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北平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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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行走在北平的大街上,馬三的雙眼怎麽也不夠用了,他沒去過大城市,今天算開了眼界,高大堅固的城門樓子,城牆上的塔樓高大神秘,那高高的城牆上還有行人說說笑笑看看這看看那,好象和他一樣第一次來到北平城,看什麽都覺得那麽稀奇。
一眼望不到邊的城牆比馬三家的房子還厚,朝遠一望巍峨壯美的建築,高高低低層層疊疊,似乎也沒個邊。
馬三想:城裏的房子可比家鄉的好,純青磚的牆麵,上麵蓋了小布瓦,那瓦上還燒著花,門樓子高大氣派,鬥拱木梁飛簷都那麽講究。純磚純瓦這得花多少錢?想想自己家的房子沒有一塊磚,用那土坯堆起來,房頂沒有一片瓦,外麵下雨漏,外麵不下雨了屋裏還漏個沒完,想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
不敢駐足,行走在大街上,馬三邊走邊掏出張一真寫給他的地址,一個字也不認識,張一真給他說了好幾遍他也沒記住,隻好拿著那個紙條子,找個識字的人。
馬三穿著還算幹淨,昨晚他專門用熱水泡了腳,換上了幹淨的白色襪子,套了雙平底的布鞋,看著一身幹淨的自己,馬三找人問路有了底氣和精神頭,要不說人靠衣服馬靠鞍,馬三可深有體會,一身破爛的衣服別說問路,行人早把你當成乞丐,躲還來不及,不等你開品,人家甩著手嘴裏說著去去去,快快地走幾步躲鬼一樣走開。
歸心似箭,馬三心急火燎拿著紙條問了大娘問大爺,問了幾個,都和他一樣不識字。
抬眼看到不遠處圍著一夥人,馬三走了過去,一個小姑娘頭上插草依偎一位老奶奶身邊,老奶奶坐在地上,她那亂七八糟的白發披散在臉上,馬三看不清她的麵目,隻見老人滿是豎紋的嘴唇嚅動著,也許老奶奶想說些什麽,身邊的小姑娘低著頭,無力地垂著手手臂,肮髒蒼白的臉上有哭泣過後抹淚的痕跡,也許那是老奶奶無奈的擦拭安慰留下的,草在風中搖動,一老一小是在要飯還是等待什麽人。
馬三看得心酸,但願小姑娘頭上的草不是賣了自己,而是,而是一種美的裝飾。
不敢往人群裏擠,馬三口袋裏有幾個錢,來的時候張一真又給了他一點錢,算算也沒有一塊大洋,就這點錢如果被小偷掏去,那等於要了馬三的命,他緊捂著口袋,不敢往人群裏擠,二胡的聲音從人群裏傳出,滿滿的悲憤無助。
找個人縫,馬三彎下腰,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位坐在小凳上在街頭賣藝的老人,老人蓬頭垢麵胡子拉碴低頭拉著二胡,眼睛不看任何人,那哼啊哼啊的聲音,象極了輕聲哭泣又似訴說自己揪心的過往故事,又似無奈地歎息。老人隨了自己來回輕輕拉動的手輕搖著腦袋,他微閉著眼睛,醉在自己的悲苦裏。
那聲音讓人流淚,馬三聽不下去,離開了人群。
站在街邊他等著有學問的人到來,看著大街上各色人等從身邊走過,他覺得有學問會識字的人絕不會聽老人二胡的訴苦,那些人一定衣著光鮮大步流星走在路上,或騎馬或坐在洋車裏,這些跪地求錢,破衣爛衫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別看在城裏,他們也一樣大字不識一個。
看那橫著身子仰臉向天的大漢,看那透著風流擠眉弄眼的女人,看那穿著製服一本正經的保安警員,馬三心裏厭惡懶得去問。
一個和尚從身邊走過,他覺得和尚必定有些學問,天天誦經不識字咋成,看一眼那光光的腦袋張了張嘴巴,可不知道怎樣稱呼人家,馬三把話咽進了肚裏。
又一位穿著講究的男人趾高氣揚地走過來,馬三仔細瞅著,這男人長相有點怪,又高又胖,長長的臉,說是洋人又像中國人,仔細看那眼珠陷在眼窩裏,黑不黑綠不綠的,馬三斷定這是洋人了,聽老人說過八國聯軍進中國,這幫洋人挺橫,今天就問問這橫家夥,看看這小子倒底敢不敢耍橫。
馬三緊跑兩步,拿著紙條擋在洋人前麵,他把紙條拿給洋人看,洋人先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馬三,也許覺得馬三穿著幹淨一臉真誠也不是什麽壞人,擠著眼看紙條上的字,用馬三半懂不懂的洋味中國話比比劃劃,馬三一臉迷惘,搞不懂洋人說些什麽,馬三恨自己沒記性,找這麻煩,他隻好大聲地問:“你知道陳國林家嗎?”
