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話 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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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翌日午間,花小麥果真在稻香園魚塘邊擺宴招待了薛老頭,自己親自下廚做幾碟菜肴,沒忘記讓汪展瑞也顯顯身手,烹製了兩道茶葉菜,引得那老先生幾乎顧不上說話,直到將桌上美食嚐了個遍,才騰出空來大大稱讚了一回。

    花小麥此時方算是明白,汪展瑞那句“你總有需要我幫大忙的時候”是個什麽意思。

    去參加八珍會,單靠花小麥一人決計忙不過來,必然需要個好幫手,而汪展瑞,無疑就是最佳人選——敢情兒他早就從宋靜溪那裏得知,今年的八珍會,稻香園也有份參與?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賣關子不肯說?不仗義!

    花小麥在心中將汪展瑞好好兒地腹誹一通,陪著薛老頭吃完這餐飯,送他心滿意足地離開,自個兒便也立刻往芙澤縣而去,入得連順鏢局的大門,便見韓虎領著那幾個新來的正在前院裏操練。

    “甭以為這走鏢是一件簡單的事,走陸路有可能遇上山匪,行船也有可能會與水賊撞個正著,人家眼紅那些個貨物財寶,是不會與你客氣的,正經要和你動真刀真槍!咱們這一行是刀尖上的營生,你們這會子吊兒郎當不當一回事,回頭受了傷甚至丟掉小命,包管你們哭都來不及!”

    許是頗受孟鬱槐重用的緣故,那韓虎在新人麵前格外拿架子,昂首挺胸地背著手來回踱步,煞有介事地訓話,瞧著很有兩分威嚴。

    他平日裏一向是笑嘻嘻的,今日卻這樣正經,花小麥冷不防瞧見了,不由得好笑,一個沒忍住,噗地噴了出來。

    韓虎擰著眉回頭,一見是她。登時就換了個臉色,一溜小跑過來,樂嗬嗬地道“嫂子,你怎麽來了?鬱槐哥去衙門了。中午便沒回來,看情形,恐怕得耽擱到下晌哩!”

    說著,還往大門外指了指。

    “我知道,他昨晚和我說過了,我不找他,找你。”花小麥笑著點點頭,取出一張單子來在他眼前晃晃,“聽說你要去曆州,我有事想勞煩你幫忙呢。隻不知你肯不肯。”

    “嫂子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韓虎立刻斂去笑容,一本正經地道“這一二年,我不知吃了多少你做的好菜,平日裏你還總讓鬱槐哥帶些點心來給我們打牙祭,難得你有事需要人搭把手。我若還百般推脫,那還成個人了?喏,你隻管說,不計甚麽事,我一定幫你辦妥就是了!”

    花小麥抿唇笑了一下,便將手裏的單子遞了過去。

    “我聽鬱槐說,你不兩日便要押鏢去曆州。正巧我對那邊的幾樣土特產挺有興趣,便讓稻香園的掌櫃幫著寫了張單子,若是不麻煩,你返程之前,便照單替我買上一些。每一樣不用太多,我也隻是想試試滋味而已。若是好,往後我再安排人手去那邊置辦。”

    “行!”

    韓虎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將那單子接過去,珍而重之地掖在腰間,拍著胸脯道“我當是多大的事。不就是買兩樣東西嗎?我們押鏢出遠門,回來時都是打空手,買點子東西有甚麽打緊?如今鬱槐哥是不怎麽走鏢了,但我一年到頭,總要去好幾處地方,依我說,嫂子你往後還想要什麽,隻管告訴我一聲就行,我順道就給你帶回來了,多便當?”

    他如此痛快,花小麥自然覺得高興,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大忠來。

    想當初,那家夥也是如韓虎一般的熱心,若是還活著……

    她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抿唇笑一下,取了一錠銀出來。

    “我也不知曆州的特產價格幾何,這五兩你先拿著,若是不夠,煩你先替我墊上,我……”

    “嫂子你這是幹嘛?這點錢我還有,回來再算不是一樣?我工錢挺多的,真的!”

    韓虎忙抬手來擋,正推讓間,左金香自後頭廚房走了出來,立在門廊下,氣壯山河地怒喝一聲。

    “你們這群猴崽子還要人三催四請是怎地?飯菜都熱了兩回了,攤上你們,我中午也不得好生歇一歇!”

    韓虎給唬了一跳,也顧不得再與花小麥讓來讓去,匆匆把錢揣了,回頭賠笑道“這就來,這就來,左嫂子你別罵呀!”

    花小麥遙遙與左金香笑著打個招呼,轉回頭彎起嘴角道“都這時辰了,你們還沒吃飯?預備耽擱到多早晚去?”

