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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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外的天街,我暗暗攥著氅衣精致的綢緞內襯,下了近乎一天一夜的大雪,腳下走過踩得積雪咯吱作響。頭頂的雲層壓的重重,早晨九十點的光景,黑的猶如黃昏;可見的是暗紅的宮牆,擊透厚重烏雲密集的鵝毛雪片。風雪呼嘯中,眼前竟是白的……
“玉主子…您腳下留神些,下了雪都凍瓷實了!”前頭引路的小太監謙卑諂媚的笑著,深躬著的腰身在雪中更顯渺小,“您再費神…咱們眼瞅著就到了。”
我默默的點頭,他說了什麽我完全沒有記下!那太監見我對他恭維的話沒絲毫反應,討了個沒趣兒訕訕低垂著頭領路。皺著眉,心頭一陣一陣的發緊,康熙到底是怎麽打算的?將年長阿哥們盡數留在宮裏軟禁,不將半點消息透出宮外,卻又莫名召我進宮?難道康熙不知道或者忘了我是胤禛的福晉麽?
搖搖頭,隻要想起頭就抽著疼!自從知道胤禛被關起來的旨意,四貝勒府頓時亂了套,從上到下人人惶惶不安!說起來也是,胤禛是整個府邸的支柱,他若有個萬一倒了……那拉福晉每日強打精神,麵兒上鎮靜,利落的指揮著王府的運作,也支撐著所有人的心理!挨了近五天,還是探不出半句風聲,那拉福晉臉色也隱隱發急,卻聽到康熙召我入宮的旨意,她不禁鬆了口氣——至少十幾位阿哥不下七八十位妻妾,唯一奉詔入宮的也僅我一人!——殊榮?或者……
“哎喲!玉主子哎!您可來了!”剛邁上乾清門的台階,熟悉夾帶著哽咽的尖細嗓音將我的思路打斷,我抬頭看去,李德全身後跟著一群太監宮娥鼻尖在風雪中凍得通紅!看見我,麵露驚喜焦急,搓著手快步過來,“可急死奴才了!萬歲爺問您不下十次,您再不來,恐怕萬歲爺就要奴才親自請嘍!”
不知為何,心上咯噔一跳,強笑道,“諳達說笑了!玉兒怎敢勞您大駕?”眼皮微抬,雪勢更大,雄偉的乾清宮被湮沒在白茫茫中,隱約瞧見紅牆黃瓦,更顯飄渺。我強忍住想問胤禛的消息,收回望向乾清宮的眼神,“諳達,萬歲爺…這些日子,好麽?”
“如何能好?”李德全嚅動幾下嘴唇,眼神竟是悲戚,長歎著回道,“前幾日子,手抖得厲害…真真兒是傷著心了…”我裹了裹身上的氅衣,和李德全並肩往乾清宮走,一陣卷著雪粒子的大風吹過,刺得臉頰生疼!忽然,李德全橫在我麵前,深深一躬,“玉主子,奴才勸您一句,無論等會子瞧到什麽,在萬歲爺麵前可什麽都別問什麽都別說!”
莫名的望著緊張的李德全,他身後緊隨的太監宮女們也是滿麵愁容,眼露懼色!“諳達?有什麽是不能問萬歲爺的呢?我…”轉過臉去,僅是一眼就曉得了為什麽李德全不讓我問,不讓我說!——乾清宮西暖閣,抄手遊廊下自三阿哥開始直到十四阿哥全部直挺挺的跪著!驚詫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幾日不見的胤禛陰沉著臉卻又麵無表情!就連被關在養蜂夾道的十三阿哥也跪在胤禛身側,廊簷大小有限,為了讓十三阿哥不會淋到雪,他刻意跪在最外麵,半個身子落滿積雪,也不知道跪了多久,體溫使膝下的雪融化,簡直就像跪在水中!
好像滿滿一盆滾燙的開水澆在心尖上,燙的心縮成一團!通體冰涼,手腳不由得開始發著抖,嘴唇開合可是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慌亂的擰頭看向李德全,他低垂著眼簾,刻意回避我的眼神!此時廊下因我的出現而產生騷動,阿哥們紛紛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麽!胤禛也看到我,眸子倏地收緊,臉色瞬時發青,麵頰因後牙用力的咬合而僵硬的抽動!
十三阿哥詫異的瞧瞧我再瞧瞧胤禛,手下偷偷扯扯胤禛的衣袖,低聲道,“四哥…玉兒…”
未等胤禛說話, 九阿哥忽然陰森森的開口道,“喲嗬!我道是誰呢!能有那麽大的本事,如今這皇阿瑪連我們這些皇子們都不待見,偏偏個宮女頗得聖寵啊!”
