朱哲琴也沒有唱歌,隻有震耳的引擎聲。
走著走著,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很安詳。
我忽然盼望夢裏的情節再現了,如果一切都按夢中發展,那麽,到了半夜,說不定漿汁兒真的會死而複活……
我隻要她說話,不管她說什麽。
我隻要她坐起來,和我說句話,哪怕她已經不再是她了……
我正胡思亂想著,忽然看見前麵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閃著烏黑的光,很像號外的電台!
我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我沒有停車,從它旁邊開了過去。不過,走到它附近的時候,我仔細地看了看,我確定,那就是號外的電台!
我剛剛做的那個夢,眼下的現實它們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
我徹底糊塗了。
我稍微加快了車速,希望搶一點時間,也許營地裏的徐爾戈真的遇害了……
下午3點多鍾,那輛天藍色房車出現在遠方的時候,我果然看到白欣欣在朝我們使勁擺手。我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我們離營地越來越近了。
白欣欣似乎已經等不及,他朝我們跑過來,看他的姿勢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
果然,他氣喘籲籲地跑到我們跟前,第一句話就是:“徐爾戈死了!……”
魏早、張回、布布、孟小帥四個人跟我不一樣,我是預先料到了這個結果,而他們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當時就石化了。帕萬聽不見,不過他似乎也感覺到營地又出了橫事,臉色變得凝重。
接下來,白欣欣講述的情形和我夢見的幾乎一致……
我看了孟小帥一眼,她緊緊咬著手指,好像傻了。
無論她愛不愛徐爾戈,徐爾戈一直都在深深愛著她。
我們回到了營地,看到了徐爾戈的屍體。
在夢中,徐爾戈躺在房車的東北一側,在現實中,他躺在房車的西南一側,相同的是,他的眼睛裏糊滿了沙子……
孟小帥終於哭起來,就像突然決了堤。
布布在她旁邊輕輕勸慰。
我一直沉默著。
過了會兒,孟小帥終於止住了哭,營地裏變得異常安靜,我講起了我昏迷中夢見的情景,講起了古墓裏的那些棺材,以及寫著我們名字的靈位……
白欣欣首先問我,他是第幾個?
接著,每個人都問了問。
我如實告訴他們了。
接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了。
幾分鍾之後,布布開口了:“你還打算把漿汁兒留一夜嗎?”
我說:“是。”
接著我又說:“大家把徐爾戈埋了吧。孟小帥,如果你想留下他的錄音筆,現在就拿走。”
孟小帥紅著眼圈兒,朝我搖了搖頭。
就像夢中一樣,我們把徐爾戈埋在了營地裏。想起那個夢,我去拿來香梨和饢,擺在了他的墳上。
然後,大家搭起了帳篷,我把漿汁兒抱了進去。
接著,不分男女,大家都去挖求救信號了。
我也去了。
首先,我、白欣欣和魏早用工兵鏟在沙土上畫字母。我終於知道,由於麵積太大,很難把“sos”這三個字母寫得很像。
有一次,我在北京看到一幅巨大的廣告牌,上麵畫著個美女,不過,我怎麽看這個美女都有點恐怖。我對朋友說了這個感覺,朋友說,畫這麽大的廣告牌,很容易比例失調,已經很不錯了。
現在,我們在羅布泊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最後,我們總算把三個字母的字形畫出來了,沒有製高點,我們無法看到全貌,也不知道從天上俯瞰的話,能不能看出是“sos”。
不管了。
大家開始挖,挖了大概100米長,一尺深。
幹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們一直幹到天黑日落才回到營地。
大家的心情糟到了極點,晚上基本沒吃什麽東西。白欣欣和兩個女性上了房車,另外三個男性走進了另一頂帳篷,我回到了我和漿汁兒的帳篷裏。
我打開了應急燈。
漿汁兒平平地躺著,依然是我放下她之後的那個姿勢。
我把手槍放在了睡袋旁。裏麵還有5發子彈。
然後我在睡袋上坐下來,凝視漿汁兒。她靜靜地躺著,似乎在等待我的呼喚。
我把應急燈關上了。
我要按照那個夢的提示做,如果燈亮著,也許她就不會醒過來了。
接著,我說話了
“漿汁兒,我做了一個夢,其實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個夢,那時候我昏迷了,出現了一種幻覺,我把你抱回來了,像現在這樣,我把你抱進了帳篷,然後,我對你說話,說著說著,你突然就醒了……”
“你會醒嗎?我想你會的,因為幻覺中其他一些事幾乎都兌現了。傻瓜,如果你醒了,不要那麽愣,爬到我臉上說話,你會嚇著我。你先咳嗽一聲,好不好?你放心,我不會對你開槍的,不管你是人是鬼……”
“如果你真的醒過來,我答應你,出去之後我陪你去一趟西安,揍那個負心郎一頓,事成之後,你請我吃頓羊肉泡饃就好了……”
半夜的時候,外麵刮起了大風,飛沙走石的,就像一頭巨大的怪物滿世界亂撞,尋找著什麽人。帳篷被吹得“啪啦啪啦”不停地響。四眼在狂叫。
想到外麵剛剛挖出來的“sos”,我一陣沮喪,大家費力挖了一下午,也許會被風沙埋沒掉……
漿汁兒一直安安靜靜。
我不知道我說了多少話,眼皮越來越沉,我都不確定我說的是不是夢話了,還在說……
突然,我猛地瞪大眼睛,一下就精神了。
我在風中聽到了弱弱的哭泣聲。
我一骨碌爬起來,摸到應急燈,手忙腳亂地打開,朝她看過去
她依然平躺著,艱難地轉過臉來,眼裏掛著淚珠兒。
我差點昏過去!
我注視了她幾十秒,才顫巍巍地問:“你……醒了?”
她流著淚點點頭。
我一下跳起來,從背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送到她的嘴上:“別說話,喝水!”
她勉強地喝了兩小口,然後艱難地說:“抱起我來……”
我就把她抱起來,她順勢斜躺在了我的懷裏。
她說:“我都聽見了……”
我恍然意識到,她可能被服用了什麽東西,導致心跳緩慢,屬於假死!
我不想問她都發生了什麽,現在她極度衰弱,最好不要讓她回到恐懼的記憶中,那會讓她受到強烈刺激。
我半開玩笑地說:“我就知道你會聽見。我假裝不知道你會聽見,然後讓你感動得痛哭流涕,我喜歡看你像小孩子一樣哭。”
她的眼淚流得更洶湧了,她說:“你答應過我的……”
我說:“什麽?”
她說:“揍他一頓……”
我很二皮臉地問:“有嗎?”
她說:“你不能言而無信……”
我說:“好吧。”
她把臉貼到我的臉上,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請你吃泡饃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同意嗎?”
我說:“不,我想吃泡饃。”
她微微笑了笑,說:“真固執。好吧,我請你吃泡饃,再搭一個秘密,你聽嗎?”
我說:“隻要不影響泡饃,那我聽。”
她舉起臉,輕輕親了我一下,然後說:“我愛上你了。”
我說:“應該的。”
她說:“你當我爸爸吧。”
我說:“我有女兒。”
她說:“那你當我叔叔吧。” 羅布泊之咒:
我說:“我有侄子。”
她說:“要不,你當我哥哥?”
我說:“我沒有妹妹,成交。”
我就那麽抱著漿汁兒,度過了2013年4月29日的狂風之夜。
四眼叫了一夜。
清早我起來的時候,風已經停歇,大家都在睡著。
我順梯子爬到房車上,朝我們的求救信號望去,目瞪口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