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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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被火烤的頗暖,荊淼也顧不得這許多,隻是穿上了,又去洗了手挽發。
他想著這山野之中,無拘無束的很,又與門派之中支會過,就隻用一根木簪把發挽起,烏發垂落腰間,卻也悠閑自在。甘梧從水中打滾過,打個激靈,將皮毛水珠抖幹淨了,又跑來同荊淼撒嬌,荊淼摸了摸它,把它抱在懷中。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荊淼低聲問道,“我不是要你在山腳下的鎮子裏頭等我嗎?”
謝道聽他言不由衷,也不回話,隻反問道:“那你喜不喜歡?”
“什麽?”
“我問你,你喜不喜歡這個地方?”謝道又再問了一遍,低頭凝視著荊淼,此處再是人間仙境,他眼裏也隻有一個荊淼,含笑道,“我找了許久呢。”
荊淼啞然,半晌才點點頭道:“喜歡。”
東方丹丘西太華,朝遊北海暮蒼梧。
百載沉浮,一夢華胥,但凡修仙之輩,無一不求一個自在逍遙,洞天福地,此處靈氣充裕,別說隻是來遊玩一二,便是日日居住在此,也絕不嫌厭煩,荊淼雖未想得那麽遠,然而美景怡人,自然也是心生喜愛的很。
“你喜歡,我也是喜歡。”謝道去牽他的手,將一握白肉玉骨捏在手心裏,叫荊淼不經意輕輕刮過掌心,便好似千萬隻貓爪撓上心頭一般,又是無措又是心動,便隻是將手握緊了,同他並肩一塊走著。
山峰並沒有路,他們二人走著走著,所行之處便是路了。
在山澗處倒還好,越發往下,荊淼便愈覺得不對,琅花奇種齊方豔,幽篁翠竹共栽培,環作一個別館山居。
也是了,此處洞天福地,怎麽會沒個主人家在。
荊淼望著千萬株青竹,微微吃了一驚,他瞧了一眼謝道,謝道也全不心虛,他便忍不住問道:“你原先來的時候,可與此處道主打過招呼了?還是沒有碰上過麵。”
每個人的道場不同,他人若是貿然闖入,是極冒犯的一件事。
“打過了。”謝道漫不經心道。
荊淼一下子倒有點分不清楚是打人的“打”還是打招呼的“打”,直覺告訴他前者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後者。
“那咱們便進去拜訪一二。”荊淼淡淡道,謝道輕輕應了一聲,似乎也全然不懼,倒叫荊淼鬆了眉頭,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兩人攜手一塊兒進了這千竹林,林中結界早已盡數破去了,一路行來,怪石嶙峋,溪澗潺潺,再是天然美景不過。荊淼便微微笑道:“此地主人的性子定然是極風雅的。”他本是不欲與人打交道的,見著謝道一路走來,當真不動聲色,便萌生退意,然而話已出口,就想著隨意打個招呼就是了。
然而他們二人走至盡頭,踏上長階,卻見處居室搭建在峭壁之上,石梯雕琢,掩於奇花異草之後,山澗衝下,白波亂跳,倒很有些新鮮。
荊淼高聲喊了幾句,無人作答,不由好生奇怪,此處道場除了他與謝道,還有其他靈力存在,然而何故避而不見,實在叫人摸不著頭腦。但是既然對方不願意見麵,荊淼也不大想惹麻煩,便與謝道說:“看來主人不想見咱們,那這就走吧。”
謝道自無不應。
可當兩人轉身準備離開之時,忽然聽見一聲呼喚:“是荊小友嗎?”
荊淼轉頭回望,卻見那居室大開,有人在屋內說道:“我是白無暇,勞道友入內一見,幫我一個忙。”他聲音雖大,氣息卻虛浮的很,想是受了極重的傷勢。荊淼這才想起來白無暇是誰,是丹楓白露塢時遇見的一位長輩,雖說並不熟識,可好歹有些交情,他仔細想了想,便要往上去。
“阿淼。”謝道伸手攔他,微微皺起眉頭,“你認識那人嗎?”
“是啊。”荊淼道。
謝道把眉頭皺起,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但卻沒有再攔了。兩人一塊兒走進別館之內,循著靈氣才發現屋內有三個人,除了白無暇,還有萬世竭與一位同鯉姬姑娘長得十分相似的男子。
白無暇靠在牆壁旁,神識已不大清醒了,昏昏沉沉的,一身斑斑血跡,唇角還掛著鮮血。而萬世竭與那神秘男子盤腿坐著,雙掌相合,萬世竭身上環繞著一柄小劍,那神秘男子身上卻是披著千鶴衣。
“白前輩!”荊淼大吃一驚,趕緊扶起白無暇坐在椅子上,細細查看了一二,不由得膽寒。白無暇外傷不算嚴重,主要是被內裏反噬的厲害,元嬰在丹田處隱隱外現,幾乎要破體而出,靈氣四散。
他的那把琴躺在一旁,情況慘烈的很。
荊淼喂了白無暇好幾粒靈丹,畫下聚靈陣,他雖救不來白無暇,但若靈氣充盈起來,白無暇好歹有個自愈的可能。
“白前輩傷的厲害,這兩人我也不知情況……還是護他們幾日,阿道,你修為比我高上許多,布個結界成嗎?”