“可不是麽!九哥!”十阿哥搖晃著凍得發紫的搖腦袋隨聲附和,“所以說啊,娶個好老婆還是很重要的!瞅瞅我府裏那些子女人,那個能在這當兒讓皇阿瑪想起來?四哥?您是不是老早就琢磨好了?給自己尋條‘退路’?”
“十哥你什麽意思?”胤禛隻是聽著兄弟們的冷嘲熱諷,攥著拳一言不發,可眼神愈來愈冰冷!聽著十阿哥越說越離譜,十三阿哥忍不住出了頭,“玉兒本就是皇阿瑪身邊最得寵的宮女,皇阿瑪如何不能見?從何說起退路二字?”
九阿哥陰鷙的一笑,假哂道,“見歸見,怎麽見就是個說法兒!喏?四哥?”
胤禛微抬眼瞼,犀利的目光刺得九阿哥轉移視線,依舊不吐半個字出來!
不管這些阿哥們說什麽,投到我身上的眼神是怎樣的羨慕也好、擔憂也好、嫉恨也好,我的視線始終落在胤禛身上!不知是光線的問題還是宮裏日子真的辛苦,他看起來比上次見到他還要削瘦,臉色怎麽瞧著也不好!
“諸位爺!都少說上幾句吧!”沉默良久的李德全長歎一聲,出言相勸,“萬歲爺這剛歇下,可別再驚著駕!”說完也不管十阿哥梗著脖子的樣子,對我讓出身子,“玉主子,咱先進去吧!”
下意識看向胤禛,他微點了點頭,深黑的眼瞳中刻滿擔心!薄唇此刻開啟,卻沒有聲音,僅是做出個‘小心’的口型。眼眶一瞬間發熱,鼻子也泛著酸!好不容易見到他,為什麽是這樣的情景?
暖閣內的宮女掀起厚重的簾,我依依不舍的將目光從胤禛身上收回,跨過門檻。立刻,一股子暖風襲來,還夾雜著陣陣舒適的香氣,不過,窗戶全垂著簾子,屋內很是昏黃,僅憑幾盞黃絹燈照亮。慧芨卻步過來,輕手輕腳的解開我的氅衣,擦去我頭發上的落雪。想問問慧芨,礙於就在一旁的李德全始終不敢開口!
“放心。四爺無事。”慧芨疊著氅衣以作掩飾,極快的低聲在我身邊說道。一下子安了心,最少現在看起來受得罪也就是跪著!
“唔?玉兒來了?”康熙聽見門口微弱的聲響,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李德全輕輕推推我,示意我趕緊的過去。
乍見康熙,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近半年沒有見過康熙,他仿佛老了十歲!康熙兀自穿著醬紫色府綢麵中羊皮毛袍,略顯浮腫的臉上滿是刀刻般的皺紋,佝僂著身子歪在大迎枕上!我呆呆看著康熙老態龍鍾、疲憊不堪的麵容,眼淚啪啪墜地!
康熙反而愣了,半晌沉沉笑道,“玉兒哦!這麽一瞧見朕就掉淚兒啊?”
“奴婢…奴婢…給萬歲爺請安…”我吸著鼻子,俯在地上哽咽著磕頭,“奴婢隻是半年沒見著您…您怎麽瘦成這個樣子?”
“別跪著了。起來。”康熙淒楚的一笑,朝著我招手,“過來!讓朕好好瞧瞧你!坐下!坐下!”
擦擦眼淚,努力扯出個笑臉,挨著炕沿小心翼翼的坐下——不想違著康熙,畢竟胤禛還在外麵跪著!“哎。奴婢謝萬歲爺。”擔在膝頭的手,被康熙的大掌一下蓋住,我瞪大眼睛驚恐的望著康熙!可康熙慈祥的微笑,眼裏隻有長輩的慈愛,不見絲毫他意!我咬咬下唇,不敢抽出手,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心疼了?”我全神貫注在自己的手上,冷不丁被康熙這麽一問,癡癡的發怔。康熙漾出輕笑,偏偏頭指向屋外,“朕讓老四他們跪著,心疼了麽?”
我愣了許久,心頭快速盤算該怎麽回康熙的問話,吃不準康熙問這是試探還是別的!猶豫一番,稍稍點點頭,“回萬歲爺,是有一些…這麽冷的天,還下著雪…都積了有三寸厚了!阿哥們各個兒的金枝玉葉,又冷又凍的,可怎麽生受的了?”
“什麽阿哥們?朕瞧著你也就獨獨心疼胤禛一人吧?”康熙忽的瞟著我,麵上掛著不明的笑意,“朕估摸著,你剛進門前瞅見胤禛,是不是心裏又念叨朕狠心了?”
“萬歲爺!”臉色隱約有抽筋的感覺,裝作臉紅低下頭,“四爺是奴婢的夫君,奴婢心疼他不是應該的麽?奴婢要是心疼別人,您還不得吃了奴婢啊?”
