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漫山遍野桃花開。

    清風徐徐，山景空幽。

    花海間，炊煙嫋嫋。

    枯葉山，東崖邊，寒九縱目遠眺。

    忽然，王崇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側，看著山下景象，撫須說道：“山長覺得這裏如何？”

    寒九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個字：“靜。”

    “民風淳樸，與世無爭是為靜，這裏就像是世外桃源，隻不過，靜隻是表象。”王崇眼神深邃地看著遠方，說道。

    寒九疑惑地看了看他，這番話語雖簡，卻似乎又蘊藏深意。

    “山長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王崇忽然問道。

    “什麽日子？”寒九疑惑。

    雖然他來到這裏好幾個月了，但他一直潛心研究符文，並沒有過多理會其他瑣事。

    “今天是花朝節。”

    花朝節？

    見寒九一臉迷茫之色，王崇微微一笑，道：“在這個萬物複蘇的季節，百花爭相綻放，花朝節便與這百花有關……”

    花朝節是桃花鎮的一個重要節日，有吃桃花糕的習俗，每逢桃花盛開之際，鎮上的百姓就要準備祭品祭祀花神。

    同時，在這一天，年輕的男女若是看上了誰，可以折下一枝桃花贈予對方，若對方收下，則說明二人情投意合。

    所以，花朝節也是姻緣節。

    而到了夜間，更是熱鬧，家家戶戶掛花燈，鎮上還會舉辦盛大的燈會。

    “……夜間的花朝節燈會十分熱鬧，聽說許多待字閨中的姑娘對山長芳心暗許，山長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哦。”一直嚴肅的王崇難得打趣道。

    “鐵樹開花又一春，聽說前輩一直單身……”寒九輕笑道。

    寒九的話還未說完，王崇輕咳一聲，道：“老夫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說罷，轉身離開。

    “花朝節麽？”寒九看著那滿山的桃花，輕聲低語。

    ……

    夜色如詩涼如水。

    此時此刻，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起了花燈，一個個年輕男女戴上麵具，提著燈籠走上了大街。

    枯葉書院也掛起了花燈，不過，大多都下山去玩了。

    “神仙哥哥，你快點！”半山腰處，洛夭夭提著燈籠，回頭催促道。

    “好。”寒九打了個哈欠，看著戴著魔鬼麵具的洛夭夭，慵懶地說道。

    他本不想下山的，畢竟桃花鎮的姑娘實在是太熱情了，他可不想再被一大群的人攆著跑。

    奈何洛夭夭喜歡熱鬧，就是要下山，無法，他也隻能跟著下山。

    好在花朝節燈會，所有人都是戴著麵具的，誰也不認識誰。

    此時的桃花鎮很是熱鬧，有雜耍的，有猜燈謎的，有賣各種點心的……

    吆喝聲、嬉笑聲、打鬧聲……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看著這美好的人間景象，麵具下的寒九微微一笑。

    然而，下一刻，周遭人聲猝然消失，整個桃花鎮的人盡皆靜立不動，詭異的氣息彌漫開來。

    他的笑容一凝，環顧四周，戒備以待。

    洛夭夭嚇的縮回了寒九身側，拉著他的衣角，看著四周，眼中帶著絲絲驚恐，小聲道：“神仙哥哥，這……”

    隻是，話還未說完，街上的人忽地紛紛看了過來，她被嚇的麵色一白，躲在寒九懷中，不敢出聲。

    哢……哢哢哢……

    一聲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那是麵具開裂的聲音，每一個人的麵具都出現了一道裂痕，頭頂長出了黑色的犄角，肌膚化作了青黑色，麵具下是一雙雙幽綠而殘忍的目光。

