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第三百一十八章 押送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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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千裏之外, 先前滿口皆是憤懣的一群人再度聚在了一起, 臉上多了幾分緊張與謹慎之意。他們本以為藩國天高皇帝遠, 根本不必懼怕那位遠在京城的年輕人。可誰能料到,藩國境內所發生的大小事,竟仍然在皇帝的掌控之中?莫非錦衣衛當真如此來去無蹤?在他們完全沒有察覺的時候,便已經悄無聲息地搜羅了各種消息?

    “如何?見著老三了?”一人迫不及待地問。

    另一人平靜地答道:“在臨走之前, 總算是見了一麵。他的精神倒是不錯,還說不過是受那個賤婦的牽累而已, 定然不會有事。畢竟他確實沒有殺人, 隻是並未安頓好後宅, 怎麽著也不可能罰得太重。不然, 皇帝如何向我們這些宗親解釋?”

    又一人冷哼了一聲:“都是他自作自受!誰讓他將那賤婦寵上了天?之前還聽那賤婦的挑唆, 一門心思的想與皇後為難……依我看,即使那賤婦這回不鬧出事來,他遲早也會被挑唆得頭昏腦漲, 下回指不定又折騰出事來!哼,沉迷女色果然誤事!”

    “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回的教訓,他以後應當會收斂不少。至少,不會再被一個女子耍得團團轉,也能用些心思好好地理一理他的後宅。”

    “他的那些屬下呢?可有人約束?可別因著一時太過緊張, 鬧出甚麽事來。原本咱們的人手上回便折進去不少,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如果因著他的緣故,將剩下的人都折去了, 那咱們數十年的謀劃可就徹底毀於一旦了。”

    “這你們都不必擔心,他已經將他那些屬下都暫時交給了我來安排。這一回,所有人都務必冷靜,稍安勿躁。如果你們希望為子孫後代著想,便安生著些,別再鬧出甚麽事來。聽說皇帝年後要派禦史和錦衣衛前來各藩,雖不知他們的目的是甚麽,但我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你們可都明白了?”

    待到他們悄悄散去的時候,有兩人落在了最後。其中一人猶豫半晌,忽然問:“大哥,我還是有些想不通。為何明知老三不過是約束不力,皇帝卻依然命錦衣衛將他與全家上下所有人都帶進京城?這分明便是不打算輕輕抬手就放過他。皇帝……真沒有別的意思?莫不是……他發現甚麽蛛絲馬跡了罷。”

    被稱為大哥的中年男子沉默片刻:“之前京城那件事,應當沒有留下甚麽證據。若說發現線索,或許也應該是後來劉家在興濟縣中傷皇後聲名,錦衣衛順藤摸瓜,查到了劉氏頭上。如果這件事查出來,老三確實脫不開幹係。”

    “那大哥剛才怎麽——”怎麽不提出來呢?

    “自作孽,不可活。”頓了頓後,中年男子長歎一聲,“他也該長長記性了,總歸皇帝不會要他的性命,頂多不過是被羅織些罪名,廢為庶人而已。若遇上大赦,指不定還能恢複爵位。他一人擔著罪責,總比將咱們一家子人都牽連進去好些。”

    說著,他搖了搖首,慘然一笑:“一步錯,步步錯。當初謀劃這些的時候,便是一時昏了頭。而今走到這一步,隻能收手,而不是義憤填膺,一錯再錯。我們其實該像父親與曾祖父學一學,卻偏偏誰都沒能領會他們真正的想法。”

    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靜悄悄的密室角落裏忽然閃出了一個少年。他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臉上猶帶著幾分稚氣,眼眸卻較之尋常少年更深沉。他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輕聲喃喃道:“原來,父親與叔叔們在這裏商議的是與皇帝相關的事……竟然都瞞得嚴嚴實實的……”

    提到“皇帝”,他眯了眯眼,眼底透著幾分躍躍欲試:嘖,聽起來,他們一家子與皇帝之間似乎發生過許多事?應該很有趣罷。“皇帝”,聽起來也比寧王威風多了;皇宮、京城的繁華,應當更是遠遠勝過寧王府與南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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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皇帝陛下的旨意後,牟斌便親自領著一群錦衣衛日夜兼程趕到江西,將尚未回過神來的鍾陵郡王府所有人等都一並拿下,解送進京。而犯婦劉氏的父親劉縣丞也丟官去職,劉家主仆數十人同樣在被押送的行列中。

    因著皇帝陛下希望在年前了結此案,所以牟斌特意讓當地衛所準備了些騾馬車。鍾陵郡王以及王妃身份尊貴,且目前並非罪犯,因此仍是乘著王府的輕便馬車。其他侍妾子女則一概乘坐清油騾車。至於涉及犯罪的劉氏與劉家人,都隻能戴著重枷坐敞篷的驢車,在寒風與薄雪中凍得瑟瑟發抖。

    錦衣衛騎馬押送著這些人,白日忙著趕路幾乎不休息,深夜則匆匆投宿驛站,令養尊處優已久的鍾陵郡王等人皆是叫苦連天。鍾陵郡王朱覲錐實在是熬不住了,便讓錦衣衛將牟斌喚到馬車邊,軟硬兼施地朝他施壓:“孤是先帝親封的郡王,牟指揮僉事如此薄待孤,便不擔心進京之後,孤向陛下上折子dan he你麽?!”

