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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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說曹操曹操就到,不是沒有道理的。

    草一子果真也隨著小何首烏從花草後頭冒出頭來,好在他個子矮小藏得住,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奇道:“你怎麽不跟著他們一起看啊。”

    “那前輩怎麽不看?”荊淼撥弄了一下花,微微笑道,“我瞧不出什麽門道心得,便來看看花草了。”

    “那倆小子每次都這樣,他們又不稀罕我們指點,每次來參加花間宴大概就是想互相比試。要不是屋子早就分好了,他們倆怕是要住到一塊兒去了。”草一子不屑道,“我早就看明白了,套路!都是套路!”

    荊淼不好接話,就隻管自己低頭看花,小何首烏伸出根須來,纏著他的食指跟他玩。

    “對了,我說,你怎麽什麽都不懂,彈琴聽不懂門道,比試也看不出門道,你有什麽會的嗎?”草一子見荊淼不理他,也不氣餒,隻是沒好氣道,“你多大年紀,就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笑一下會下地獄嗎?看看我老人家,器宇軒昂,神清氣爽,英俊瀟灑,氣質非凡——”

    荊淼緘默不語。

    草一子頓時沒了脾氣,像被紮破的皮球似得泄了氣,一把抓住荊淼就跳過花壇,信手把何首烏往腰帶上一揣,理直氣壯道:“我帶你去見見幾個人,看你還不服氣!”

    荊淼:實在冤枉!

    草一子帶著荊淼去見的自然不會是什麽晚生後輩,荊淼一個心動期的修為隨著草一子與一群出竅分神的大神同坐下來,頓時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不過就看在場所有人的臉色,卻也都是毫無介懷的模樣,荊淼便老實坐著飲了杯酒,酒尚溫菜尚熱,有兩個人也是識得的。草一子坐下就開始吹噓自己是如何高大威武,如何英俊非凡,小何首烏從他腰間跳上桌,趴在一個桃子上,沒一會兒就吃的隻剩下個桃核了。

    草一子一邊說一邊問,小何首烏也極給麵子的點著頭。

    中間坐著的是青山君與秀水君,左側則是白無暇,右手邊則是妙筆真人,正在說笑。

    眾人皆取笑草一子老不休,至於荊淼,他們並不是十分熟悉,可到底是活過些年歲的人,言談之中對荊淼雖不見親熱,卻也未見有多冷淡。荊淼坐在其中,因為言談自如,自然也不覺得有多麽生疏。

    談笑了會兒,秀水君忽然道:“我說你怎麽厚顏來要我的裂空鞭,原來是把藤鞭轉贈給了這位小友。小氣,真是小氣!這不成,借花獻佛也不可如此,若真要送,也應當是以我的名義。”

    “你才小氣。”草一子做了個鬼臉,根本不買賬。

    畢竟是長輩說笑,荊淼不好插話,就附和著微微笑了笑,專心致誌的低頭吃眼前那盤烤魚,魚肉細膩,沒什麽骨刺,十分肥美,烹調的也恰到好處。

    秀水君跟草一子說笑,心裏也有幾分好奇,畢竟能得草一子青眼的人可稱不上多,便不由打量了荊淼幾眼。青年人身子骨剛長開,長眉鳳目,舉止從容大方的很,倒也心生喜愛,又多看了兩眼衣裳,便問道:“不知是天鑒宗哪位峰主門下?”

    荊淼便放下筷子,恭恭敬敬的回道:“家師姓謝,晚輩紫雲峰門下。”

    這會兒是白無暇驚了一聲,笑道:“竟是謝真人門下,倒是我走眼了。”

    知荊淼是謝道門下,眾人的態度便頓時又親熱了許多,方才若說還是客氣,這會兒便已經是和藹可親了。謝道到底已是洞虛之體,在這世上堪稱是最可能成為第六位仙君的修士,青山君與秀水君又素來與人為善,雖不至於趕著交好,但也不會太過冷淡。

    荊淼反而有些受寵若驚,坐在桌前便連肥魚都不敢吃了,諸位大能約莫也是覺得在場隻有他一個晚輩不送點什麽過不大去,就都送了荊淼一些小玩意。草一子耍賴,說自己送過東西了,就指點了下荊淼的鞭法,前輩到底是前輩,教得比風靜聆深得多——所以荊淼也很是有點半懂半不懂的。

    青山君是個嫻靜的女人,她不大說話,在眾人送禮時勸荊淼收下後就沒再開口了,等輪到她了,才開口道:“草一子小氣,你不要理他。我看你身上有舊疾呢,所佩的香料雖然養神靜氣,但到底治標不治本,我這兒有盆千芳菘,你拿去吃吧。”

