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元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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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擁抱比想象中來的突然,溫暖而又長久。
清河墨色的長發飛揚,撩動到公儀林的脖頸處,有些涼意,有些心癢,透過發絲,公儀林看向不遠處的位置。
醉月居。
那是方才清河走出的地方。
“酒樓麽?”公儀林內心喃喃道:“他去見了什麽人?”
淡淡的花香味飄至呼吸中,不是純粹的花香,帶著些女子的脂粉味,公儀林想了什麽,瞳孔狠狠一縮,“茉莉花的味道,是凝青。”
清河方才見了凝青,這個認知明顯超脫了公儀林的預料範疇。
盡管如此,他一言不發,沒有即刻道出這件事,他快速的分析一遍,以清河的性格,斷然不可能直接去找和自己沒什麽交集的凝青,多半是後者主動找上門來。
為什麽?
凝青的目的在那裏?
一時間,有諸多疑問從公儀林心中劃過,其實答案他的潛意識裏大約是能猜測的出來,凝青對他的心思從來沒有掩飾過,最直接讓她來找清河的理由,不外乎是挑撥二者之間的關係。
在他做出各種推測前,清河已經先一步鬆開了手,公儀林的嘴間溢出一聲輕歎。
聲音極淡極輕,卻像是化作千絲萬縷,可以飄進一個人的心裏。
“你似乎很遺憾。”清河眼中有著打趣,沒有其他原因,實在是公儀林此時的模樣實在相當可愛,雖然用可愛這個詞形容一個不知活了多少歲的男人有些奇怪,但絕對沒有誇大。
公儀林是一隻典型的笑麵虎,千萬情緒都掩蓋在微笑的假象下,不過在某些方麵,他又坦誠的令人覺得可愛,比方說現在,從清河放開他時,公儀林麵上遺憾的神情實在是再明顯不過。
“難得這麽有情趣的時刻,我卻在想其他的事情,實在是可惜。”說著,不忘舔舔嘴角,露出一副意猶未盡的表情。
其他的事情,具體指的是什麽,清河不是一個愚蠢之人,相反,他相當聰明,公儀林在很多事上是靠賣弄他的小聰明,但清河作為一個超級宗派的掌教,即便不屑勾心鬥角之事,但最起碼的洞察世事,掌控全局在他身上隻是最基本的本事。
他沒有追究,牽著公儀林的手往回走,旁人如果望去,一定會覺得他們牽手的方式格外奇怪,清河並不是完全牽住公儀林的手,確切的形容,是半握,半握住公儀林的手腕。
幾乎不存在的脈搏跳動,但握住那裏,就像是握住身邊這個人的生命閥門,誰也搶奪不走。
起初還覺得有些奇怪,一路這麽牽過去,公儀林也慢慢適應這種獨特的牽手方式,沒有刻意的對話,清河麵無表情地往前方走,公儀林則是一路東張西望,等兩人快走回去時,清河驀地開口,“你當初為什麽要來到天苑?”
“恩,”公儀林停下腳步,抬眼看他,“這是要打算秋後算賬?”
“你要不說,我也不會勉強你。”清河的神色如常,“隻是有人借此想要離間你我關係,而我,恰好也有些介意。”
“真的?”公儀林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傳說中鯤鵬證道成仙後,背可托蒼穹,飛行間的疾風能顛覆山川日月,本應是一個豪氣萬丈的形象,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身邊這隻鯤鵬的心眼就跟他化身小雀鳥時的黑豆眼一樣小。
“自然是真的,”清河淡淡道:“畢竟死人是造不成威脅的。”言語間側過頭看著公儀林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造化修成鬼修,說閑話的人一死,此事也算有一個了結。”
明明今日的陽光還算溫暖,公儀林卻覺得有雪花在肩上落下,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他訕笑兩聲,“凝青那丫頭畢竟是羽皇最寵愛的女兒,凡事還是掂量著來比較好。”
“那就要看你的配合程度了,”清河煞有其事地點頭,“否則我隻有選擇另一種方式。”
公儀林一怔。
清河緩緩道:“你不願意道出來因,怕是當初你來天苑都是計劃好的,甚至對於我,都是刻意接近,這些事,那個小丫頭事前應該做過調查,不難知道。”
公儀林微微蹙眉。
“我對你動了心,舍不得殺你,”極致纏綿的情話,從他口中說出卻是沒一點旖旎的味道,“那便隻有殺了知曉真相之人。”
“殺了她,便再無一人知道真相,我也沒有追究下去的必要,”清河繼續牽著公儀林往前走,“而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這樣很好。”
“……”公儀林:“有沒有告訴你,關於你對世界的基本看法和觀點,以及基於一定的思維感官之上而作出的認知有些偏頗。”
清河站定看著他。
公儀林開始說起簡潔明了的人話:“坦白說,你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已經發生了偏頗。”
何止是偏頗,已經徹底歪到邪道上去了!
想到這裏,他掙脫開清河握住自己的手,忽略自己在抽手而出時清河眼底的一絲不虞,雙手握住清河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趁著還年輕,你要往光明的道路上走啊!”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公儀林都在跟他說一些關於佛家普度眾生的實例,起先清河還任他說,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後來實在被他吵得沒辦法,趁著不備,一掌拍暈仍舊喋喋不休的公儀林,扛著走了回去。
……
床上躺著的人雙眼緊閉,他真實的麵容掩蓋在琉璃帕之下,但很神奇,這少年模樣的人,眉宇間有一股奇特的風采,怎麽也遮蓋不了,突然,卷翹的睫毛有些顫抖,清河知道,他要醒了。
公儀林的雙眼是陡然間睜開的,看到清河後雙目圓睜,身子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雙十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聽我一言,回頭是岸!”
啪!
