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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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庭真淚盈於睫:“王爺,不要提過去了,不要提了!我們的過去都破碎了,是被你一手撕碎的,我的心,我的希望,都是被你一手撕碎的……我們沒有過去了!”

    言溥博置若罔聞,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裏:“七月七夕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誰知道比翼分飛連理死,綿綿恨無盡止。你唱得真好聽,真好聽。你為我喝下鴆酒,你說過,你願意生死相隨,不管我是生還是死,都會跟隨我一同前往,是不是?”

    項庭真聞言,心下頓生不祥之意,驚懼道:“不,不是!王爺,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過去我之所以在皇貴妃麵前對你一往情深,都是假的,是意遠在花樹玉池以你的身份,向我訴衷情,我以為是你,才會有那樣的堅持!我心裏人一直是意遠,不是你!從來就不是你!”

    言溥博眼中的冷霜迷蒙,喃喃道:“假的?”

    “王爺,求你原諒庭真,求你放手!”項庭真隻覺得舌尖發顫,每一道吹過麵上的風,都如利刃刮落,切痛心扉:“你放過我,也是放過你自已啊!你馬上回去,回去向你父皇認錯,好生道明真相,皇上指不定會從輕發落的!王爺,回頭是岸!”

    言溥博笑得淒涼:“你們一心把我置諸死地,我已經沒有活路了。父皇不會放過我的。”

    “王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言溥博下頷抵在她的肩頭,聞著她芬芳的發香,眼裏嚼著淚水:“生者,真的可以死麽?庭真,真的可以麽?”

    “不,不要,王爺……”馬兒越跑越快了,前方是不知去路的山路,莫名地帶著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眼角淌下淚珠,哽咽著聲音:“別怕,前麵就是懸崖,咱們一起去,很快,很快就會結束了,不會很疼,很快就會過去了。”

    項庭真大驚失色,使勁掙紮著,奈何他拚死了將她鉗製在懷裏,她動彈不了,更別說逃命。

    果然,遠遠地,看到了山的盡頭,真的是懸崖,真的是他們的亡命之路。

    馬兒不知凶險,隻會受製於它的主人,此時正一路往前疾奔,沒有停頓,不會停頓,仿佛是永無停歇之勢。

    青山綠草,樹林重重,一眼不見邊際的滿山鬱蔥秀綠,路邊嬌花勁草迎風擺舞,密密匝匝的樹冠上有百鳥鳴唱如歌,分明是盛夏勝景,賞心悅目。

    突然,一聲沉悶的巨響遠遠傳來,驚得鳥兒飛跳四散。緊接著,就是寂然無聲了。

    找到言溥博的時候,已經是五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將士們隻發現倒地昏睡的言溥博,許是受了重重撞擊,他的頭部有拳頭大的傷口,血已經凝固了。

    沒有發現項庭真。

    “庭真,庭真呢?”聞意遠六神無主,一手扯著最先發現言溥博的將士,“庭真在哪裏?”

    “隻看到王爺倒地在此,並沒有別人。”

    “不可能的!”聞意遠揪著對方不放,“你有沒有去找清楚?你看清楚了沒有?”

    他沒有主意了,再多的主意都在得知庭真不見蹤影之時消彌怠盡了,他隻知道滿山遍野發瘋似地亂跑亂找,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更不知道去路。

    沒有庭真,隻在懸崖邊緣找到了庭真的碧玉雲紋六菱長簪。

    懸崖,那樣高,那樣深不可測。

    這些日子以來,他借用了太子手下的人,找了又找,找了又找,連懸崖底下也找過了,沒有任何發現。

    言溥博醒來後,聞意遠衝上了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厲聲道:“庭真呢?你把庭真藏在哪裏?”

    言溥博抬頭看向他,目光微微渙散,啞聲道:“庭真,我把她藏起來了!”

    “你快說,藏在哪裏?!”

    言溥博綻出一笑,指了指心口:“在這裏,她在我心裏。”

    聞意遠一怔,忙又道:“你不要跟我轉彎抹角!快說實話!”

    言溥博笑著道:“我說的就是實話,她在這裏。”他拉過聞意遠的手,放在自已的胸口,“一直在這裏。”

    旁邊的項庭秀已經察覺出了不妥,隻是不敢相信,急忙來到他麵前,猶疑道:“王爺,你還好麽?稍候,皇上就要見你了,你可得好生應對。”

    言溥博立馬斂了笑容,正色道:“父皇要見我?是了,我答應了父皇,今日會背一節《楚辭》給他聽,我已經準備好了,父皇一定會滿意的!”

    項庭秀注視著他,握住了他的手,愕然道:“王爺,你怎麽了?你還認得我麽?”

    言溥博一下甩開了她的手,厲聲道:“大膽奴婢!竟敢冒犯本王!”

    聞意遠絕望得無以複加,揪起言溥博高聲吼道:“你真傻還是裝瘋?!你不要給我裝!快告訴我庭真在哪裏!快告訴我!”