    荊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確定青山君說的是拿去吃吧,而不是拿去做藥吧。

    那千芳菘也一點都不虛假,就完全是一棵長在花盆裏的大白菜。

    荊淼捧著一盆大白菜戰戰兢兢的謝過青山君,差不多也算是認了個臉,也不敢再打擾幾位前輩玩笑,便告辭請退了。

    青山君等人自無不可,由他去了。

    整個花間宴倒不算無趣,荊淼捧著一盆大白菜四處走了走,感覺果真與風靜聆說的沒有區別,的確是個“凡間夜市”的模樣,有些地方圍著皆在垂釣,有些則在猜燈謎,還有些被大能支去捉迷藏……

    荊淼還看見有對有"qing ren"被故意支在一個任務裏,兩人皆羞答答的,帶著點不好意思。

    花間宴真是一個大型異同□□友跟遊戲跟相親欄目……

    帶著一株大白菜始終是太惹眼了,荊淼看完熱鬧打算回房間去的時候已經迷路了,於是麵不改色的跟附近童子問了路,麻煩他帶自己回房去。雖然不是第一次問路了,但是帶著一顆大白菜始終是怪怪的。

    童子很冷靜,稚氣的麵孔上毫無波動,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毫無怨言的還幫荊淼撐船回到了“惜細流”。如果荊淼不是個窮光蛋,他肯定會掏點什麽東西給這名完全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童子的。

    風靜聆還沒有回來,荊淼記得之前看到他了,好像是在鯉姬那兒演奏編磬合奏曲子——說實話,風靜聆從某種角度上來講簡直是典型的言情男主標配。

    可惜他是個修無情道的,自律方麵跟和尚也沒有什麽區別。

    荊淼把千芳菘放在桌子上看了好一會兒,丹楓白露塢沒有爐灶,但用水火咒術也是成的,隻是沒有調料,估計就是煮好了也不好吃。至於控製法術這方麵,荊淼倒是很有信心,每個夏天都是他凝露為水,結水化冰,配上平日練得劍術,做出一份份刨冰來的。

    雖說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然後荊淼又將他人的東西理了理:妙筆真人送了一支形狀不大規則的黑玉簪子,簪頭雕刻著雲紋,底下垂著個小小的月牙玉片,功能也很簡便,拿下來就可以寫字;秀水君送了他一根鳳凰羽毛,雖說是神獸的羽毛,荊淼記得功能也各種高大上,可以煉法器或者是別的,但秀水君的原話是配那隻毛筆簪子一起做個書簽;白無暇更簡潔,送了那天荊淼想循環播放的曲譜。

    但是荊淼不會彈琴。

    這麽一想,還是青山君最實際。

    荊淼給大白菜澆了點水,出門練劍跟鞭子去了,他這次的鞭法大有長進,把一棵桃花樹給抽禿了,站在樹下被桃花糊了一臉的時候,荊淼不大確定自己該先離開案發現場還是先去找個掃帚。

    猶豫了三秒鍾他就回去打坐了。

    月光升上中天的時候,風靜聆回來了,今夜沒有星火會,隻是每人都放了一盞燈籠在外頭,風靜聆從旁人手裏又贏了三四盞,想了想,便將一盞漂亮可愛的繡球燈籠擱在了荊淼門外頭,自己回去休息了。

    荊淼自然什麽都不知道,他正沉著心安靜的打坐著,忽然聽見一聲極輕的呼喚。

    “小淼。”

    這聲音雖然輕柔,卻是荊淼聽了十餘年的。他一下子便睜開了眼睛,又驚又喜的看了看四下,急忙站起身來,連鞋子也不記得穿上,開窗開門到處都看了一遍,卻毫無謝道的身影,那句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師尊”便也就默默的咽了回去。

    千芳菘佇立在桌上,堅守著一棵大白菜的尊嚴,絲毫沒有任何改變。

    荊淼跌回了床上,赤著腳踩在地板上也渾然不覺,隻用手撐著臉發呆。

    在丹楓白露塢這幾日他活得約莫是平生裏最暢快愜意不過的日子,不必想著不給謝道添麻煩,也不必想著日日求得努力上進,連同心性也有了些許小小的轉變,放肆了不少。

    難道,自己真的有這麽想師尊嗎?

    那種空落落的,失望後的惆悵感忽然湧上了心頭,荊淼盯著千芳菘怔怔的出神,腦海裏立刻便回想起了謝道的麵容。其實分開約莫還不到一個月,以前上學工作也都習慣了分離,之前也不怎麽覺得懷念,但今夜卻仿佛被那聲腦海中的呼喚觸動了一般。

    思念頃刻間翻湧了上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