剛說完,又被一個巴掌拍暈過去。
清河看著重新昏睡的人,滿意地坐在床邊。
經曆了五次清醒,四次被劈暈的場景,第五次醒來時,公儀林揉揉發疼的脖子,總算不再絮絮叨叨什麽佛家**,拿著清河遞來的瓷杯,喝了口潤潤嗓子後歎道:“你下手可真重。”
清河,“睡夠了就起來修煉。”
接過公儀林遞來喝盡的杯子,身後傳來一陣格外難聽的歌聲——
“好個負心郎,抽我不留情,一次沒打夠,還來第二次,二次嫌不夠,湊足三四五……”
本身就沒唱歌天賦的人,還自己譜了一首小曲兒,殺傷力程度可媲美世界毀滅,清河嘴角一抽,用了很大的自製力,才克製住自己不再將這隻聒噪堪比麻雀的‘男高音’打暈。
等他轉身,將杯子放在桌麵上時,身後的歌聲忽然止住,大約是方才公儀林的歌聲太難聽,以至於他現在用正常嗓音說話,在清河這裏覺得宛如天籟。
隻是他說出的話卻不那麽讓人舒心就對了。
“關於上次的賭約……”
聽到‘賭約’兩個字,清河直覺不好。
果然,隻聽公儀林道:“不是說好輸了要為小爺我獻唱一隻小曲兒,我看,今天這個日子就不錯。”
他理了理衣衫,頭枕在胳膊上,靠著床頭,“不如現在就唱上一曲?”
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花花大少。
“我不會唱曲。”清河道。
不是不可能唱,而是真的不會,清河在樂理方麵雖然略微通曉一些,但對於唱歌,他嫌棄公儀林是一回事,自己有自知之明又是另一回事。
公儀林擺擺手,“隨便唱上一小段即可,放心,我不會嘲笑你的。”
話說的挺動聽,可惜結束時猖狂的笑聲出賣了他,想到自己從前歌聲被嫌棄了那麽久,上次去不死聖地隨意嚎了一小段,差點被這隻鯤鵬扔下去,頓時就有一種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感。
“記得賭約裏說好的,要化成本體來唱!”說著又爆發出一陣笑聲。
“啊——”
在公儀林猖狂的笑聲中,第一個音符誕生了,公儀林詫異地瞪大眼,歌聲來得太突然,他甚至來不及屏蔽自己的五感。
“啊,啊,”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音符同樣誕生,沒過多久,陣陣音浪襲來,夾雜著毀天滅地的恐怖。
公儀林:……
如果說他現在是什麽狀況,用大師兄生前長吟的一句詩來相容,便是‘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
砰!
正當公儀林被這陣歌聲折磨到幾乎一個慘絕人寰的境界,他甚至沒有力氣開口喊停,就聽重重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從高空墜在地上。
他用右手支撐起身子,搖了搖頭,好一陣子才將那股頭暈目眩的感覺壓下,就見地上筆直地躺著一隻巨大的鯤鵬。
公儀林不由失笑,“竟然被自己的歌聲震昏迷。”旋即用手指按按太陽**,企圖驅走剛剛歌聲帶來的頭疼,“師父說的沒錯,天作孽猶可繞,自作孽不可活,若非我執意戲耍於他,也不至於遭了這麽一宗罪。”
他起身,腳落在地上時停頓了一下,驅走暈眩感,扛起地上昏迷的鯤鵬,撂到床上。
這個抗的動作,就在不久前,清河打昏公儀林時才做過,現在對方竟然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
煉器師大比決賽開始的這天,陰雨綿綿,整個長門籠罩在一層潮濕陰暗的氣氛當中。
公儀林和清河走在街上,因為下雨的緣故,今日街道上的人較往常略少一些。
兩人並肩行走,默契得不提前兩天歌聲釀成的慘劇,兩人第一次想法如此契合:最好那件事能像塵埃一樣,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清河的神色也是有些古怪,按理說歌聲再難聽也不至於讓人昏迷,尤其是它這樣一隻強大的妖,實在是公儀林以賭約為餌,讓他唱歌時,他存了一些私心,想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化一成功力為細線,融入唱出的音符中,哪知一並將自己坑了。
一進入堵鄂門,公儀林還抬頭看了眼天,確定自己沒遲到,堵鄂門中已經有不少熟悉的麵孔,常樂,歐陽靖,杜家的小公子,還有很多前幾天一同參加煉器師比賽的人。
數了下人頭,大致確定自己是最後一個到的。
常樂最先看到公儀林,杏眸一亮,走過來主動打招呼,“怎麽來得這麽晚?”
公儀林坦然道:“如果我沒記錯比賽時辰,現在這個點應該算是早到。”
常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可真逗,這麽重要的比賽,有不少人可是天沒亮就到了。”
聞言公儀林調侃道:“知道他們天沒亮就到了,想必你隻會來得比他們更早。”
常樂的臉立馬就紅了,她很快掩飾住不自然,眼中的羞意被憂慮遮擋,隻見她湊近公儀林,低聲道:“不瞞你說,這幾天我總感覺有人盯著我,做什麽事都心神不寧。”
公儀林隻是笑著聽她說,自己沒有發表什麽意見,其實他心裏很清楚,常樂的感覺沒有出錯,盯著她的多半是堵鄂門派出的人,想必這幾天這些煉器師的行蹤早就被一五一十地匯報給十大煉器師家族。
說出悶在心頭好幾天的事,常樂覺得舒服不少,她很快將注意力投向別處,快速看了一眼公儀林身邊的男子,神色微微有些恍然,她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俊的人,長身玉立,像是從畫裏走出的仙人一般,也沒見過如此冷淡的人,似乎這世間萬物沒一件能入其眼。
常樂很快就猜出這名男子的身份,十有八|九便是那日停在公儀林肩上的小雀鳥,來自血統間妖族的血脈威壓做不得假,血統高貴的妖對一些低階小妖有著絕對的威壓,好在常樂體內妖族血脈比較單薄,幾乎已經稀疏,否則現在怕是站都站不起來。
她不敢跟清河說話,隻好透過公儀林詢問,“他這樣……以真麵目示人,沒關係麽?”
