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姊妹親厚”、“家和萬事興”……

    諸如此類的話，是崔老夫人常掛嘴邊的。

    她總是以此教導幾個孫女，讓她們謹記，她們都是荀家的姑娘，不僅如今待字閨中之時要多親近、要和睦，將來各自出嫁，更該互相幫扶。

    可實際上，除了元惜早夭的長姐荀元珍，這荀府上下七個姑娘，在崔老夫人看來，可都不是什麽嫡親孫女，那就是一對貨物！

    她老人家不怕這些貨物有心機，隻怕貨物蠢而不自知，不好物色好主顧售賣，又能有幾分真情？

    但這一點，莫說此時的荀元春看不穿；即便元惜，也是前世受盡磋磨，一顆心被傷了個七瘡八孔之後，才算是真正看透了祖母慈愛、公正的虛偽麵皮下，那自私自利到極點的陰狠本性！

    不過，荀元春雖是全然不知崔老夫人心中所思所想，但也聽懂了祖母言下之意。

    說“養過一陣子”，就是不要她回福鑫堂了？

    這怎麽可以？

    這簡直比讓她當場挨一頓板子，還疼啊！

    她還不知事的時候，就被祖母給抱走了，和母親本就感情淡薄。

    何況，這些年來，看出祖母不喜她和母親多親近，她還對母親敬而遠之。

    若是受罰之後，再搬回榮菊堂，且不說母親會怎麽對她，就這吃穿用度上的落差，她就受不了啊！

    祖母怎麽能這樣？

    當初，非說要親自教養她的是祖母，如今她老人家又是上下嘴皮子一磕，輕輕巧巧就定了她的去留，怎麽也不替她想想？這樣的情況下，她回去榮菊堂，日子能好過嗎？

    還有荀元惜那個死丫頭，當時摔得，簡直就像是立馬就要斷氣了一樣！

    怎麽這大夫都還沒來，又活蹦亂跳的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荀元春轉眼便往祖母懷中的堂妹望去，隻一眼，心下更恨。

    這死丫頭，不但任事兒沒有，居然還在笑！

    是在嘲笑她的狼狽嗎？

    荀元春本就心胸狹隘，一番折騰，再受這一氣一激，頭一偏，張嘴便是一大口鮮血吐出。

    周遭奴仆當即驚得，倒抽涼氣；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沈月，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但崔老夫人卻跟沒看見似的，眼皮子都沒抖一下。

    眼前已是天旋地轉，可荀元春知道，她還不能暈，還得趕緊求得祖母回心轉意！

    眼見自己吐血，祖母卻是一臉的淡漠……

    荀元春這心裏更加沒底了，唇邊血跡都顧不得擦，勉強穩住心神，死死抱緊崔老夫人的腿，哀聲哭求。

    “不，不！祖母，您聽春兒說，事情不是七妹妹說的那樣啊！”

    崔老夫人目光定定，緊盯著荀元春，冷聲問道：“哦？你意思是說璨璨撒謊？璨璨栽贓陷害你？”

    “這當然……”荀元春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當、當然不是。可七妹妹摔傷，真不是春兒害的！七妹妹摔破了頭……對，對，她摔壞腦袋，記錯了！”

    呸！

    你才摔壞了腦袋！

    聽了荀元春這牽強的鬼話，元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崔老夫人更是直接抬腿，一腳踹開她。

    “滾開，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臉皮都撕破了，崔老夫人哪還耐煩與荀元春多言，穩穩抱好懷中小孫女，轉身就走。

    荀元春被崔老夫人這一記窩心腳，踹得在地上滾了一圈，翻身爬起，又要撲上來。

    “祖母！祖母啊……”

    阿喜幾個看明白老夫人的態度，不敢再由著荀元春鬧騰，一把捂了嘴，架起來，就往小佛堂跑。

    遠遠的，望著荀元春猶自掙紮不休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轉角……

    反趴在崔老夫人肩頭的元惜也再扛不住倦意和疲累，兩眼一閉，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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