    “臣何曾薄待過郡王?”牟斌抬起眉來,“郡王與王妃所用的車駕皆是王府準備的,舒適寬敞,完全符合郡王與王妃出行的規製。每日三餐亦是王府廚子精心準備的膳食,晚上下榻驛站住的也是最好的房間。乘坐的馬車最好,吃得最精致,住得最安心,郡王還有甚麽不滿意的?”

    “一日比一日緊趕慢趕,中途連歇息的時辰也沒有,每日奔波勞累,還不算慢待?!饒是孤自幼習武,身子骨打磨得健壯些,也覺得身心俱疲。更不必提孤的王妃、夫人與兒女都是婦孺幼兒,哪裏能經受得住?!”朱覲錐怒道。

    聞言,牟斌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他一番:“聽聞從前鍾陵郡王還曾上過折子,想去邊疆領兵作戰,為憲廟盡忠。或許,十來年前的郡王還能上馬使得動弓箭,不過,如今麽……”再怎麽自幼習武,也早已被後宅的女色給掏空了身子骨。眼下的鍾陵郡王在他看來,甚至不及陛下的身體健康呢。

    朱覲錐的臉色猛然一變,便聽牟斌再度慢條斯理地道:“郡王放心罷,我們隨身帶了大夫。如果婦孺幼兒生了病,必定會及時診治,且會讓他們好好安歇一段時日再趕路。至於郡王,既然自幼習武,身體健壯,不可能連旅途中的些微勞累都受不住罷。若是郡王不喜乘車,也可騎馬而行,臣不介意勻出一匹馬來供郡王騎乘。”

    聽了他的話,朱覲錐不由得暗罵了一聲“鷹犬之輩”——外頭天寒地凍的,他怎麽可能舍棄生著炭盆的馬車,選擇騎馬?!這不是折騰自己麽?!這牟斌果然是個猖狂的小人,前幾個月奉命來寧王府祭奠的時候分明還對他畢恭畢敬的,如今便原形畢露了!

    牟斌自然並不將他的怒火放在心裏,隻是吩咐眾錦衣衛維持警戒,繼續趕路。

    與不肯安生的朱覲錐相比,王妃卻是格外平靜。縱然疲憊不堪,她也依舊低聲寬慰著自己尚且年幼的女兒:“說來,咱們一直都沒有機會走出鍾陵縣城,如今終於能夠進京了,好好見識一番京中的繁華也頗為不錯呢。鍾陵這樣的小地方,遠遠無法與京城相比。指不定咱們還能去皇宮裏,見到皇帝、皇後、太後與太皇太後……”

    “娘,若是稟告他們,這件事與咱們無關,他們會將我們放回府麽?”

    “……與你和你兄長確實無關。”王妃的眼眸裏泛起了淚光,“也都怨我一時糊塗,一直放任不管,最後才會變成這樣。放心,我會上折子向幾位貴人陳述清楚此事,請他們務必別牽連你們。我的兒……咱們一直都安安分分的,誰能想到,府裏怎麽會招來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的煞星呢?”

    敞篷的驢車上,先前還在不停責罵劉氏的劉家人也都沒了氣力。每日戴著重枷在寒風中趕路,於他們而言已經是從未經曆過的可怕折磨。與其怒罵劉氏,倒不如省著些氣力,安安生生地熬到京城呢。而蓬頭垢麵的劉氏一直發著呆,並不理會他們的責罵甚至是踢打。她仿佛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時不時地便發出笑聲,顯得既陰森又瘋狂。

    如此日以繼夜的趕路,一行人終於在臘月上旬趕到了京畿。當遠方出現京城高聳的城牆時,幾乎所有人都微微鬆了口氣。牟斌縱馬來到隊伍前方,讓人立即驅馬回宮稟報,確定鍾陵郡王府一行人如何安置。

    倏然,他聽見有人高聲大笑起來。回首望去,卻是劉氏猛然站了起來,衝著京城笑道:“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盡管她此時形容極為不堪,但眾人依舊能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喜色與甜意。在這種境況下,這女人竟然還能笑得如此開懷,令大家都不自禁地覺得脊背有些發寒。

    宮裏,得知錦衣衛急報的朱祐樘思忖片刻,與張清皎商量了幾句。眼下尚未給鍾陵郡王定下罪名,自然不適合直接將他們放在詔獄裏。幸而手頭還有些整治禦馬監那些貪婪的內官時抄出來的精致小宅子,張清皎仔細挑了挑,暫時將一座三進宅院拿了出來。

    朱祐樘覺得很滿意:“橫豎不過是暫時安置郡王夫婦以及側室夫人與兒女,用不著太好的宅邸。”等到審出劉家受鍾陵郡王支持造謠中傷皇後,以及其他各種罪名的時候,朱覲錐便該去詔獄裏蹲著了。如今將這座小宅子給他們住,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猜,上半章出現的少年究竟是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