在她看來,現下形勢錯綜不明,還是隱藏起身份比較好辦事。
公儀林看上去倒是絲毫不擔心,說了句‘沒事’便沒了下文,清河沒有化形,必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也無意去幹擾。
靜下心來,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公儀林才發現今天的堵鄂門兩側掛滿了青色蓮燈,每一盞中間都有一點火心燃燒,燈光搖曳,仿佛串聯成兩道青色的河流。
“青蓮琉璃燈,還是一百盞,嗬,還真是好大的手筆。”
“青蓮琉璃燈?”常樂下意識地看著公儀林,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忍不住抬頭望著一盞盞略帶詭異的燈,“原來它是叫這個名字,這燈是做什麽用的,為何我從未見過?”
她自認在家族見識過不少新鮮玩意兒,但這種燈麵還是第一次得見。
公儀林沒有再看那一盞盞惑人的明燈,淡淡道:“青蓮燈開,百鬼作祟。”
短短八個字,卻聽得常樂心中一陣發寒,“你,你是說這青蓮琉璃燈是用來召鬼的?”
公儀林,“傳言而已,何必當真。”
他雖說是傳言,常樂卻在心中埋下一顆不安的種子,對周邊一切都暗自警覺起來。
公儀林自然也注意到她的異常,暗暗點頭,這丫頭倒也不笨。
突然,上百盞青蓮琉璃燈全部熄滅,那火焰中還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充斥在堵鄂門中,隨著燈滅,一共有近十人走出。
今次,公儀林沒有見到上次主持煉器師大比的白須長老,但走出的任何一人,修為都在白須長老之上,中間的人顯然是這些人中的核心,他看上去年近五十,雙目不怒而威,身上蘊含著一股磅礴的力量。
不少煉器師咽了下口水,都低下頭,不敢吵鬧,他們心中明白,現在走出的,大約是十大煉器師家族的高層。
中間的男子眼神掃過這些人,見到眾人畢恭畢敬的模樣,目光中摻雜著滿意,開口道:“對於三日前,煉器師大比決賽突然延遲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疑問。”
大多數人點頭,的確,煉器師大比,如此莊嚴規模又大的比賽,今年卻是規則一改再改,甚至還破天荒的提出小組戰,想到小組戰,不少人朝公儀林的方向看去,想起前幾天此人用言語激得一位煉器師險些煉器失敗,就連歐陽靖煉器時的絕世風采幾乎都掩蓋在他的不擇手段下,不由一陣膽寒。
“但老夫有言在先,這次比賽的獎勵,你們最後所能獲得的,要遠超任何一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公儀林能明顯得察覺到身邊的幾名煉器師,在聽到這句話後,身子都不由有些激動的顫抖起來,常樂也是如此,隻是相對於興奮,她更多的是恐懼。
也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比起能出人頭地,更在乎是自己如花的生命。
場上自始至終最冷靜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歐陽靖,他束手站在原地,神情沒有因為方才男子的說話有任何一點變化,血紅色瞳孔深處帶著一股戾氣,似乎讓他隨時會陷入暴虐,此刻歐陽靖抬眼,目光和公儀林不期而遇,後者發現歐陽靖眼中的血色顏色變深,顯然這幾日歐陽靖的修為又有一個質的提升。
另一位不受言辭蠱惑的便是杜家的小公子,若說公儀林現在最防備的人,不是歐陽靖,反倒是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公子,對於歐陽靖,公儀林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但是這位橫空出世的杜家小公子,卻是沒有一點頭緒。
讓人摸不清頭緒的對手,往往才是最應該小心的。
而這位杜家小公子,看著說話的男子目光也很是古怪,小心翼翼,但又含著一股子仇恨。
“本次煉器師大比的決賽不比往年,可以說過程有些凶險,”站在中間的男子走到場地中央,“現在,你們隨我進來。”
原本還沉浸在獎勵中的煉器師聽到‘凶險’二字都是眉頭一挑,互相間看了一眼,沒說什麽還是跟了進去。
堵鄂門的主殿,兩邊都坐滿了人,皆是器宇不凡,修為深厚。
公儀林看到其中幾人,瞳孔一縮,默默後退一步,身形掩蓋在一位高大的煉器師身後。
“容老夫先自我介紹一番,”領他們進來的男子繼續開口:“老夫杜鴻軒,乃是杜家的現任族長。”
此話一出,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氣,雖然知道這男子身份非凡,但沒想到竟然是杜家的族長,有幾個熟識的麵麵相覷,不明白這次煉器師大比有什麽不同,竟然引來杜家的族長親自主持。
“其餘幾位,也都是當今修真界頗有名望之輩,”杜家族長依次介紹過去,等介紹到紫晶龍王和羽皇時,場下的人再也保持不了淡定,直接炸開了鍋。
“妖族?為何煉器師大比會請來妖族大能?”
“竟然連羽皇和紫晶龍王都來了,羽皇身邊的那位女子,想必就是他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凝青公主。”
“前些日子,不是聽說凝青公主認下一位爺爺?”
“慎言!”有人忙低聲喝住他,方才開口的人也自知失言,小心地看了一眼羽皇,發現對方麵色似有不虞,趕忙低下頭來,不敢再說一個字。
“奇怪,紫晶龍王身邊的男子是誰,長得竟然比女人還美麗。”
“以前從未聽說過有這個人,剛才也沒聽見杜族長介紹。”
……
就在這些人還在暗自揣測時,一聲‘肅靜’聲若洪鍾,震得場上的人不敢再多發一言。
有時候,用實力震懾要比言語有效的多。
“最後,我們今天還請來一位特別的客人,”杜氏族長聲音一頓,目光看向場上的一人,瞳孔微縮,“這位,乃是天苑的清河掌教。”說著向前走了幾步,卻沒有抱拳,單作出相迎的假象,“清河掌教能親自前來,實在是杜某人的榮幸。”
在清河麵前,他沒有自稱‘老夫’,可見對於清河的到來,頗有一些忌憚。
公儀林化聲為線,傳到清河耳邊,“看來,你比我還不受歡迎。”
想到昨天夜裏清河似乎外出了一趟,公儀林大概明白一些,“你是不是主動送上門來的?”