“沒什麽不成的。”謝道淡淡道,不知為何,他自打入了這道場之後,好似一直興致都不是很高。
荊淼沒多想,隻當謝道是不願意與麻煩糾纏,便軟聲寬慰他道:“你別惱,我們隻幫白前輩這個忙,他的冤仇是他的事情,我們等他醒了就離開,肯定不多留。”
謝道好似挑了挑眉頭,卻什麽都不說。
這一守,便又守了五天五夜,謝道自然是不會留下的,他出入任何地方都如入無人之境,整日到處采果摘花,隻顧照顧荊淼。而這五日裏,白無暇的身體也時冷時熱,沒個端倪,但總算有了些許起色,荊淼在他身旁守著,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在第九日的清晨,白無暇總算醒了過來,他五髒六腑皆有傷處,若不是修行之人,恐怕要就化作幽冥之下的一縷冤魂了,眨了眨眼,見是荊淼,滿目警惕便化作了和善,輕聲道:“多謝小友了。”
“白前輩不必客氣,隻是你這……”荊淼幫他扶著坐正了些,白無暇又吐出一口汙血來,他挽袖擦拭一二,眉目懨懨的盤腿坐好,便閉眼靜養了起來。荊淼知他是在療傷,不便打擾,就略理了理屋子,出門去散散心了。
謝道正巧從外頭進來,頭上頂著甘梧,見他難得出門來,不由得十分歡喜,微微笑道:“咱們這是要走了嗎?”這點距離對謝道而言並不算什麽,他輕身一縱,便也就上來了。
“白前輩剛醒,我出來散散心而已。”荊淼為他挽起臉頰邊的鬢發,柔聲道,“你很想離開嗎?”
謝道一聽不走,便有些悶悶不樂,卻搖搖頭道:“倒也沒有,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荊淼知道他性子不愛拘束,幾日山水風光看看倒也罷了,天長日久的,十幾日的看下來,自然是很不喜歡,一定是憋得慌了。如今說這話,也不過是叫自己聽的,原先在紫雲峰自己因為這事大發了一通脾氣,雖看著好似是過去了,可謝道一直記著。
他們倆一塊坐在外頭的欄杆上,這道場極大,雖外頭看著隻是一間小屋,但內在卻是瓊樓玉宇,深閣靜室,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手段,將方寸土地擴開如此大的一座洞府。
荊淼並未深入,一來這種洞府多半有禁製,二來**問題。
畢竟要是他自己,也絕不會喜歡別人在自己的道場裏胡亂走動的,更別說主人就在,盡管荊淼也不知道是哪個人。
他與謝道坐在欄杆上,下方空空蕩蕩,好似是坐在萬丈懸崖邊一樣,但畢竟兩人都是修士,並不覺得有什麽可怕的,反倒覺得風景如畫,美不勝收。
“阿淼,你同那個姓白的什麽前輩,關係很好嗎?”謝道低聲問他,“裏頭的另外兩個人,你也識得嗎?”這數日來,謝道從未在意過什麽,也未曾詢問過什麽,隻是荊淼決定留下,他便也決定留下了。
所以今日問起來,倒叫荊淼十分新奇。
“也不算得很好。”荊淼若有所思道,“隻是認識,有一位不大清楚,但身上有小劍的那位前輩,叫做萬世竭,之前曾經幫我們找過君侯的線索,不知道為什麽在此處。”
“那你為什麽……”謝道低聲道,他頓了頓,忽然又不再說了,隻是神色溫柔下來,摟著荊淼的腰,含笑道,“我知道了,你性子再善良不過了,見旁人受苦,自然是要出手相助。”
荊淼失笑道:“總歸有個眼緣,也不是什麽麻煩事,既然能幫些忙,自然就幫一些,若真是了不得的麻煩,我才不肯插手呢。”他去瞧謝道的臉,搖頭笑道,“你千萬莫將我想的太好了。”
雖說荊淼自己是這麽說,但謝道聽了卻不以為然,心裏反倒想著:我隻怕是將你想的不夠好呢,你留在這裏照顧旁人,即便是舉手之勞,也未免太過耐心了。
至於裏頭那些人,死也好,活也罷,謝道全不在意,對他而言,隻要荊淼喜歡高興,其他的事情自然是都不重要的。(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