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小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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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秋日的太陽照在荒涼的大地上,玉米已經收獲,割下的玉米秸躺倒在地上,剩下的還立在地上,幹黃的葉子在秋風裏搖動著,空曠遼闊的原野點點人影還在忙碌,麻雀是這塊大地的忠實朋友,喳喳叫著飛來飛去,一忽兒成群地落下,一忽兒又一起飛來。
馬三走在小路上,看路兩旁的景象,聽麻雀單調的哀唱,覺得無限淒涼。
跑跑走走,馬三覺得累了,就停下腳步,陣陣秋風揚起的塵土落在馬三身上,他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把背後的小包袱拿到身前,掀開看看裏麵的東西,一本書,一個羅盤,一樣沒少,他放下心來,休息了一會,加快了腳。
到達小馬莊時已過了晌,行走在大街上,他不問路,隻是悶頭行走。
小馬莊雖沒有大馬莊大,但在十裏八鄉也是個大村子,馬三穿街走巷,看看這裏,瞧瞧那裏,他挺神秘的模樣引得村裏人指指點點,不知道這個年青人要幹什麽,村裏人見慣了拖兒帶女要飯的老人,可沒有見過衣著光鮮一不要飯二不問路的怪人。
靠街的位置,馬三找到一處新蓋的房子,他斷定這是高麻子給張一真家蓋的房子了,兵荒馬亂的年月飯碗都夠不上,一個村子除了大戶,誰家會有錢修修蓋蓋,能活下去就不錯了,沒有閑錢補笊籬。
找到張一真的房子,馬三坐在了院裏,看這房頂還沒有蓋上,和娘說的一樣,馬三放心膽大地圍著房子轉了一圈。
房前放著三根粗梁一堆檁條,長短不一的椽子整齊地堆在一旁。馬三坐在粗梁上,打開包袱,拿出爹留下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羅盤,掏出半塊餅子咬了一口嚼起來。
來時張一真給他說了高麻子家裏的情況,說高麻子是村裏的保長,還說一隻眼的高路是高麻子封的隊長,有幾條槍。張一真還叮囑:人心難測,進了狼窩遇到這夥人可要當心。這些話對馬三來說似乎都不大重要,重要的是張一真說的那槍栓,就藏在倒塌老房裏。
馬三打小就跟爹在這方圓幾十裏的地方轉,一直到他十三歲死了爹,娘心裏難過,說什麽也不讓馬三重操爹的營生,說一輩子算來算去沒算到自己的死,不是騙人是什麽!
村裏都說馬三妨死了爹,說死了這麽個能人覺得折手,婚嫁選個良辰啊,找塊風水保地啊,出門發財選個吉日什麽的,可死了這麽個能人十裏八鄉再找不這麽個能人,費氣八力請來的總覺得不如馬半仙的神通大。
不管村裏人怎麽說,他喜歡人們叫他爹馬半仙,雖然爹死了,可在別人眼裏,這小小的馬三也沾了爹的神氣。也有人找他算,可馬三礙於娘的麵子不敢出手,娘說那不是積德的事,說什麽也不讓他攬這營生,可馬三眼見著娘天天積德還不如不積德的爹活著的時候家裏鬆快,積德不見好,不積德家裏倒好過,想也想不明白,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跟了尤季趙六幹起了地痞流氓無賴的營生,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活得痛快。
可爹的手藝他也學到不少,天天跟著馬半仙耳濡目染也算真傳了,說來也怪,越是亂世似乎這營生越好做。當官的有錢的總愛信迷信,似乎要把這世上的好運占盡;窮人倒喜歡聽天由命,也是沒辦法的事,餓著肚子總不會花錢讓人算算明天吃些什麽。
出門的時候馬三還是背著娘倒飭了一番,他戴上了爹算卦相麵常戴的那頂瓜皮帽子,鼻梁上架了爹的老花鏡,在水缸裏照了照自己的樣子,覺得八分象算卦相麵的爹了。
昨晚和娘說好了,要去小馬莊,所以他比娘起的早,悄悄打開屋門溜了出來。
對門的馬大爺有早起的習慣,馬三戴著花鏡看什麽都模糊一片差點撞到老人身上,馬大爺見馬三慌裏慌張地樣子,還沒等老人說話,馬三站到了他的眼前,把鼻梁上的眼鏡摘下來架在老人的鼻子上,“大爺,你給我撐撐眼,看我戴上爹的瓜皮帽,幾分像算卦的爹。”
馬大爺戴了花鏡,倒看不清了眼前的馬三,他摘下鏡子,眯著眼仔細瞅瞅馬三點著頭,半玩笑地說:“小子,沒串殃,象你爹,是塊相麵算卦的料。”
馬三嘿嘿地傻笑,又問馬大爺,“我爹是咋樣的人?”