“既然有人布下天羅地網,我們不配合著自投羅網豈不掃興?”
公儀林一聳肩,“別帶上我,現在還是讓我安靜的做一名煉器師比較好。”
清河被公布身份後,自然不可能還混跡在煉器師中,他步履從容,走向其中一處空座,路過凝青身邊時,凝青的目光沒有從他麵上離開分毫,想要得知自己那天的一番話究竟有沒有觸動清河,可惜結果與當時一樣,徒勞無功。
清河坐下後,杜氏族長神色重新恢複嚴肅,語氣也鄭重無比,“這片大陸上,想必眾位都聽說過一種說法,每一個天驕身上都背負獨特的氣運,殺死一位天驕,便能從無形中掠奪對方身上的氣運。”
“其實這種說法不但針對修行者,對於煉器師,丹藥師也同樣適用。”
聞言眾人臉色大變,將他們聚集在此,該不會是想讓他們走向自相殘殺的道路?
倒是歐陽靖,眼中反倒浮現出一絲興味。
這些煉器師抬頭,想要從另外一些大人物臉上看出答案,可這些大人物卻是一個個端正地坐著,不顯山不露水。
方碧和凝青是這些位高權重的人當中,唯獨站著的。
此時方碧不時朝帶著琉璃帕的公儀林瞟上幾眼,他和公儀林之間有契約在身,莫說公儀林隻是易容,就是換了副身子骨他都能認出。確認是公儀林後,方碧抿抿嘴,考慮一會兒要不要變成蟲子鑽過去找他。
紫晶龍王瞧出了他的小心思,“你現在貿然去找他,如果暴露了其身份,反倒不好。”
方碧詫異,“你怎麽知道主人在這些人當中?”
紫晶龍王冷笑一聲,就憑他對公儀林的認知,唯恐天下不亂,這樣難得的大場麵他不過來攪一攪渾水,簡直都有些說不過去。
這樣的認知,不但他有,羽皇和凝青也有,隻不過在琉璃帕的遮掩下,他們一時也辨別不出哪一個才是公儀林。
就在杜氏族長說話的時候,又有幾道身影從殿外飛進,穩穩落在最前麵,這樣的舉動按理說是十分失禮的,但杜氏族長沒有計較,反倒對著來人抱了抱拳,“柏夫人,冷峰主,好久不見。”
“‘千毒手’柏夫人,萬劍宗冷塵峰主,他們竟也來了。”常樂小手捂住嘴巴,驚呼道。
“柏千花,冷塵,”公儀林輕笑一聲,想到的卻是另一方麵的事情,“這麽多人都在這裏,按一般故事裏的情節可是要團滅的征兆。”
不多時,又有幾位身份不凡之人到來,其中有大家族的,也有宗門來人,可以說場上除了魔族外,當今有些本事的,都聚齊了。
“既然人都到齊了,就開始吧。”開口的是‘千毒手’柏夫人,她的神態帶著一股媚勁,說出的話卻是冷冰冰的,這樣的女人最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但若是因此低估這位柏夫人的戰鬥力,生出什麽不該有的想法,隻能說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尤其是長得漂亮的女人,總是能被厚待一些。
杜氏族長並沒有因為她的插話而不滿,繼續剛才未完成的講話。
“這次煉器師大比的決賽特殊性,就在於將在這裏舉行。”話音剛落,一副畫卷猛然在眾人眼前展開,畫卷長達十幾米,中間每一個場景都畫得格外細致入微,甚至連岩石上的一粒灰塵都能看見。
不少意誌力較弱的,意誌都出現恍惚,杜氏族長及時將畫卷收起,他們的神色才漸漸恢複清明。
恢複神智的煉器師都手按在胸口,大汗淋漓,方才一瞬間,他們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倒是在場坐著的不少強者眼中露出精光,柏夫人更是直言道:“《登仙梯》果然非比尋常。”她的一雙鳳眸緊緊盯住杜氏族長,“納蘭家和杜家兒女聯姻後果然是關係緊密,竟然連《登仙梯》都雙手奉上,隻是按理說此寶應該在煉器師大比後的展會上作為壓軸登場,杜族長現在就拿出來,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
沒有理會柏夫人的冷嘲熱諷,杜氏族長道:“百年前,納蘭家和眾多強者有約,若是納蘭家在百年內無人參破《登仙梯》,便會交出,和眾位同享,如今百年之約已到,納蘭家已經履行自己的承諾,各位的誠意又在哪裏?”
在場人皆是沉默,就是方才出言不遜的柏夫人,也沒有繼續針鋒相對,畢竟是他們想要奪寶,百年前互相廝殺沒有結果,逼著納蘭家訂下所謂的百年之約,現在納蘭家找杜家出麵,他們也不好說是人家攀高枝。
好厲害的人物!
公儀林對這位杜氏族長高看一分,在這麽多強者麵前還能臨危不亂,的確有幾分本事。
見場上不請自來的幾位強者不再給他添堵,杜氏族長轉過身,看著場上的煉器師,“老夫之前說的話,眾位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煉器師大比是為了選撥出最優秀的煉器人才,自然不會讓諸位煉器界的中流砥柱走上一條自相殘殺的道路,若是如此恐怕會引起天下煉器師的怒火和討伐。”
有此一言,眾人才微微放下心來。
“不過,”話鋒一轉,杜氏族長道:“這次比賽確實是凶險異常,若是掉以輕心,恐怕你們中也沒有人能活著走出。”
“我等煉器師,不遠萬裏來參加煉器師大比,現在無緣無故卻說有性命之憂,族長如此,就不怕我等出去後昭告天下,讓十大煉器師家族顏麵掃地?”有煉器師已經忍不住道。
“昭告天下?”杜氏族長臉上露出笑容,看得方才出聲的煉器師忍不住後退一步,“你現在,不就在對著‘天下’說話?”