“哦?哈哈——”康熙怔了半晌,拍著大腿朗聲笑道,“也就你這小丫頭敢和朕說這話!”
看著康熙笑了,我忙想趁熱打鐵,“那萬歲爺,外麵又那麽冷,讓諸位阿哥起身吧?”
一句話,康熙的笑容斂起,我自知說錯話慌張移下炕跪下,“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多嘴,請萬歲爺賜罪!”
“起來!沒你什麽事兒!”康熙擺擺手,忽然叼狠的一笑,咬牙說道,“放心!他們結實著呢!心裏的火太旺,拿雪水澆澆,興許能醒醒神兒,少盤算著些登龍術!”
心頭一驚,忽覺暖閣的暖意融融還不如屋外的寒風!我咽咽口水,斟酌道,“不是…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是想,阿哥們龍子鳳孫,您愛惜他們不正是為咱們的江山社稷著想麽?”
“江山社稷?”康熙看向屋頂的藻井,冷冷一哼,“交給他們,沒一個成器的!朕一生的事業怎麽交付給他?朕死後怎麽有兩名見列祖列宗?如此好好的江山社稷交給門外那群狼心狗肺的畜生?讓他們來糟蹋?”
我知道自己觸到了康熙的痛楚,臉色片刻慘白,膽戰心驚的睨著暴怒中的康熙。
“朕就不明白了!朕這些年在胤礽身上下了多少心?他的師傅朕都是選了又選,挑了又挑,從熊賜履、湯斌、顧八代到王掞,哪一個不是飽學碩儒,方正君子?這暴戾淫恣的秉性兒是哪裏來的?莫非真是糊塗油蒙了心,再不然就是有邪祟鬼魅附身?”康熙拊心攢眉,恨恨的咬著牙吼著,根本不給我反應回話的機會,“大阿哥!一門心思都在太子位上!什麽兄弟友愛、君臣大義,在他眼裏全是狗屁!魘鎮?好!好的很!”
“萬歲爺…您別生氣…是奴婢多嘴了!”炕桌被康熙砸的嗵嗵作響,我縮著肩膀不敢動彈,硬著頭皮迎接康熙的怒氣,“萬歲爺…您這麽生氣,奴婢心裏很難過…”
康熙長籲口氣,閉著眼痛苦道,“玉兒。偌大的紫禁城,朕竟發覺尋不見個能聽朕說句心裏話兒的人。”悲傷寂寞自然而然的從康熙身上溢出,高高在上的帝王卻是孤單一人!我喉頭一緊,垂下淚來,康熙歎著氣,伸手擦去我眼眶上沾染的淚珠,沉著聲慢慢說道,“朕想知道,你恨朕麽?小十八…”
聽康熙提起十八阿哥,心髒像被什麽攥住,淚水決堤!我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說。一眼看去,康熙眼底全是痛意,已到嘴邊的恨字生生咽了回去,“奴婢…不知道…”
“嗬——”康熙別過頭慘笑,幹枯的大手攥成拳,“你恨朕的,是麽?因為朕說了句‘區區稚子’?”
我低著頭,什麽話都不說。
“看來朕說的沒錯。這也是朕一直不召你進宮的原因。”康熙聲音更加沙啞,他站起身趿上鞋在屋裏橐橐踱步,“因為…朕不想看到你眼中的怨恨…朕不想再看到相同的眼神出現第二次!玉兒哦,你可知你難過時的表情和你額娘是何其的相似?”
“萬歲爺?”
“朕這段日子很想慧兒…”康熙背著手踱到窗前,手指輕畫著窗楞,“當年,慧兒和朕說,朕真的要守著這種一世的孤獨?當時朕年輕氣盛,心想朕富有天下,如何會孤獨?對你額娘的話隻覺無所謂,現在想來,確實是你額娘所說!每日朕隻能睡著三四個時辰,閉眼全是皇後…做皇帝難啊!”長長的歎息,難掩淒涼……“胤祄…朕也很愛他,他生病時,朕每日都會過去把他抱懷裏…可老天不給朕留下這個兒子。朕也很難過!玉兒!你懂麽?朕的心疼不亞於你!可朕…朕是皇帝,朕的心早就交給了大清,交給了天下的子民!朕,沒有心再留給自個兒心疼……”
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康熙轉過身瞧著我哭的稀裏嘩啦,不禁苦澀一笑,探手過來摸摸我的頭發,“玉兒。你要知道,生在皇家有太多的無奈!許多事情,不是朕想怎樣就能怎樣!同樣,老四也是,他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權衡,懂麽?”