    言溥博注視著他,道:“庭真,我把她藏起來了。”

    聞意遠緊揪他衣襟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一臉一額都是過度激動冒出的汗水。隻聽言溥博又道:“她在這裏。”他指一指自已的心口,“在這裏,她在我心裏。”

    兩手一下鬆軟了開來,聞意遠頹然放開了言溥博,含淚走開。

    太醫診言,晉王言溥博頭顱重傷,失心瘋了。

    可是罪狀擺在那兒,皇帝深恨其野心勃勃,居心叵測,並沒有因為他的重傷而予以輕恕,即日便下旨,褫奪其晉王之位,貶為庶人,終生囚禁於宗人府內,無赦不可出。

    言溥博被貶,其侍女姬妾亦被流放貶為低等奴才,側妃項庭秀則被貶為庶人,陪同其一起幽禁宗人府。

    不知道過去了幾天,聞意遠已經沒心思去算了,每過一日,便多一重憂心。

    庭真還是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聞意遠茶飯不思,終日在尋找庭真的路途上奔波,不過短短數日,便瘦削了一圈,麵容憔悴而黯然。

    全無線索。

    這一日,他終於耐不住,請求太子開恩,向皇上請旨,準允他進入宗人府再向言溥博一問究竟。

    他不能相信,不相信言溥博是真的失心瘋,此次前去,他一定要拆穿言溥博的把戲,逼其說出庭真的下落!

    宗人府之內,言溥博一身月白色長衫,癡癡惘惘地坐在廊下出神,對來人視而不見。

    四下無人,聞意遠走到他身旁,躬下身子,輕聲道:“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把庭真藏在哪裏,你的居心我都洞悉了。你不用再瞞我了。”

    言溥博慢慢地側過臉,一臉深沉地看著他,道:“你都知道了?”

    “是的。你看,這裏沒有別人,我把你帶走,一起去把庭真接回來。”聞意遠邊說著,一邊拉起他往外走。

    言溥博站住了腳步,笑道:“庭真,一直在這裏。”

    聞意遠一驚,回過頭看向他。

    言溥博笑嘻嘻地用手指一指自已心口,“在這裏,一直在這裏!”

    有無以承受的哀痛以及憤怒湧上心頭,聞意遠一手將身旁的盆景打翻在地,啞聲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把庭真帶走!為什麽你要把她害成這樣?!”

    言溥博眼著碎開了一地的盆景,支離殘缺的碎片和泥土漫開了滿地的狼藉,他突然幽幽出言:“有一個方法,可以找到庭真。”

    聞意遠一下抬起頭,慌忙扯住了他的衣袖,急道:“什麽方法,你快說!”

    “王府,王府南殿書房,書架第三層!”言溥博若有所思道,“裏邊的東西,與庭真有關!”

    聞意遠一下甩開了他,慌不擇路地往外奔去。

    王府已經被封禁了,仍舊是求了太子通融,他進入王府,穿過重重儀門,繞過九曲回廊,飛快地奔向南殿書房。

    書架第三層,書架第三層!

    聞意遠迫不及待地伸手觸及到那第三層的抽屜,一手拉開。

    裏邊堆滿了書寫過的宣紙,滿得一點縫隙都沒有。

    他急不可耐地把這些紙張給挖了出來,一張一張展開來看。

    第一張上書:夜夜流光相皎潔。

    聞意遠心下一涼,緊接著看第二張:願我如星君如月。

    第三張:水來我在水中等你。

    聞意遠捧紙的手不禁顫抖了起來,隻見第四張果然是: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他兩眼模糊了,手一下似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厚厚的一疊紙紙如失落的羽翼般散落於一地。

    所有的紙張上,書寫的都是這首詩。

    當日在鹹福宮中,項庭真曾輕輕吟哦:“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她柔柔婉婉地綻出一個如花笑顏,“溥博終得平安了,我一顆心也就安定下來了。家父也許不願承認這門親事,可是隻要娘娘願意成全,隻求娘娘向皇上懇求一紙賜婚,將我賜予溥博為妻,家父便不會阻撓了。而我……而我,我不懼怕成了灰燼,在風裏散了,落進溥博的指尖裏,一輩子陪著他。哪怕偏遠,哪怕貧瘠,我甘之如飴。”

    終於,終於,聞意遠再忍不住頹然坐倒在滿地的紙張之前,失聲痛哭。 嫂索{半-/-浮=(.*)+生-名門競芳華

    庭真,我讓雲楊為你占了一卦,他說是天雷無妄卦,飛鳥失機落籠中,縱然奮飛不能騰,目下隻宜守本分,妄想扒高萬不能。

    下下卦。

    可是我不相信,我不會放棄尋找你。絕對不會。

    我已與我爹娘說過,隻待你一回來,我們就會到項府提親,他們答應了。

    我已跟你爹提過了,隻待你一回來,我們就交換庚貼合肖,他也答應了。

    庭真,我們之間再沒有障礙了。

    庭真,你回來吧,好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