那位煉器師想到什麽,臉上露出灰敗的表情,的確,今天到場的各位,有超級宗派的掌教,有妖界之王,還有各大家族的巨擘,可不就代表了當今修真界的天下?
“這位小輩大可不必如此,”杜氏族長收斂起詭異的笑容,語氣帶著幾分勸慰,“等老夫將規則說完,再來質疑也不遲。”
即便不願意,認清場上的局勢後,也不得不耐心聽下去。
“諸位平時專心煉器一道,可能對於《登仙梯》還是第一次聽說。”杜氏族長語氣放緩了些:“相傳《登仙梯》,隻要能參悟這幅畫,哪怕是凡人,也可以飛升成仙。”
一句話像是巨石投入眾人的心河,在場的眾位強者早在百年前已經得知,沒有特別大反應,但這些平日苦心煉器的煉器師,卻是身體都為之一顫。
“可惜,這幅畫實在是蘊含著太高深的奧義,稍有不慎便會被其所惑,神識受傷。”
剛剛入座的柏夫人和冷塵也是點頭,顯然對杜氏族長這句話極為認同,這《登仙梯》的厲害,他們早在百年前就領教過。
“但是經過百年的探索,老夫也逐漸摸到了一些門道,而想要實踐,就必須需要在場的諸位煉器師出力和各位大能的鼎力相助。”
出力和鼎力相助,他顯然是更注重後者。
“近年來,傾畢族之力,老夫才發現,這幅畫的價值可不是單單用眼睛能看出來的,如果老夫沒有猜錯,他是一位絕世強者的墓地。”
一石激起千層浪!
就連羽皇,紫晶龍王等修為高深的強者,也不由看向杜氏族長,聽其說到下文。
“而這幅畫,就是一出秘境的入口,大約是數月前,我族內派出一位天驕,在眾位長老的護送下已經先行進去探索一番,可惜其中凶險異常,不是他一個小輩能承受了的,單是在外圍走上一遭,便是重傷歸來。”
“進去的方法,很簡單,但也不易達成,據小輩所說,進去後世界一片黑暗,想要能行走觀物,必須靠明火,當然,普通的火焰行不通,至少也是能位列異火榜前百的極品火焰。”
聽罷在場的煉器師心中漸漸有了譜,想必將他們召集到此,也是看重了他們身負異火。
公儀林卻是多留了一個心眼,這位杜氏族長怎麽可能如此大度,將知道的盡數說出,要知道這世上,隻有死人是能守住秘密的,想必他還有其他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煉器師大比,之前已經考核過眾位的鑒寶能力,煉器實力,和小組凝聚力,如今已經是決賽,最後一輪,老夫想考考諸位的眼力。”
眼力?這是個什麽考法?
眾人靜候下文。
“在場這麽多強者來臨,萬法皆通,但修士往往專精一道,他們都有實力進入秘境一探究竟,卻缺少明火,諸位可以憑借自己的觀察選擇跟隨一位絕世強者,伴隨強者一起進入秘境,至於得到的好處自然是不必老夫多說。”
如果說剛才還是擔心自己的小命,此時這些煉器師就在算計究竟跟隨哪一位強者為好,要靠明火才能視物,無疑就說明這些強者會竭力保護好他們的生命,甚至會時不時拿點他們看不上眼的東西賜給他們。
要知道,在座的任何一位,隨手拿出一件東西,都是價值連城。
“我選擇追隨冷塵峰主。”就在眾人還猶豫不絕之際,已經有煉器師率先表態,反應過來後不禁都有些羨慕嫉妒,第一個發言無疑是表忠心的最佳時刻,果然冷塵的目光中流露出讚賞,大袖一揮,方才出聲的煉器師便籠罩在一陣柔和的白光中,帶到冷塵身側。
同時,一件玉佩落在這名煉器師的手掌心,玉質通透,還帶著一股暖意,似乎能夠養神,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跟隨本峰主,好處自是少不了你的。”
得到保證,這名煉器師大喜,又說了幾句話表達自己的忠心。
有了第一個,很快便有第二個第三個,常樂也站了出來,“我選擇跟隨羽皇大人。”
她話說完,周圍人都朝她投去詫異的神色,羽皇再強,終究是妖,這麽做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點。
常樂卻是有自己的想法,她體內還殘存著一些妖族血統,她的祖奶奶曾告訴她,妖族的大王是不屑對一些小妖出手的,比起這些人族大能,追隨羽皇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的目光悄悄掃過冷塵和柏夫人那裏,這二人雖然都實力強悍,但總讓她有隱約不放心的感覺。
“你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站到羽皇身後時,凝青淡淡道。
常樂鬆了口氣,不由看向公儀林,想知道他會作何選擇。
不過很快她又低下頭,這位怕是要選擇跟隨在天苑的掌教身邊,想不到一個超級宗派的掌門,竟然本體是妖族。
驀地,常樂覺得自己知道的有些過多,暗自提醒自己以後千萬不能再和這些事有牽扯。
接下來,陸陸續續眾人都做了選擇,杜家的小公子自然還是選擇跟在杜氏族長後,一會兒探秘境,杜家自然也要進入其內,歐陽靖的選擇就有些奇怪,他竟然站在了紫晶龍王一方,不多時,場上隻剩下幾人沒有做出選擇。
公儀林本欲賣一下關子,讓清河小小的緊張一些,接收到後者投過來警告的眼神,還是決定不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乖乖站在清河身後。
就在公儀林做出抉擇的一刻,凝青的視線立刻落在他身上,公儀林知道自己站隊的這個舉動無疑是承認了他的身份,便抬起頭,對著凝青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凝青也衝他笑了一下,隻不過笑容中依稀有些苦澀。
