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過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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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是個嘴碎的,婆媳兩個起爭執的時候,不知道喝止,隻一味幫著發妻斥責兒媳婦,全沒個一家之主的樣子。

    一來二去的,三個人的矛盾愈演愈烈,祖父祖母甚至放出了遲早勒令兒子休妻的話。

    他被家裏烏煙瘴氣的氛圍弄得頭疼,覺得長輩們都不正常,辦的事都上不得台麵。

    沒錯,他從小就嘴毒,說祖父祖母沒個長輩的樣子,一點兒氣度、涵養都沒有,而且也不會管教下人,下人但凡有點兒規矩,也不敢把府裏的事傳揚出去。

    祖父祖母氣得不輕,冷笑著說他到底流著一半外人的血,長大後怕也是個白眼兒狼。憎恨兒媳婦之餘,順帶著遷怒到了他頭上。

    他也指責過母親。那次,他起初認認真真地對母親說,您就不能忍一忍麽?要不然,帶我去外祖父家裏住一陣。祖父祖母到底是長輩,就算過錯全在他們,外人也會暗地裏笑話您不孝。

    母親就剜了他一眼,說大人的事,你懂什麽,少指手畫腳的。

    他氣呼呼地說,要不是家裏雞飛狗跳的,我怎麽會總去別人家住?您隻顧著跟祖父祖母吵架,弄得他們都不待見我了。您要是有本事,就吵出個花樣來,把他們製住,要是沒那本事,就該忍著。不然,除了禍害您自己的名聲,還有什麽用?再說了,有涵養的人,才不會像您那樣,動不動就紅著一張臉、瞪著眼睛挖苦人。

    母親聽他連珠炮似的說完,瞪了他一會兒,給了他幾巴掌。母親溫暖的手掌打在後腦勺上,很疼。

    挨打之後,他跟母親鬧了好幾個月的脾氣。

    母子相見,母親見他總沒個笑臉,就說喪氣,揮手讓他滾出去找唐家、陸家的孩子玩兒。

    他滿腹怨氣,跟修衡哥、開林哥蹭吃蹭住的日子越來越久,偶爾回家,也隻是拿自己的書本,總躲著母親。

    幾個月過去,母子兩個竟真的生分了。麵對著母親,他總是不知道說什麽好,氣人的話張嘴就來,哄人的話想半天也悶不出一句。

    母親長期肝火旺盛,沒心情跟他說話,相對來講高興的時候,會多賞他一些物件兒,讓他轉手送給兩個異姓哥哥。

    父親回京述職那年,祖父祖母說到做到,勒令長子休妻。

    而母親要爭的結果卻是和離。

    隨後,祖母對母親下了狠手:言之鑿鑿地指責兒媳婦出嫁之前曾與一名男子私相授受,成婚後也藕斷絲連。不但在家中說,且吩咐下人把這消息傳揚得街知巷聞。

    母親與娘家聯手針鋒相對,翻出了祖母年輕時的舊賬,曆數祖母成婚前後曾與三名男子曖昧不清。

    祖父祖母氣得雙雙病倒在床。

    他聽說之後,整個人懵了:雙親和離勢在必行,他怎麽辦?

    長輩們像是一起把他忘了。

    他住在程家的日子越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越久,溫柔美麗的嬸嬸特意騰出時間開解他,陪著他,總給他做好吃的。

    到末了,父母的姻緣以和離收場。

    母親帶著嫁妝離開董家那天,一早跟他說了和離的事。

    他茫然地看著母親,問她,我呢?我怎麽辦?您能不能把我帶上?

    母親苦笑,搖頭,摸了摸他的臉,說隻要你願意,每隔三兩日就能去外祖父家找我。

    他沒來由的委屈、氣悶,說您何時想我了,派人傳話給我,我得了信就去看您。

    母親歎了口氣,說好,隨即神色黯然地上了馬車。

    他茫然地跟在馬車後麵,跟了很久。

    馬車越走越快,他就跟在後麵跑,一聲一聲喊著“娘親”。

    馬車不曾停下,也不曾慢下來。

    後來,他累了,也覺得自己的樣子太蠢,轉到街角蹲著。

    修衡哥走到他麵前,用指節敲了敲他的額頭。

    他這才發現,修衡哥一直跟著自己。

    修衡哥笑了笑,說你這小孩兒滿大街跑,我不放心。

    他忽然鼻子發酸。

    修衡哥又敲了敲他的額頭,說哭吧,哭過這一次,把眼淚戒了,好麽?

    他點頭,之後就真的哭了,哭了很久,不斷用手抹眼淚,卻總抹不盡。

    從那天起到如今,他隻哭過那一次。答應哥哥了,就不會食言。

    那年,他七歲。

    戒了眼淚,卻戒不了犯蠢的毛病。

    兩年後,母親遠嫁。在這兩年間,母親從沒派人傳話給他,他賭氣,一直沒去過外祖父家。

    她離開京城那天,他寅時起身,獨自溜出程府,走著去了外祖父家,等到母親出門,傻嗬嗬地跟著送親的隊伍走出去老遠。

    這次,是程叔父親自策馬找到了他,說你這小皮猴子,要麽就追上去跟她好言好語地道別,要麽就回家繼續睡覺,不聲不響地跟著是唱的哪一出?你大半夜的沒了蹤影,我跟你嬸嬸都快急死了,再有下次,看我怎麽罰你。

    那是叔父唯一一次跟他發火,卻讓他心裏暖融融的。他想了想,說我回家睡覺。

    叔父笑起來,把他拎上馬,帶他回到程府。

    父親這邊,在江西任上就娶了繼室,調任回京時,繼室已是大腹便便。

    他討厭那個女子,覺得她長相透著尖酸刻薄。

    那女子也討厭他,當著外人對他笑吟吟的,單獨相對,總是看他一眼就撇一撇嘴,嫌棄地轉開臉。這一點,他挺佩服她的:不聲不響地就能把人傷到骨子裏,也是一門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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