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低頭看著懷中孫女，一臉的疑惑。

    荀元惜卻一改之前的小女兒嬌態，眼對眼地，認真說道：“祖母，五姐姐今日，壓根兒沒帶扇子出門，璨璨又去哪裏搶奪？璨璨便是再頑皮，也絕不敢欺瞞您！當時，璨璨就扒著樹枝，正要從樹上下來，可五姐姐卻伸手來搶璨璨腰間的香囊……”

    話頓住，元惜扭頭垂眸，看了看眼帶驚駭，卻又有些慌亂地望著她的荀元春，才接著說。

    “五姐姐也不像真要搶璨璨的東西，或許隻是無心的玩鬧？但是，璨璨摔傷，總也有五姐姐的緣故；所以……”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所以，她之前才會說，等著荀元春給她道歉。

    這一番話，隻是道出實情，並沒有添油加醋，倒不是她心善，要替荀元春開脫；隻是，雖然她從不相信世間真有神佛照拂世人，卻一直信奉因果報應，如影隨形！

    即便當年，身處後宮那個渾水壇子，幾經沉浮，她也不曾歪曲事實去冤枉誰、陷害誰。

    她的雙手，雖然也染滿鮮血；可栽在她手裏的，都是咎由自取，亦如今日的荀元春！

    聽完元惜的話，崔老夫人沉吟片刻，輕輕拿下她貼在自己臉側的小手，再轉眸看向荀元春時，眼神銳利如鷹。

    荀元春哪裏見過祖母這般厲害的模樣，被這一眼盯得，目光亂閃；但心裏越慌，越害怕，就越想爭辯。

    隻是，元惜怎肯再給她詭辯的機會？

    懶懶往崔老夫人肩窩一趴，荀元惜冷冷瞥一眼張嘴欲言的荀元春，搶先開口。

    “祖母，璨璨雖然年幼，卻也明白‘一筆寫不出兩個荀字’的道理。璨璨並不是非要五姐姐挨罵受罰才解恨；隻是覺得，身為荀府當家主母和我們的祖母，誰都不該欺瞞您，您應該、也有權知道事實的真相！”

    她話音軟糯，語調卻是抑揚頓挫、鏗鏘有力，聽不出什麽委屈，更不帶絲毫怨氣，有的，隻是顧全大局的孝順、隱忍，和凜然大氣。

    默默聽完荀元惜的話，崔老夫人眼神極為複雜。

    還記得，她曾在老爺麵前說過，說五丫頭其實比七丫頭更聰明、更懂事。

    可老爺卻說：“五丫頭懂事說不上，小聰明倒是很有些；但和璨璨比起來……”

    老爺笑著搖頭，話到此為止；但那姿態，不就是說五丫頭根本不能與七丫頭相提並論嗎？

    她當然不會為這種事和老爺爭論，心下卻是很不服氣的。

    即便七丫頭偶爾能得老爺提點幾句，可畢竟是那樣一個粗鄙村婦養大的；而五丫頭，娘親是範陽盧氏，正經的名門望族，更有她這個同樣是出身高門大戶的祖母悉心教導！

    她的五丫頭，怎麽可能不如二房長大的七丫頭？又哪點不如了？

    但是，沒有想到，平時優劣並不明顯的兩個丫頭，這回一出事，倒是高下立見。

    唉……

    不愧是能以一介寒門庶子躋身上流的老爺，眼力果然精準，遠非她能比啊！

    暗歎一口氣，崔老夫人不再看荀元春，隻冷著臉吩咐身邊一個心腹婆子。

    “阿喜，你去老爺的書房，借一本哥兒們謄抄的《延君禮記》出來，帶五姑娘到小佛堂，跪著抄去。什麽時候清醒了、明白了，再帶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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