“撓,撓。”胖洋人搖著手衝馬三說。
馬三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悶了,睜大眼睛看洋人的臉,脖子,也沒有蟲子之類的東西,再看身體還有那長腿,也看不出這洋人那兒癢,瞅著洋人晃動的胳膊馬三覺得洋人胳膊可能癢的難受了,讓撓這兒,心裏想,這洋人也真麻煩,問個路還讓人撓撓,好不吃虧。
他一把抓住洋人的胳膊並攏五指往洋人的衣袖裏伸,他的手有些涼,觸到洋人的皮膚把洋人嚇了一跳,他以為麵前的小夥子要跟自己動武,一甩胳膊倒退幾步,用驚恐的藍眼睛疑惑地瞧著馬三。
馬三笑了,他覺得這洋人沒什麽可怕的了,撓個癢癢都能嚇成這樣,要是動了槍還不趴在地上。
一對男女騎馬走過來,那男人和洋人打著招呼,洋人快步來到這對男女身邊,騎馬的男人跳下馬來,洋人摘帽彎腰行了一下禮。
馬三呆看著,兩個男人小聲說著話,馬三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還騎在馬上的漂亮姑娘聽得很認真,聽著聽著跳下馬來,她顯得很興奮,徑直來到馬三身邊,開口就說:“這洋人是我們的朋友,中文名叫路郎,他說的撓,是不的意思,你聽不懂,一點小誤會,沒關係。”姑娘扭臉理了理風吹亂的秀發,直視著馬三問:“你找陳國林家?”
“是啊!”
馬三心裏想:記住這個洋人了,路郎,路上遇到狼,就是這家夥。
姑娘接著說:“我們和路郎先生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也沒有和路郎提起過陳國林,所以造成點誤會。這是陳國林的弟弟陳衛國。”姑娘指一下正和路郎說話的男人,又說,“他們正談事,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告訴我。”
這時候,陳衛國走了過來,那叫路郎的男人擺了擺手,甩開胳膊離開了。
站在馬三麵前的陳衛國一身西裝,外罩一件黑色的風衣,白白襯衫,脖子上係著領帶,看上去特別精神,馬三仔細打量陳衛國,沒錯,一定是陳團長的弟弟,兩人身高麵目都很像。
陳衛國:“你有事?”
馬三:“張一真讓我帶來兩封信,一封給他爹,一封給一個叫竇妮的姑娘。”
馬三說著掏出了那兩封信,竇妮接在手裏。
竇妮臉上帶著一絲紅潤,馬三大膽地看著姑娘,竇妮眉宇間的小紅痣特別顯眼,馬三記住了這個紅痣。馬三也納悶,見到李禿子的女兒李娥自己控製不住心跳,可眼前這位姑娘穿著比李娥好看的多,自己卻沒有心動的跡象,她比李娥長得美,微笑的眼睛裏透著一股讓人敬畏的高傲,也許馬三感知到地位相差太遠,她無意透露出的高傲倒讓馬三覺得無所謂。
姑娘把信揣進懷裏,馬三如釋重負傻笑著說:“信送到,我的任務完成了。”他說著把紙條交到陳衛國手裏,“看地點對不對?”
陳衛國看一眼紙條,點點頭,說:“對,沒錯。”
馬三看著陳衛國,他有些納悶,眼前這位青年也不問前線的情況,好象日本鬼子跟他沒有多大關係,也不問哥哥陳國林好不好,這小子表情淡漠,沒有一股熱情勁,倒是這位姑娘,滿臉幸福雖有一絲高傲,但那發自內心的微笑裏含著親切。
張一真交給的任務馬三沒想到這樣順利地完成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心裏高興,那股子興奮勁讓他咕咕叫的肚子也不餓了。
陳衛國看馬三擺著手轉過身,張張嘴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巴,他緊走兩步拉住馬三的手,讓馬三吃了飯再走。
馬三朝陳衛國傻傻地笑,他歸心似箭可不想吃什麽飯。
他那一臉苦相讓陳衛國看著不舒服,雖然在笑,但那笑容裏總是藏不住淒苦悲涼,好象自打生下來就沒有快樂地生活過。
轉身走了兩步,馬三覺得不大對勁,人家陳衛國留自己吃飯,人家洋人彬彬有禮,自己總要說點什麽,回頭想敬個軍禮表達一個軍人的謝意,可自己沒穿軍裝,這樣的場所又不合適,想了想,馬三回過頭來,衝著陳衛國和竇妮學著洋人的樣子搖了搖了手,大聲地說:“撓,撓,撓撓。”
馬三順街小跑起來,他是那麽年輕有的是力量,耳邊呼呼的秋風還有風聲裏陳衛國和竇妮那一高一低爽朗開心地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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