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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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日子平靜如流水,荊淼回了宗門才發覺自己沒買什麽簪冠,便就近削了木枝柳條權作應付,即是如此,也已省去許多麻煩了。
綿纏雖無刃細薄,但入手很是沉重,荊淼臂力不足,每每練不到半個時辰便要力竭,之後幹脆折了柳條木枝做劍。每日多挑一缸水,權作臂力鍛煉,這許多年來,也慢慢能用綿纏練上數把個時辰不覺有異了。
這日與平日也沒有什麽區別,隻是荊淼自覺練劍已是差不許多,手臂未覺酸痛,便想動用靈力再多練半個時辰。豈料他剛動用靈力,突覺心頭一痛,喉中大感腥甜,胸口翻湧,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這心疾由來已久,隻是多年夜霜草溫養,已不怎麽發病了,不知怎的,今日突又複發。
綿纏落了地,水藍藍的清光乍起,透著一點溫潤涼意,荊淼這會兒疼的厲害,越是湊近,越覺寒冷,便隻將自己蜷了起來。這心疾本該慢慢緩和的,這次不但沒有改變,靈力一運更覺痛苦,荊淼心口疼得愈發嚴重,他一動不動了許久,終於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荊淼忽然覺得身上一暖,口內似乎流入了什麽藥液,帶點苦澀,他下意識咽了下去。不知是誰撫了撫他的嘴角,擦去了那點殘餘的藥汁,隻在昏昏沉沉裏聽見謝道的聲音:“張嘴。”
荊淼便又再張開嘴,又是一勺苦澀藥汁入喉,也不知喝了多少,荊淼覺得整個口腔都泛苦的時候,謝道終於把碗擱下了。荊淼慢慢睜開眼來,倚靠在厚厚軟枕上,隻見他對麵杵著一隻又肥又胖的大白仙鶴,不知是否錯眼,隻覺得這仙鶴頭顯得頗大,不由一怔。
“小淼,你好些了嗎?”謝道說道。
荊淼這才抬起頭,看見謝道就站在後頭,一邊椅子上坐著個高高瘦瘦的青袍男子,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他膝頭趴著的白貓,那白貓生得也美,藍湛湛的一雙眼睛,正打量著荊淼。
“徒兒好多了。”荊淼道。
“那好,你呆在這兒,待我回來接你。”謝道又看了看他,又轉頭看了看青袍男子,隻道,“小師弟,我這徒兒便托給你了。”
君無咎撫了撫白貓的頭,淡淡道:“留著吧,大頭過來。”他又喚了一聲,那又肥又胖的仙鶴乖乖從床邊挪開了那圓圓的身軀,乖乖的領著謝道離開了。
還真叫大頭?
“小師叔。”荊淼與君無咎並不熟悉,他這許多年來,也隻在當初大選時見過君無咎一麵,記憶倒不如何深刻,因而便有些拘謹,“不知師尊這是要往哪兒去?為何將我托在師叔此處。”
“你心頭有傷,自己不知嗎?”君無咎問道。
荊淼一怔,隨即想到最初時那絞痛般的苦楚,便遲疑問道:“這……不是舊疾嗎?”
“不是。”君無咎道。
荊淼呆了會兒,心裏又琢磨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時生死關頭狼妖所說的那句話來:剛剛明明全都死透了,怎麽突然活過來了。
難不成,這心痛不是心疾,而是原身死時造成的傷?
“你這傷已成沉屙,他要去江龍澤為你采藥。”君無咎又道,他模樣斯文,烏濃的眉,晶石般剔透清冷的雙眼,既無喜色,也不動氣,從從容容的像是一尊石像,荊淼便有些心生懼意。
“江龍澤。”荊淼低聲道,“那兒好像很是危險。”
江龍澤是話本小說裏有名的事故發生地,多數凡人以為虛構,事實上真有其地,是一處龍骨所圈的淤泥積潭,龍氣混著瘴氣,日深月久,頗是凶險。
君無咎點了點頭道:“的確危險。”
荊淼便不禁生出些愧意來,他咬咬唇,剛要開口,君無咎卻忽然站起身來,他身上的貓兒輕盈落在地上。君無咎伸出手來按下荊淼,為他拉過被褥,平靜道:“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他說話聲音不大,卻威嚴無比,其中冷淡之意勝過謝道千倍百倍,荊淼不敢忤逆,便乖乖縮在被窩裏,被褥大概熏過香,透著淡淡的香氣,君無咎吹熄了燭燈,抱著貓兒出去了。
那藥中約莫是有什麽安眠的藥材,荊淼沒大一會兒便又睡著了,待他醒來,天已放光,金陽出雲,是到第二天了。
君無咎一人住在峰上,他隻收了八個徒弟,有五個已有自己的小峰,就住在下頭,有三人則入世雲遊去了。不過他這瀟湘峰雖也是一人獨居,卻比紫雲峰要熱鬧上千倍萬倍,君無咎愛竹,種了大片大片的竹林,誕了許多竹精不說,又養了一堆動物,貓狗仙鶴暫且不提,兔子也沒甚麽稀奇,但白蟒與雪豹就不免有些駭人了。
大概是被君無咎養出了脾氣,這些動物識人,但見著誰都愛答不理,荊淼也不打算親近,隻顧自己練劍打坐,倒是那圓胖的大頭仙鶴好心腸,常來與荊淼喂招。君無咎也不管他想做什麽,隻顧他一日三餐,荊淼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乍來這麽一出,反倒還有些不適應。
這一日荊淼在院中練劍,君無咎手中握了一張小紙打門口走來,荊淼收了柳條,生怕自己顯得太急切,卻眼巴巴的瞧著君無咎許久,待他走近了才小心翼翼道:“可是師尊的消息了?”
君無咎淡然道:“是啊,他回不來了。”
荊淼大驚失色,隻道:“這……那,那這怎生是好啊。”
“換個人去尋藥就是了。”君無咎不以為然道,“你不會出事的。”
荊淼焦急難言,見君無咎一臉平靜,不由心中生出無名火來,氣往上衝,漲紅了一張臉怒聲道:“這……這與我的病有什麽幹係,師尊他回不來了!這才緊要啊!”他若不是這幾年呆在山上早忘卻當年那些髒話怎麽說,這會兒急起來非一股腦全倒出來不可。
“他隻是回不來,又不是死了。緊要什麽。”君無咎見他焦急,也不喜不怒,隻淡淡道,“你練劍吧,待會應當要喝藥了。”
荊淼哪還有心情練劍,他坐立難安,聯係到之前君無咎提及江龍澤十分危險,這會兒又說謝道一時半會回不來了,更是心中焦急,不知不覺,便在院中心不在焉的坐了一個下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