馬大爺想也不想隨口就講:“你爹不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那扣扣縮縮的人,錢來的容易就海吃山喝,賭博抽洋煙,人家吃得玩的都稀罕,就說這煙吧,村裏人都用那煙鍋,你爹就能搞來那洋煙,抽了就精神,就象那小叫驢吃了一鬥米。錢你爹可掙海了,就是抽那洋玩意抽成了窮光蛋,最後連祖上傳下來的房子都賣了,你現在的房子還是村裏人幫忙打坯湊湊合合蓋上的。”馬大爺覺得自己說走了嘴,停了一下又說:“要說你爹也真是個能人,方圓幾十裏沒人不知道馬半仙的,人家掙大戶人家掙官人家的錢,這才叫能耐,別人也想掙,可那兩片嘴一叭叭,人家一聽不是那麽回事,常被哄出去,你爹可不一樣,據說會察言觀色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中聽。就象中醫望聞切珍,把準了脈,那錢就象瘸騾子,沒走!”
聽馬大爺這樣說,馬三笑了,馬大爺以為馬三接了他爹的班幹起了算卦相麵的營生。
村裏人不知道馬三究竟做些什麽,瞎傳瞎嚷,有人說他當了土匪,有人說他接了爹的營生算起卦來,馬三告訴娘保守當兵的秘密,反正現在的自己不做虧心事,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說去吧。
想想馬大爺的話,爹還真是這樣,他依稀記得小時候跟了爹去那雕梁畫棟的大戶人家算卦相麵看風水,人家有錢,一留就住好幾天,好吃好喝,臨走爹包裏總是裝上大把的錢。
街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隻聽一個男人嚷道:“快點,吃飽喝足了,天黑之前把梁搭上,檁條擺好,椽子放上,拉上葦苞,鋪層麥秸,蓋好泥土。”
聽到說話聲,馬三站起身,高路站在他的麵前,他歪著腦袋看了馬三一眼,提高了嗓門子問:“幹啥的?”
馬三故意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要高路看清自己這身打扮,從包袱裏抽出一塊白布,彎腰擦著鞋麵扭臉衝高路說:“這房子蓋得真好啊,北房設計的尺寸恰好留出了方方正正的院。”
高路擠了擠眼珠子,看了看馬三頭頂的瓜皮帽,撇了撇嘴,“你會算?我先告你說,高老爺可不是被人隨便糊弄著玩的,這房梁為啥至今沒上,就是高老爺要選個壞時辰,讓張一真這小子倒個大黴,最好不出三日就他娘的完蛋,打瞎了老子的眼,讓他不得好死。”
高路喘了口氣,咬了咬牙又接著說:“就說前幾天,有個小子說能掐會算,結果狗屁不是,騙了高老爺十幾塊大洋啊!今兒個我帶人把這小子抓回來,要錢這小子說還帳玩女人全花了,沒錢就得讓這小子受點皮肉之苦,現在就關在高老爺的逍遙廳裏,單等天黑收拾這小子。”
“幹我們這行的都知道,選吉日不容易,那得能掐會算,可要選個讓人倒黴的壞時辰那更是一般人玩不轉的真本事。”馬三低著頭半眯著眼也不看麵前的高路,他話裏帶了詭秘,見高路聽得認真又神乎其神地說:“一般的人給多少錢我也不給算,這可是缺了德的事,看你五官生得好,特別是這眼,眼為視察官,你的眼眶大啊,當官的命,你的才智和能力一定過人。”
高路聽馬三說到眼,心裏不悅,想:我被張一真這小子打瞎了一隻眼,怎麽這命倒好到眼上了。
“我看你小子胡說八道,小心老子掰掉你的牙”高路氣乎乎地說。
馬三滿麵鎮靜,似乎高路的話他根本沒聽到耳朵裏,半眯的眼抬起來看了看高路,又神秘地低下頭,“眼眶大小和瞎不瞎眼又有什麽關係,那隻瞎眼的眼眶更顯得大,帶來大半的福氣。”
高路簡直氣瘋了,臉上的肌肉猛烈地抽搐,獨眼狠狠地瞪著馬三,抬起抖動手對準馬三的臉想狠狠地打幾巴掌,緩解一下心中的怒火。
馬三紋絲不動,半閉著的眼突然睜開,大聲說了一個字,“慢!”
高路揚起的巴掌停在了空中,隻見馬三哈哈哈地大笑起來,他那笑聲稀奇古怪,好象從地下嗡嗡傳來,陰暗低沉,正忙著抬梁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驚呆了,他們都朝這邊張望,山牆上一位中年人一腳踩在爛泥巴上,哧溜一聲摔到了地上。
馬三好象沒有看到眼前的一切,那重重摔擊聲充耳不聞,拿起地上的羅盤放進包袱,嘴裏咕噥:“誰不知高老爺朝裏有人跺腳地三顫,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騙到他家裏,家裏的小隊長也不一般,信不信由你,巧遇,巧遇,這房子蓋得不一般,駐足看看。如若不信,我小半仙就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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