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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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日,秦樓月與淩紫舒匆匆忙忙的上峰來求荊淼幫忙在謝道麵前求求情。

    段春浮要被逐出師門了!

    縱然早就知曉段春浮遲早有一日會東窗事發,荊淼卻怎麽也沒有想到會這麽快,而且是受到這麽嚴厲的懲罰,不由吃了一驚,猛然站起身來。秦樓月不比當時同看端靜真人的模樣一般,如今已經有些微見顯懷了,滿麵憂心,神情似乎都顯著幾分憔悴。

    “我會盡力的。”荊淼雖有些驚慌失措,但卻不想讓秦樓月失望,便沉穩道。

    秦樓月見他滿麵沉靜,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念叨著:“那就好,那就好。”大概過於放心,竟一下子軟下身來,好在淩紫舒及時攙扶住她,卻也險險嚇得三人魂飛九天。

    淩紫舒不比秦樓月好糊弄,荊淼幾斤幾兩他也知根知底的很,便道:“要是師尊當真鐵了心不準,想來師伯也是兩相為難。我知師弟與春浮朋友情深,但若此事真成定局了,也請師弟不要自責,更無須勉強。”

    “我明白。”荊淼略略點了點頭。

    淩秦夫婦這才相攜離去了。

    這許多年來,向來是謝道聯係荊淼,荊淼從未主動尋過謝道,他如今想找師尊,仔細想想,也隻有甘梧一途。偏生平日裏黏在他衣服上的甘梧今日卻忽然不見了蹤影,荊淼幾乎將整個紫雲峰都要掀翻過來查找,還是未能發現甘梧蹤跡。

    他已荒廢了一日光陰,心中隱隱約約是明白甘梧約莫是聽了謝道的話,不願意插手此事。

    荊淼看著冷淡沉穩,骨子裏卻是個極為熱烈倔強的人,他雖知師尊這時未必想見自己,但他無論如何都是要見到師尊的。便連休息時間也摒棄了,提了鎮闕出門,準備禦劍去尋謝道的蹤跡。

    還未等他出峰,謝道就來了。

    師徒倆僵在空中,謝道淩空禦風,神情淡淡的,絕口不提段春浮的事,隻道:“你要往哪裏去?已然荒廢整日,還嫌不夠?”

    “正要去尋師尊。”荊淼個子較他稍矮些,聽謝道這句話,便知道沒有客套婉轉的必要了,於是抬起頭看著謝道,一雙眸子如同寒星般,不溫不火道,“想求師尊一件事。”

    “如果是段春浮一事,便不要提了。”謝道直來直往,也不與他客氣。

    荊淼見他聽也不聽一言,絲毫不講道理的模樣,胸中頓生怒火,但又憶起謝道平日的好來,於是強行忍下,試圖與謝道講清緣由道:“春浮此事事出有因,他並非是結交邪派中人,而是——”

    他企圖據理力爭,卻仍無法動搖謝道的想法,隻是謝道少見他這般情緒激烈的模樣,便耐著性子等他說了半句,才淡淡回道:“你上次幫段春浮隱瞞一事,我尚沒有罰你去後山麵壁……”

    謝道話音未落,忽見荊淼麵上寒霜一覆,冷冷道:“徒兒這就去。”

    青光破空而去,轉瞬便沒了蹤影,可見禦劍者心中何其窩火,謝道不由一愣,隨即搖頭笑了笑。甘梧從他袖中爬出,順著臂膀爬上肩頭,驚怕的吱吱叫了幾聲,謝道便伸手去撫它的頭,柔聲道:“不妨事,小淼耍性子罷了。”

    荊淼禦劍而行越想越氣,他本不是這麽驕縱任性的人,但實在是謝道太過不講理了。哪怕不行,起碼聽他說一說到底是怎麽回事,而不是一上來便拒絕……不過想一想,他又覺得謝道對他早已是仁至義盡,自己求他被拒絕,也確實沒什麽好說的。

    隻是這麽一想,師徒情分不免顯得生分淡薄,荊淼想得傷心,忽然想起自己不知後山該怎麽走,便又降下來問巡夜弟子,飛去後山麵壁思過了。

    謝道一直跟在荊淼身後,見他落下去問巡夜弟子,隻當是問什麽大事,便也下去問了問。巡夜的三代弟子摸不著頭腦,隻覺這對師徒一個賽一個的怪,偏生一個是師叔一個是太師伯,便老老實實的說出荊淼是來問後山的路。

    甘梧聽了,趴在謝道肩上哈哈大笑,吱呀咧嘴,拍腿拍肚,就差打滾了。

    巡夜弟子倒是被驚到了,略有異色的看著甘梧,謝道也不理會,隻點了點頭,便禦風繼續跟去了。

    問路……

    謝道想到荊淼神情嚴肅的與巡夜弟子問路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眸中柔光一片。

    後山並不如荊淼所想那般荒蕪偏僻,整個天鑒宗本就是沒入深山絕嶺之中,峰巒疊嶂,青山鳴翠,自是無處不美,無處不好。後山有棵長彎了腰的千年老柏,伸著扇子般的葉片,籠著一片雲煙縹緲,荊淼定睛一看,隻見鬆柏下立著一塊巨碑,上書“思過涯”三字。

    其涯字約莫是隱含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的意思。

    後山僻靜,未曾與前峰有什麽相關聯的,孤零零一座山峰立著,也狹小的很,細聽可聞見水聲,但山峰過高,並不能完全望見雲海以下藏有些什麽,若飛出雲海,一眼瞥下隻見深淵,荊淼趕緊收回目光定定神,不敢再看。

    當劍落在後山上,便覺萬籟俱寂,方才還略有所感的鳥鳴水聲,具是聽聞不見了。周遭隻有寒風刺骨,雲海繚繞,淺灰色的石碑立在鬆柏下,寂靜無聲,倒是星辰明媚,月光朗潤,尚覺有一絲溫暖。

    荊淼將鎮闕隨手一擲,劍便沒入地中三尺,筆直立著,散出微微的青光來。

    後山許久沒什麽人來,地方又極小,一眼便能覽盡,荊淼心思沉重,更沒有什麽心情去新奇一番,便隻盤坐下來,麵對著那石碑閉上雙目打坐。

    其實荊淼也不知自己該麵壁多長時日,隻是心中又氣又愧,又舍不下麵子,又是擔憂段春浮,又是氣急師尊態度,又是黯然神傷自己的越矩。隻覺得自己似乎什麽都沒做錯,又覺得自己大概事事都做錯了。

    他附體至今,雖對這個世界有了些許歸屬感,但與人相處之間,終究還是留了一層,所以朋友不多。因而這般失態的擔心段春浮,因而不知該如何去與謝道相處……總覺應當客氣,卻又覺得太過客氣。

    隻是荊淼不知,他於寒風中坐了一夜,謝道也入雲海守了他一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