場上的氣氛雖然表麵上多數還是言笑晏晏,但無形中依舊有爭鋒的意味流露出,一會兒進入秘境,誰都知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要下手的目標。
寶物有很多,可有可無,登仙的機會卻隻有一個,沒有人放棄。
蠱王卻是置身事外,他今天隻是陪紫晶龍王來,順便找一下消失已久的便宜主人,至於成仙什麽的,卻是漠不關心。
紫晶龍王就更加無所謂,即便是有成仙的機會,他應該都會放棄,畢竟隻有一個人有資格,他不可能舍下蠱王獨自飛升,他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會一會龍紹,徹底斬斷蠱王和龍紹間的因果。
視線穿過殿外,感受周遭的氣息,龍紹必然人在堵鄂門,不過估計要等到納蘭家出現後他方才會現身。
“怎麽表情這麽嚴肅?”蠱王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
紫晶龍王反握住他的手,“隻是突然想起了一些沒有處理的事情。”看到身後的歐陽靖,豎瞳中有暗芒閃過,看來在龍紹出場前,已經有麻煩找上門了。
要說最高興的當屬公儀林,看見歐陽靖選擇紫晶龍王的一刻,他就差沒激動的鼓掌,雖然不知道歐陽靖在打什麽主意,可他選擇從紫晶龍王那裏下手,絕對不會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公儀林壓低聲音道:“坐山觀虎鬥的時刻就要來了。”
“未必。”清河的目光狀似不經意掃過杜氏族長身後的杜家小公子,“你的麻煩也剛剛開始。”
公儀林看向方才清河看的方向,歎道:“天公不作美,好事難成雙。”
隨著最後一個煉器師做出選擇,杜氏族長再次發話,“既然諸位都有了要追隨的對象,比賽也就沒有必要繼續拖拉下去。”
大手一揮,畫卷漂浮在半空中,杜氏族長抬袖,畫卷再次展開。
“陣,開!”
隨著他話音落下,眾人腳下出現一個巨大的六角星形狀,最中心出是一個巨大的風窩,其中駭人的氣流足以讓一個修士頃刻間血肉橫飛。
“杜家還真是大手筆,”公儀林偏過頭道:“要在這裏建一個殺傷力如此強悍的陣,必定用了血祭這種天怒人怨的方式。”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不是你們人類一向愛用的借口。”
公儀林望著頭上的瓦礫想了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咱倆這關係,你好歹也算是跟人類沾親帶故了。”
清河不跟他鬥嘴,目光浮現一絲凝重之意,“等下進了秘境不要單獨行事。”
瞧著他一臉嚴肅,公儀林小聲道:“發現了什麽可疑的?”末了覺得這樣問不太合適,畢竟眼前的一切,包括到場的這些人,就沒有不可疑的,他換了種方式問:“是不是察覺到什麽?”
“此陣布在這裏,既無充裕的天地靈力支撐,也沒有寶器加持,但威力卻是不小,足以以陣為橋梁,構建一個虛擬的空間傳送入口,必定是借助了天地大勢。”
“借勢?”公儀林怔了怔,“堵鄂門能有什麽地方能提供天地大勢給……”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他雙眼微微睜大,“焚神橋?”
上次他和清河跳入那片火海,卻是一無所獲,越往深處火焰的溫度越高,到最後已經不是高深的修為或一件寶器能夠防禦住的。
“通過地脈之力,借勢成陣,想必也付出了不菲的代價。”
公儀林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猜測,一個駭人聽聞,暫時也找不到證據支撐的猜測,會不會所謂的《登仙梯》便是一個巨大的器靈。
而杜家,騙無數強者入內,則是為了血祭器靈。
“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猜測。”
“我知道。”清河淡淡道。
公儀林挑眉,“你知道?”
“凡是都往最壞的方麵想,不是你一貫的作風?”清河淡淡瞥了眼他,“從這點出發,不難推測出你想到了什麽。”
公儀林:“你竟然偷偷觀察我的為人處世,你暗戀我,不,是蓄謀已久。”
清河掃了他一眼,目帶警告。
公儀林攤手:“好吧,我承認,勉強算是兩廂情願。”
“大陣已開,此時不入,更待何時!”杜氏族長麵帶激動,高聲喝道,旋即一道身影像是閃電一般飛身入陣,杜家小公子還有幾位老者跟在他身後,為他護法。
眨眼的功夫,連同杜氏族長在內的幾人便消失在漩渦中。
眼見杜家捷足先登,最先按捺不住的是柏夫人,隻聽她冷哼一聲,“管他龍潭虎**,我先探上一探!”言罷,一把抓起剛才投奔他的煉器師,也撲入漩渦裏。
在柏夫人入陣後,陣中央的漩渦風力似乎小了一些,不再具有方才駭人的威勢。
“不好,此陣即將關閉。”冷塵皺眉道。
“《登仙梯》,《登仙梯》竟有了變化。”
不知是誰驚叫一聲,眾人看去,隻見漂浮在半空中的十幾米長圖,中間多了幾個小點,那幾個小點太過渺小,如同浩瀚大海裏的一粒塵埃,但眾人還是第一眼就發現,無他,幾個小點竟然是移動的!
“是杜家的幾個人,還有柏夫人!”冷塵眼中精光一閃,也不再遲疑,帶著身邊的煉器師便飛身投入大陣。
一份登仙的機緣擺在眼前,即便知道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甚至丟了性命,但任誰都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尤其是一些壽元將近的老家夥,他們更願意臨死之前奮力一搏!