    寒九吞了口口水，一張靈符出現在手中，心中則暗道倒黴，怎麽好端端的，鎮上的人都變成了猶如惡鬼般的模樣。

    “嗷——”野獸般的吼叫從他們的口中發出，倏忽紛紛朝著寒九撲來。

    當即，寒九祭出一張輕身符，頓時身輕如燕，背起洛夭夭縱躍而起，沒有絲毫猶豫，朝著枯葉山而去。

    但，此時他處於桃花鎮的中間地帶，他還未曾跑多遠，便被那化身怪物的人所包圍。

    他祭出一道道冰盾符，擋下一次次的攻擊，緩慢地往枯葉山推進。

    寒九麵色凝重，他身上靈符有限，且大多是低級靈符，在這樣下去，他可抵擋不了多久，遲早要玩完。

    可惡！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忽然間，他想起了今早王崇與他說過的一番話。

    “民風淳樸，與世無爭是為靜，這裏就像是世外桃源，隻不過，靜隻是表象。”

    難道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

    枯葉山，應該隻要回到書院就安全了。

    寒九心中這般想著，一張靈符祭出，擋在前方的怪物頓時紛紛被凍結。

    這是蘊含絲絲大道真意的冰符，他的身上隻有三張。

    他未有遲疑，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往前衝。

    幾乎耗盡了身上所有的靈符，寒九終於帶著洛夭夭來到了枯葉書院。

    “有沒有人，王夫子，徐教習……”

    隻是始終無人應答。

    書院後山桃林一盞燈火搖曳，他朝著那跑去。

    身後，那些怪物咆哮著，緊追不舍。

    遠遠的就看到，在一棵桃樹下，王崇提著燈籠靜靜地站在那。

    “前輩，有許多怪物……”在一丈之外，寒九止住了身形，沒有繼續前行。

    “山長顯然是眼花了，這哪來的怪物？”王崇微笑道。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那些追來的怪物在瞬息之間消失無蹤。

    “你究竟是誰？這裏又是什麽地方？”寒九盯著對方，這個地方實則太詭異了。

    王崇沒有回答他，而是微微一笑。

    下一刻，星移鬥轉，眼前的景象大變，他們又回到了桃花鎮上，鼎沸的人聲再次傳入耳中。

    “山長覺得這裏如何？”王崇看著寒九，問道。

    這一問，清晨之時，寒九的回答是靜。

    “詭。”此刻，寒九仍舊回答一個字。

    “朝為靜，暮為詭，山長所見終究不過是表象。”

    “這裏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寒九看著四周的熱鬧景象，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真實。

    “你覺得是真實的，那便是真，若你覺得是虛幻的，那便是假。”王崇嗬嗬一笑，變成了垂釣老翁莊龜年的模樣。

    眼前的景象再變，時間仿佛被加速一般，繁星隱去，桃林中落英繽紛。

    經曆風霜雨雪，桃子以肉眼的速度長大，成熟、掉落、腐爛……

    時如逝水，枯葉凋零。

    “鏡花水月，似幻似真麽？”寒九若有所思地拿出無瑕玉葉。

    “哢嚓！”手中的無瑕玉葉陡然裂開，隨即天空也出現一道痕跡，並且不斷的擴大，如蛛網般密布。

    “嘣！”無瑕玉葉崩碎消失，整個空間也隨之崩碎，陷入永恒的黑暗。

    一棵枯槁的老桃樹下，寒九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裏是……桃花鎮？”寒九皺眉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象。

    他此時站在一座低矮的小山上，周遭是一片殘垣斷壁。

    對了，夭夭呢？

    “夭夭，你在哪？”寒九掃視周遭，大聲喊道。

    隻是，這裏除了他，就沒有其他人。

    “難道之前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南柯一夢？”寒九來到入口處，看著那殘缺的桃花鎮界碑，喃喃自語。

    他回頭看向身後，在桃花鎮所發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又或許……曾經是真。

    無瑕玉葉殘缺之靈所構建的幻境，或許是過去的映照。

    隻是，在得到無瑕玉葉之前，洛夭夭就已存在，她怎麽可能是不存在的？

    他不相信她是不存在的。

    寒九穿過迷霧，他想沿著來路往回走，看看那山洞，那破廟是否存在。

    他往前走了三步，忽然間迷霧消失，眼前是一片白雪皚皚的陌生荒野。

    沒有大江，沒有鐵索，更沒有釣魚老翁……

    寒九猛然回頭看去。

    身後，迷霧也消失了，隻有嗚嗚的寒風吹拂。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