“懂…”抽泣著點頭,可心裏像被什麽堵上又說不出來!“所以啊!您更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啊!您對阿哥們這麽的不放心,那就多教教他們!再有,奴婢還沒和您去過木蘭圍場呢!明年您一定要帶奴婢去!”說著,邊笑邊擦眼淚。
康熙摟摟我的肩背,胡子微翹,“好。明年朕再次行圍,帶上你!”正說著,殿外刮起一陣寒風吹得一扇窗戶嘭的撞開,冷風打著旋兒衝進來,我趕忙跳起過去關上。雪下的更大了……
微歎口氣,也不知道胤禛怎樣了!合上窗戶轉過身,不妨渾身一抖打了個噴嚏。逗得康熙一愣,繼而笑出聲。我吸溜著鼻涕,滿麵通紅,嚴格的說,我這可是君前失儀!心下轉轉,福著身道,“萬歲爺,奴婢就這麽一股子風就受了涼,更何況外麵的阿哥們?奴婢覺著,是阿哥們沒體會到您的辛勞,想必經曆這麽一回,該成長了!而且…不管他們犯下多大的錯,您心裏不還是心疼他們的?為人父母,怎麽會不愛自己的兒女?”
“對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康熙拊掌微笑,扭過臉歎道,“但願他們真有你這麽說…真能有些子長進,能懂朕的心思…李德全!去,讓阿哥們都起來吧!除老四外,其餘的都回自個兒府裏去!——眼瞅著過年了,是該讓一家團圓。”
李德全應了聲,快步出去傳旨。
我又驚又喜,不信的問道,“所有?那十三爺也?”轉念想想,又憂心忡忡,“可是,為什麽獨留四爺…?”
“嗯。”康熙捋著胡子頜首,“玉兒,你陪著朕住上段日子。可朕琢磨著你又是個離不開老四的孩子,正好年長阿哥裏能辦得了事兒的也隻剩他和老八了…哎…”康熙還是歎了口氣,三阿哥檢舉大阿哥可也失去了康熙的信任,隻覺三阿哥心機過重城府太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淨是殺招!“老十三…魯莽性子!你不是也說,‘知子莫若父’麽?”
除了幹笑還是幹笑,不曉得康熙是怎麽知道我曾說過這麽一句!是胤禛說的?還是……
很快時間降至傍晚,康熙留著我陪他用了晚膳,賜下絳雪軒作為我和胤禛在宮裏的居所。等我從西暖閣出來時,雪下的小了些,僅剩稀稀拉拉的霰雪。我滿腹心事,細細回味康熙今兒和我說的每一句話!初聽起來,洋洋灑灑幾乎沒有重點,可是仔細的咀嚼卻總感覺別有一層用意在裏麵!康熙做事高深莫測,今日絕不會是單純叫我進宮聽他訴苦!
越想頭越疼,心裏更擔心胤禛!可恨雪天路滑,廢了很大勁兒這才挪到絳雪軒。眼前亮著燈火的絳雪軒,讓我不覺湧上一股暖意!有他在的地方,才是我的歸宿!
疾步跑到門口,深吸一口氣,此刻我迫不及待想撲進他懷中!忐忑的推開房門,掀簾進入,軒內亮著數盞燈,靜悄悄的!我噘噘嘴,還沒過來?是不是找十三阿哥說話兒去了?悻悻的抿抿嘴,正要轉身,腰間被猛地一抱,整個人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未等我叫出聲,唇舌已被熟悉醇厚的味道覆住,他低沉的嗓音喃喃出聲,“小女孩…你想讓我擔心死麽?”
環著他的脖頸,心底一片安寧!可見他大步生風的往床榻上走,我一下慌了,匆忙推著他,“喂!你幹嘛啊?放手啦!”慌亂間手扒住了床楞上的雕刻,防著他把我扔到床上。
“你自己說呢?上次你不是要我抱你麽?”胤禛偏著頭邪惡的笑,突兀間他眼波變冷,一手扳過我的下巴,音調鍍上一層寒冰,“皇阿瑪碰了你哪兒?啊?你單獨和皇阿瑪在裏麵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有沒有碰你?”
“什麽啊!”我的力氣哪有他的大?幾個回合下來,自然是我敗下陣來,結結實實被他壓在身下,心中徒生委屈,緊咬著唇手臂頂著他,“你胡說什麽?萬歲爺隻是召我陪他說說話兒!你想到哪裏去了?放開我了!”
胤禛麵色遲滯,隱約的青黑,還是不怎麽相信的坐了起來。我連忙一骨碌爬起,跳下床跪在他腳邊拉著他的褲腳。胤禛拉起我不解道,“你做什麽呢?”
“嗯…”卷了幾下,他的褲子太厚根本卷不起來,拍拍手立起道,“你先把綢褲脫了!幹嘛這眼神看我?——去!才不是你想的呢!我想看看你膝蓋有沒有受傷!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吭吭~~
一步一步的邁向虐~~
某曉腦子最近有點亂··· 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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