公儀林倒是很淡定,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一抬頭,同凝青的目光不期而遇,後者衝他點點頭,便帶著長樂,隨羽皇一起進入。
場上的人漸漸所剩無幾,隨著陣法即將關閉,剩餘的幾人也是咬牙衝入,公儀林和清河成為堵鄂門主殿最後剩下的二者。
“進去看看?”清河望著公儀林道。
公儀林的目光原先凝聚在畫卷上,聽到清河的話,想了想後頷首,“刀山也好,火海也罷,總還是要去闖一闖的。”
說歸說,他卻沒有立即行動,而是掏出一支筆,在一塊布料上塗塗畫畫。
這隻筆很奇怪,看上去像是一根普通的毛筆,但周身縈繞在一層青光中,就像是用神魂凝結出的一般。
“你在做什麽?”見公儀林沒有停筆的征兆,清河問道。
公儀林頭也不抬道:“將前麵進去人的位置大致記下來,包括周圍明顯的標識,這樣我們進去後等著他們找出寶藏,再敲一記悶棍,悶聲發大財即可。”
清河:……
公儀林收起筆,“路線一定要規劃好,依我看,從東邊開始比較好,一路向西,有高山索道做掩飾,我們必將能所向披靡……等等,我還沒有記全,幹什麽要拽著我,再等等再進去,還有兩波小分隊我沒有觀察好他們所處的地形!”
不顧公儀林的喊叫,清河毫不猶豫將人拽了進去。
恐怖的黑暗襲來,世界像是死寂了一般,沒有任何聲響,眼前什麽也看不見,睜眼和閉眼已無區別。
刷!
一縷小火苗躥起,幾乎將周圍的一小片天地照亮。
清河瞧著公儀林指尖的幽火,也是難得目光中有讚賞之意,黃泉火這種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火焰,果真非同一般,旁人的火焰想必最多稚嫩照亮幾裏地,公儀林的黃泉火卻是能將天都照得明亮。
“火有些過大了。”他提醒到。
公儀林一點就透,雖然他隻用了指甲蓋一點的火焰,卻是照亮了一方天地,如此太過招搖,旁人會很容易發現他們的蹤跡。
很快,他化縷成絲,將火焰控製在銀線一般粗細,剛好能照亮周圍的環境和前方行進的道路。
此時,公儀林掏出剛才做好標記的小碎布,低頭研究起來,“讓我看看,從誰那裏下手比較好。”
清河歎了口氣,伸手遮住他的視線,“先去找出口。”
公儀林抬頭,“我們才剛剛進來。”
“所以先要找好後路。”
兩人中多數時間是公儀林在操心如何留有餘地,今次卻是清河率先考慮這個問題,公儀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想必你還有一些沒有告訴我的,此地估計遠比我想象中的要複雜。”
“不是不同你說,我也隻是隱隱有種直覺,這裏封印著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不太好的東西?”公儀林靜下心感應,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他身為鬼修之軀,對一些煞氣鬼氣感知最是敏銳,此刻他沒有任何發現,但公儀林沒有掉以輕心,反倒是將清河的話放在心上。
修為到了清河這個境界,不可能無緣無故產生錯覺,這裏必然是有些他還沒有發現的東西。
未知的東西往往最是可怖,公儀林想了想繞圈走到清河身後,“你打頭陣,我做你堅強的後盾。”
清河:……
公儀林微笑道:“怎麽樣,是不是特別有安全感?”
清河搖頭,“走前麵。”
公儀林笑容一滯,“你不相信我?”
清河看著他,兩人相顧無言,最後還是公儀林敗下陣來,“好吧,我承認連我自己都有一些懷疑。”
說完還是乖乖走在前麵帶路。
邊走公儀林不忘吹噓自己,“燃燒自己,用我微弱的光明給你照亮前方的道路,我就是你黑暗中的指路燈,你前行道路上的燈塔,看著我,就像是看見了希……啊!”
感受**傳來的痛感,公儀林轉過身,惡狠狠道:“為什麽要踹我?”
“廢話太多。”
“……”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公儀林這樣,一路上說說笑笑,還有功夫打鬧,其他一些隊伍氛圍可要差上不少。
比如說紫晶龍王,原本和蠱王獨處一隊理應開心才對,可半路一個歐陽靖插入隊伍,讓本應和諧的氛圍變得有些奇怪。
一邊要防範歐陽靖的小動作,並猜測對方的企圖,一邊還要分出心照顧蠱王,紫晶龍王現在的心情可談不上多愉悅。
原本歡天喜地的二人行演變成三人組隊,其中的鬱悶大約隻有他自己能夠知曉。
察覺到紫晶龍王的不虞,蠱王在一旁問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聽見心上人說話,紫晶龍王的眼神柔緩許多,“不用。”
蠱王伸出手牽住他的。
紫晶龍王一怔,爾後嘴角有抑製不住的笑容。
沒等他高興多久,就聽蠱王悅耳的聲音傳來,“你如果害怕可以躲在我身後,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
紫晶龍王笑容一僵,“你誤會了。”
蠱王:“這世上不管多強大的種族都有畏懼的東西,你怕黑說出來就好,我們都不會嘲笑你的。”
“我們?”紫晶龍王重複這個詞。
一邊的歐陽靖瞥了紫晶龍王,煞有其事道:“的確不會嘲笑。”
紫晶龍王:……
有一瞬間,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出手滅殺歐陽靖。
在紫晶龍王心煩時,杜氏家族的人已經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他們最早進入陣內,之前又派過族內天驕來過秘境,對這裏的了解要遠超眾人。
此時,走在最前方的杜氏族長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做出命令,“想辦法將這些人都引去霧林,任憑他是絕世天驕,進入霧林後也隻有死路一條。”
跟在隊伍最後方的杜家小公子聽到‘霧林’兩個字眼中流露出徹骨的仇恨,之前杜氏族長對眾人說派過門內天驕進入秘境一探,隻有一半為真,他們的確派了天驕來秘境一探虛實,卻是根本不顧他的死活,執意讓其進入最險惡的一出樹林探秘,那裏被迷霧纏繞,幾乎沒有生命體。
而那位天驕出來後,身體急速衰老,修為倒退,族長不悲反喜,甚至詳細詢問了林中狀態,企圖以此布下一條毒計,引各方精英上鉤,血跡器靈,可憐那位天驕,被家族遺棄不說,因為修為喪失,自此地位更是一落千丈。飲恨自盡。
“父親,我一定會為您報仇的。”杜家小公子心裏默默發誓,眼中的仇恨被巧妙的隱藏,隻剩下一雙毒蛇般陰狠的雙眼,死死盯住這片虛空,“進入這裏的人,都要死,不管族長,族親還是那些受人敬仰的位高權重之輩,我會讓所有人給您陪葬!”
