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姑娘腦後全是血！”

    “什、什麽？姑娘，姑娘你醒醒啊，姑娘！嗚嗚……”

    “別哭了！小滿，你腿腳最利索，趕緊的，去棲霞居稟告夫人，讓夫人派人駕車去請大夫！”

    吵！

    好吵！

    耳邊哭聲、呼喊聲繁雜，吵得荀元惜本就疼痛欲裂的頭，更疼了，鬧得那些人說什麽，她一個字都沒聽清！

    不堪受擾的她，下意識地抬手，想叫她們閉嘴……

    才發現，自己不僅腦袋疼，這渾身上下都跟石磨碾過似的，就沒一處不痛，用盡力氣，也不過隻是動了動手指。

    不！

    不對！

    她都死了，還能感覺到疼？

    荀元惜記得清清楚楚，中秋剛過，節慶的喜氣猶在，衛廷便舉兵犯京，京中武將和禁軍不敵，從臨沂和江寧趕來救駕的劉、竇二將也都戰死，叛軍長驅直入，殺進了皇宮內苑！

    之後，衛廷獨入太極殿，斬賀芒、傷元召，最後，那冰涼的彎月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而她，沒有死在衛廷的刀下，卻亡於堂兄荀譽的“血珀”！

    那把柄端鑲有絢麗紅寶的匕首，還是她所贈！

    難道，這世間真有輪回？

    她死而複生了？

    嗬……

    簡直荒謬！

    荀元惜心中從來沒有神佛，自然不信什麽六道輪回之說；可是，身體的疼痛和尚且還能運轉的思維，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還活著！

    憑借驚人的意誌，荀元惜扛住了劇痛和那股昏昏睡意，終於睜開眼睛，入目是一張有些陌生，卻像是篆刻在腦海深處的清秀麵容。

    暮雨懷抱著自家姑娘，蹲在地上，不錯眼地緊盯著她，發現她醒來的第一時間，赤紅的雙眼，頓時迸發出驚喜的亮光。

    “姑娘！姑娘你醒了？你覺得怎樣？頭疼嗎？暈嗎？身上呢？嗚……姑娘你，你還能動嗎？”

    一改往日少言寡語的清冷之態，暮雨聲如連珠，一疊聲地發問。

    荀元惜怔怔看著眼前之人，片刻後，瞳孔猛然一縮。

    眼前這個……

    是暮雨吧？

    是，就是暮雨！

    那個自幼相伴、忠心耿耿，卻在“邙山一役”中，替她擋箭身亡的暮雨啊！

    若不是如今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她真想抱著暮雨大哭一場，再仰天大笑三聲。

    她，昭仁太後荀元惜，居然真的又活過來了！

    看暮雨此時的年紀和這身裝束，很明顯，她的外家吳興沈氏還沒有被抄家滅族，她名震天下的外祖父沈禕也還在世！

    那麽……

    娘親就還不曾被父親徹底厭棄，還沒有被祖母逼得懸梁輕生；她也還是沈、荀兩家千嬌百寵的七姑娘，沒有孤苦無依，沒有顛沛流離……

    祖父也還沒有將她獻予睿王為婢，再由他轉贈給掌印大太監林鐸，受那名為“調教”，實則生不如死的羞辱！

    不僅死而複生，她還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一切苦難還未降臨的，最初的原點？

    哈，真是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衛廷、荀譽，不知你們可安好，如今又身在何處？

    豔紅朱唇微勾，荀元惜森然冷笑，神色轉瞬恢複如常，再次凝目看向暮雨，艱難地提了一口氣，試著張嘴：“我……嘶！我這是怎麽了？”

    嗓音嘶啞，破鑼一樣，她的神色卻是平靜無波，震驚、喜悅……

    諸多情緒，全都深藏心底。

    荀元惜這一開口，暮雨始終懸而未滴的眼淚，再忍不住了，“唰唰”地往下流。

    但她沒有去擦，隻是掏出巾帕，小心地替荀元惜輾著額頭冷汗，同時，利落說明情況。

    “姑娘忘了？五姑娘邀你花園吃茶，你見假山上山木紅果累累，一時心喜，爬上去摘，結果摔了下來。”

    荀元惜還沒來得及接話，暮雨忽然瞪大兩眼，將她細細打量。

    “姑娘，你、你該不會是……”

    “放心，並沒有。”

    荀元惜知道暮雨擔心什麽，是懷疑她摔壞腦子，忘了事。

    言簡意賅的一句，安了暮雨的心，她就不再說話，試了試手腳，都還痛得難以動彈，不敢死撐著起來，便放軟了身子，靠在暮雨懷裏，目光淡淡遙望遠處的月洞門。

    撲蝶、摘紅果，摔下假山……

    看來，眼下應該是建寧七年，四月初八。

    雖然年深久遠，但因為今日這一摔，引發了一件大事，並且是她前世人生巨變的起因；所以，至今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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