    “旁人都吃了,就是我與那幾個新來的,還沒來得及。”

    想來也是餓了,那韓虎便有些心不在焉,笑道“鬱槐哥一大早便出了門,臨走交代我要領著這幾人好好操練,我哪敢敷衍?嫂子你不知道,這新人向來最是難伺候,眼看著要隨我出門,還甚麽都鬧不明白,我不說清楚了,若是路上他們給我惹禍,我就擎等著收拾爛攤子吧!那……嫂子你坐會兒,我先去……”

    “你快去吃吧,我找左嫂子說話。”花小麥也衝他笑笑,便上前去挽了左金香的胳膊,與她一塊兒去了後院。

    ……

    說起來,這鏢局中向來是大夥兒圍在一桌吃飯的,今日因晚了,有不少人已經吃完,便沒有特地擺桌子,男人們也不計較,捧個大碗將飯菜囫圇裝在一處,隨便找個地方一蹲,就能希哩呼嚕吃個噴香,也不用左金香動手,吃完自己順手就把碗洗了,陸陸續續送去廚房。

    花小麥原無太多話與左金香說,不過寒暄兩句而已,聽她嘮叨一回孩子經,愈加惦記家裏的小核桃,也便告辭預備離開。因聽見左金香講西南角上幾棵丁香開得正好,便特地彎過去瞧了瞧,正待要走,回過頭來,卻恰巧看見兩個人影,手裏捧著吃飯的大碗,蹲在一口偏僻的水井旁一邊洗,一邊說話。

    真是奇了,後院靠近廚房的地方就現成有一口水井,平日裏眾人都在那裏洗洗涮涮。這兩人怎地偏生舍近求遠,跑到這邊來?

    她朝那二人臉上張了張,隻覺瞧著麵生,便曉得他們多半是新來的。正想上前提醒,耳朵裏卻冷不丁聽見一句話。

    “……哼,讓咱跟著往曆州押鏢,眼見著都不是貴價貨,半點油水沾不著,還得辛苦走一趟!”

    這話……

    花小麥不自覺地皺起眉來。

    真是奇了,鏢局裏的鏢師,原本就是按月領工錢,這兩人莫不是還想走一趟鏢,便撈一點好處?哪有這樣道理?!

    她心中覺得有些不對。腳下就沒動,反而小心地往樹叢裏藏了藏掩住身形,竭力豎起耳朵。

    那二人並未發現她的存在,仍舊隻管喁喁低語。

    “你這說的都是廢話!”另一人一臉不屑,潑水將手裏的碗胡亂衝了衝。“莫說此番走的是貨鏢,就算是幾千幾萬兩的銀鏢,咱倆不也照樣撈不到半點好處?咱倆跑到這鏢局來,是為了撈油水來的?不管這趟鏢是賤價貨還是貴重物,咱隻管把事情辦成了就行,旁的事,你理他那麽多作甚?”

    花小麥眉頭皺得更緊。暗地裏犯嘀咕。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可為什麽聽上去,總好似有點怪異?

    果然,待得那兩人再開口時,她立刻發現有些不妥。

    “咳,我不就是覺得這回的貨太便宜了嗎。沒別的意思。”

    “管他貴還是便宜,反正都得那姓孟的賠,跟咱們有什麽關係?人家把東西交給鏢局押運,求的就是個心安,若連番出幾回岔子。那鏢局的名聲可就臭啦!”

    花小麥背後一陣發涼,噌地起了一身冷汗。

    賠?賠什麽?難不成這兩人……竟是包藏禍心?

    最近孟鬱槐回家時神色如常,並不像是遇上了棘手事體,敢是得罪了甚麽人而不自知?

    她心裏越想越覺得發急,壓根兒就在那樹後頭蹲不住了,耐住性子好容易盼到那兩人離開,立刻便急吼吼地衝進前院,再度找到韓虎。

    眼下這事還沒弄清楚,自然不能大大咧咧嚷出來,畢竟,趕走這兩人很容易,但從他們的對話中可知,這二人分明是受人指使,最要緊,是得將背後的人挖出來。她也不便與韓虎細說,想了想,盡力輕描淡寫地道“最近鏢局接了許多生意?”

    “是啊!”韓虎不疑有他,說到這個便喜上眉梢,“鬱槐哥說,如今鏢局在他手裏,多接些買賣,一方麵讓兄弟們有錢拿,另一方麵,也可讓柯叔安心。芙澤縣的商戶們向來很照顧,有押運之事,都一概交給我們。前段時間,省城的瑞錦綢緞莊不是也開始與我們合作了嗎?多半是因為這個緣故,最近省城來找我們的商家也逐漸多了起來,要不然,鬱槐哥怎會忙得那樣腳不沾地?嘿,鏢局生意多,我們也就掙得多,再忙心裏也高興——不過嫂子,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隨便打聽而已。”花小麥搖搖頭,咬了一下嘴唇。

    家裏有孩子,她不可能在城裏久留,可孟鬱槐又不知幾時才能回來……

    “我這會子得先回村裏了,等你鬱槐哥自縣衙歸來,你跟他說一聲,讓他今日無論如何得回家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他說,記住了?”

    “行……”韓虎撓撓頭,朝她臉上張了張,莫名道,“剛才不是還好好兒的嗎?嫂子你怎地忽然急成這樣?”

    “總之你同他講,一定要回來,再晚我都等著他。”花小麥沒法兒與他說得太多,反複叮囑了他好幾遍,往院子裏張望一眼,一時沒瞧見方才那兩人的身影,唯有一腳踏出鏢局大門。

    因為心中揣著這檔子事,回家之後,花小麥便難免有些心不在焉。又不能說與孟老娘聽,惹得她發急,便隻能獨個兒憋著,滿心裏盼著孟鬱槐能早點回來。

    然而,吃過晚飯,哄睡了小核桃,眼瞧著宵禁時間已過,卻始終不見孟鬱槐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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