……
各懷心思,每個人都想讓別人死,表麵上卻是維持精誠合作,和平相處的假象,其中偶有真心者,譬如公儀林和清河,紫晶龍王同蠱王,羽皇父女,在這些人裏倒顯得有些另類。
公儀林尚不知道他人生中第一次能被歸為好人的行列,他正抱著劍坐在一塊巨石上,手上的火焰如今隻維持在米粒大小,俊顏在火光下若隱若現,看上去像是有著孤狼的英勇。
清河打破這種錯覺,沒多說什麽,站在公儀林身旁,任他雙眼無神地望著天空,看似在思考,又或者說是發呆。
“明白了。”突然,公儀林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不對,好像還差一些。”語畢頭一歪,繼續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清河從側麵借著火光看他,雖然公儀林一旦停下來,便動也不動,身子像是石頭一樣紮根在地,他卻瞧著分外有意思,能讓一個片刻不得閑的人靜心想一件事,的確很有意思。
至於公儀林為何陷入這種狀態,還要從不久前說起。
彼時公儀林正和清河鬥嘴,當然主說是他,清河隻是偶爾回應一兩句,但就單單是幾個詞匯,不但能神奇地讓公儀林啞口無言,還能讓對方心裏添堵。
公儀林正想著如何反擊應對,前方突然跑來一隻鬆鼠,說單純的是一隻鬆鼠有些不準,這位‘不速之客’尾巴蓬鬆柔軟,卻大的離奇,幾乎要比整個身體大出十倍有餘,公儀林毫不懷疑,它輕輕一甩尾巴,便能引來狂風亂做。
尾巴奇大的鬆鼠身體是火紅色的,眼珠很亮,整個看上去就是一萌物,但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哪怕是心腸柔軟的少男少女,就是常樂在這裏,也不敢掉以輕心,真的將這隻鬆鼠當做小寵物,帶在身邊。
一時間,公儀林彎下腰和這隻小鬆鼠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有動。
然後就見公儀林開始自言自語的碎碎念,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又過不久,他從儲物袋掏出一把巨劍抱在懷裏,坐在巨石上,開始陷入沉思者的身份。
而那隻小鬆鼠在公儀林做出這樣的動作後,便跑得無影無蹤。
又過了好久,公儀林抱著劍的手指先是微微顫動一下,爾後他的整個身子都作出動作,毫不猶豫將巨劍收回,跳下巨石,在周圍看了一圈,皺眉,“那隻鬆鼠呢?”
“跑了。”清河輕飄飄來了一句。
公儀林,“怎麽不攔住它?”
清河神色極為平靜,“我還不餓。”
這句話說的完全沒有情感起伏,就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公儀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果然,在妖族的世界隻有強弱之分,吃和被吃的區別,妖,尤其是上等妖肉,蘊含的天地靈氣不亞於一些天地間造化形成的奇珍異果。可惜,因為靈氣太足,也隻有大妖強悍的妖軀能夠承受,若是以人類血肉之軀妄圖享受,早晚會七竅流血,爆體而亡。
念及此,公儀林拍拍胸口,露出幸免於難的表情,“還是我不是妖族,不用麵臨被吃的威脅。”
清河眼角的餘光瞥見公儀林鬆口氣的表情,大致猜到了他在想什麽,想了想沒有告訴他現在就放下心實在是太早。
畢竟吃,也分很多種吃法。
還不知道自己過於傻白甜的公儀林拋去憂患,開始談起正事,“我想起來了,剛剛那是厄運尾鼠,傳說中隻會在極度隱寒或是血腥之地出現,一旦出現,必將預示厄運的到來。”
清河:“無稽之談。”
公儀林伸了下剛才許久沒有活動有些發麻的胳膊,“以前我也覺得是道聽途說,不過後來我聽大師兄無意中談起,厄運尾鼠的傳說有極大可能是真的。”
清河望著公儀林,“原因?”
公儀林搜索了一下記憶,認真道:“大師兄說了,因為它的長相有問題。”
其實公儀林大師兄的原話是這樣的:“紅色的毛皮,天性招搖,牙尖嘴利,尾巴奇大,巨醜無比。臉長得如此不堪,一看就會給人帶來災禍。”
幾乎就在公儀林開口說話的一瞬間,一個鬆子從暗處飛來,直直朝他的腦袋砸來,距離太近,又是一片黑暗,公儀林一時不查,腦袋腫了一個包。
公儀林當即掏劍,對著鬆子飛來的方向一道劍光劃去,邊揮劍邊咒罵道:“罵你醜你還有理了!”
清河和躲在暗處的厄運尾鼠都覺得這句話聽上去哪裏奇怪,偏偏語句又很通順。
不得不說,公儀林在劍道方麵的天賦的確不高,他的劍,空有華麗的外表,可殺傷力比起他的其他手段,卻是不夠瞧的,當然,這是忽略公儀林在將劍當做暗器擲出手前,真正的劍客都是劍在人在,劍忘人亡,真正交戰中很難想象一個手持寶劍的人會將劍當做暗器,關鍵時刻徒手丟出,發出致命一擊。
清河看著公儀林,終究是問出從剛才起一直埋在心裏的疑問,“為何思考時,你也要抱劍?”
打鬥時尚能理解,但公儀林卻是習慣每次想問題都抱著巨劍坐在石頭上。
公儀林回答他,“這樣顯得我比較獨特。”
清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