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故人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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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來人,一聽就是個少年。
或許正處於變聲期,他的嗓音有點嘶啞;但親和的腔調、柔綿的語速,卻能令人忽略那粗嘎嗓音帶來的不適,仍有如沐春風之感。
有人來探望女兒,沈月自然是高興的,隻是……
如今這荀府,長房嫡長子荀徖將滿十六,去年正月,嗓音就已恢複正常;嫡次子荀衍倒是年方十三,卻又是個病秧子,成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隻在自己院中讀書、養病,與璨璨全沒交集;而她們二房的荀諶和三弟妹的律哥兒都還年幼。
那這,來的是哪家的兒郎?
沈月慢慢鬆手,放了女兒下地,卻僵在床邊,不知該不該過去開門。
荀元惜倒是幾乎瞬間,就辨識出這便是當朝三皇子,她的未婚夫——蕭櫚!
因為她對蕭櫚,實在是太熟悉了。
三歲之前,她倆睡過同一張床;五歲後,不常見了,但因是自幼定親,沒太多顧忌,也時有書信來往;直到九歲的今日,他來退親。
此後幾年,她喪母失恃,顛沛流離,嚐盡人間百苦;而蕭櫚卻博得皇後青睞,封王,封太子,如魚得水,步步高升!
前世的她,對蕭櫚雖說不上恨,卻也怨極了。
畢竟,她打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嫁給這個“溫文如玉,有君子之風”的三皇子的!
年幼不懂事的她,也曾問過他對這樁婚事,是否滿意。
當時,蕭櫚沒有回答,但卻折了一枝桃花,親手別在她的發上。
這不就表示,他也是滿意的,滿意這樁婚事,滿意她?
於是,她的目光才會不自覺地追隨他,關注太多、期待太多……
哪知道,最後卻是因為他,她的整個人生都全盤崩塌!
所以,剛在宮中嶄露頭角,她便想盡一切辦法,打聽蕭櫚的事。為此,甚至廢了昭興帝貼身的府軍中衛兩個暗棋,被林鐸狠削了一頓。
正因為太過熟悉蕭櫚,荀元惜才覺得詫異。
九門角樓還未鳴鼓,他怎麽就進府了?
而且,前世的蕭櫚分明是一來,便直接到主院正堂,找祖父商議退親之事去了,怎麽現下卻來了她這觀瀾軒?
難道是想確認,她是否真如外間傳聞所說,毀容了?
不,不可能!
且不說前世今生不該有所不同,就算真有變化;可她是美是醜,是刁鑽跋扈,還是溫柔如水,蕭櫚都不會迎娶她。
她曾親耳聽他說過,在他看來,他母妃與她外祖母早年的約定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他那正妃之位,可是留給他心中那道明月光的!
嗬……
明月光?
她倒是很期待,蕭櫚再將他那明月光迎娶過門那一刻!
不過,不管怎樣,人既然已經來了,眼下的她還真沒理由,也沒資格將一個皇子拒之門外。
再說了,便是他不來這一趟;她今日,也是要去見他一麵的。
不過片刻,荀元惜心念百轉,勾起嘴角,無所謂地笑了笑,飛快地脫掉了剛穿上的外衫,手足並用爬上床重生躺下。
掖好被角,把脖子以下都遮了個嚴實,元惜對一臉莫名看著她的沈月說:“娘,開門請人進來吧。”
可是,素來幹脆利落的沈月,這時候卻猶豫起來。
“這……璨璨啊,外麵是個男的!”
男女授受不親,七歲不同席,這是東昱世人皆知的常識。
沈月便是再不知禮,也記得這一點。
她倒不怕什麽,可女兒不是向來很在意這些嗎?
對上娘親驚詫的目光,荀元惜微微一怔,失笑搖頭。
“娘,沒關係的。‘男女七歲不同席’是說不能同居、同食,卻不是連麵都不能見。再說,三皇子殿下肯定不是獨自一人來的。要是我猜得沒錯,這作陪的,多半是……”
有那“夢悟玄機”的托辭在前,她和娘親私下說話,是再無顧忌。
見識過元惜威勢大開的沈月,也沒覺得女兒這超越年齡的成熟語氣有什麽不對。
隻是,荀元惜話還沒說完,外間就響起一道有些滄桑的低沉男音。
“璨璨,方便嗎?祖父可否入內?”
荀元惜猜得果然沒錯,以“清雅守禮”聞名京都的荀府,自然不可能讓三皇子獨自來這女兒家的閨房,是以,這陪客,正是她的祖父——禮部尚書荀頌。
荀頌也不知屋內情況,之所以不像蕭櫚那般詢問門口婢女,是有意借此告誡孫女,三皇子並非單純地前來探望,無論她是睡是醒,都不能拒之不見!
若此時,在這觀瀾軒的,真是那個還沒滿十的荀元惜,或許荀頌這麽一番“苦心”,就要白費了。
然而,曾經親手將祖父拽下首相之位的荀元惜,卻是一聽,就意會了。
荀元惜假裝虛弱地咳嗽了幾聲,又拉了娘親,在自己床邊坐下,才開口請進。
荀頌比崔老夫人還年長一歲,現下已五十有六。
但,別看他須發皆白,姿容卻依然俊雅,一襲闊袖青衫更顯氣質非凡,如鬆、如柏!
雖然年邁,還身居高位,荀頌卻不敢托大,拱手請了三皇子蕭櫚先行。
隻是,有他這麽個珠玉在後,便是受人廣為稱讚的蕭櫚也被襯得風度全無,仿若一個尋常百姓家的稚嫩小兒。
看果然是三皇子來了,還有自己的公爹……
沈月趕忙起身行禮。
荀元惜卻是手按床沿,撐了撐,又似體力不支般躺了回去。
臉上揚起訕訕淺笑,她正待說兩句場麵話,可這一抬眼,卻是驚得,險些直接從床上蹦起來。
衛廷!
他……
他他他,他怎麽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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