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誅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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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庭沛任由眼淚淌下,無所畏懼地回視著項庭真:“我又是驚又是怕,哪裏想得到妹妹會有這般的心思?我勸她,用盡我能想到的話勸她回頭,我說那即便不是你親娘的孫子,也是咱們的親侄兒,你怎麽可以狠下心來?你怎麽能忍心?哪怕是一隻小貓,一條小狗,你也不能濫殺啊?你怎麽能對你的親侄兒狠下殺手?”

    項庭真狠狠地打了個寒戰,不可置信地瞪著她,下意識地搖頭道:“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我沒有想到……”

    沈氏心知不好,厲聲喝止項庭沛道:“你一派胡言,給我住口!”

    “我一派胡言?那麽大太太可還記得你當日對庭真說過的話?”項庭沛緩緩從地上站起,一步一步靠近沈氏,“是你對庭真說,阮玉瑤這一胎是你的克星,務必要除之而後快;是你對庭真說,二太太托病不照顧阮氏,目的就是要陷害你,你一定會把事情做得幹淨利落,不給二太太留了把柄;是你對庭真說,讓她不要心軟,心不狠,難成大事!”她悲哭出聲,“大太太,庭真何辜,大嫂何辜,咱們親侄兒何辜?你一個人的殺心,平白害人陷進了絕境,你於心何忍?”

    莊氏和項雲柏二人聽得項庭沛這一番話,整個心神都被震住了。莊氏看向沈氏的目光有如利箭:“你的心忒狠了!”

    項景天亦是大為意外,既驚且怒,額上的青筋暴突而起,咬牙道:“下人會撒謊,難道沛兒也會撒謊麽?”

    “她撒謊!她就是撒謊!”項庭真一手指著項庭沛,殘留在睫毛中的淚濕掩不住她眼內的悲怒,“她說的每一句話都非實言!她處心積慮,接近我,討好我,取信於我,就是為了今日這一著!好,好,甚好,你早有預謀,我根本看不出來你的用心!可你害我便害我了,為何還要連累我娘?”

    “妹妹,為何到了這般田地,你還是執迷不悟?”項庭沛痛心疾首,“不是我害你,也不是我連累大太太,而是大太太害了你,是大太太連累了你。早在你助紂為虐那一日開始,你就無法回頭了。”她深吸一口氣,又道,“你既存了心,自然是想要滴水不漏,你借著打點大嫂吃食的由頭,把這幾個媽媽安插進了大嫂的小廚房裏,你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毒害大嫂,你想神不知鬼不覺,可是你卻忘了,人在做,天在看。”

    沈氏麵上肌肉微微一抽,目內泛起一股陰翳,意味深長地看著項庭沛道:“你有備而來,從你回府那天開始,你就是有備而來。你今日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衝著我來的,你等這一天很久了,是不是?”

    項庭沛容神悲戚,轉過身去,“我後悔,我悔不當初,我不該替妹妹將此事瞞下去。那天我在爹爹的頤明院外徘徊了好久,不知該不該如實相告。可我又想到,如若我就這麽告訴了爹爹,妹妹該如何自處?這不是害妹妹不好過麽?倒不如我再想法子勸勸妹妹,悄聲無息地把事情掩下去,興許什麽都不會發生,興許……”

    莊氏抓住項庭沛的手,淒聲道:“你為何不當機立斷?你若非心存顧念,我的孫兒就不必慘死啊!”

    項景天閉一閉眼睛,恨聲道:“簡直喪盡天良!”

    沈氏來到丈夫跟前,急聲道:“事實並非如此,老爺,你心裏明白,靈雲不是這樣的人。我身為一府主母,我深明道德大義,我不可能這般做出這等滅絕人性之事!”

    項景天睜圓眼睛瞪著妻子,冷冷吐出一句:“一府主母,你也配?”

    沈氏觸及到丈夫不帶感情的眼神,心底一冷。莊氏撲將上來,一把揪住了沈氏的衣領子,帶著哭腔道:“大姊,你為何狠心害我孫兒?是不是因為我得以回府,你記恨我?早知如此,我便躲在莊院裏永不回來了!”

    沈氏被她揪得生疼,使勁兒要推開她,卻是無果:“你休得胡言亂語,我沒有做過!我問心無愧,心裏有鬼的是你們!是你們布下的局,想害我和庭真不得翻身!”

    莊氏看她的眼神犀利如刀鋒:“你真的問心無愧麽?你真的沒有做過陰損之事麽?你敢對天發誓麽?”

    沈氏被她逼視得心底發慌,手上不覺更加重了力道,沒想她卻突然鬆開了手,順著那推搡的手勁整個兒摔倒在了地上,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碰出了一道深紅的淤痕。

    項景天耳聞著莊氏發出吃痛的慘叫聲,心中一揪,下意識地揚手一下摑在了沈氏的臉上。因是心懷著怨恨,那掌風甚是淩厲,竟是半點也沒有留情,偌大廳堂內隻聽得一聲震耳脆響,眾目睽睽之下,沈氏被丈夫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頓覺臉頰火辣辣地生疼,兩耳嗡鳴不止,整個兒都站不住了,踉蹌著往後退去。

    項庭真不及多想,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母親,驚愕地望著父親:“爹爹,你怎麽可以如此?”

    項景天一時也怔了怔,旋即又冷下了臉來,扶著哀哭不止的莊氏道:“沈氏心如蛇蠍,犯下彌天大錯,還膽敢動手打人,實該嚴懲!”

    沈氏半邊臉馬上便紅腫了起來,隻覺得腦仁突突地痛得厲害,然而這些肉體上的痛楚卻敵不過心房的絕望之痛。她渾身發軟,隻依靠著女兒的手臂勉強站立著,從牙縫裏迸出話來:“滿屋子的算計,哪裏是你這個糊塗心腸能看穿的!”

    項雲柏看到親娘受傷,已是極為憤怒,走上前一步道:“大娘,你莫要欺人太甚!要知道,你做過的虧心事,可不止這一宗。”他言罷,當即吩咐心腹近侍道,“去把人給帶進來!”

    莊氏撫著腫痛的額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我已經多番規勸雲柏,讓他息事寧人,不要再重提舊事,可是沒想到大姊竟不肯放過我們。看來雲柏說得對,不是咱們不肯罷休,隻是不能讓老爺蒙在鼓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