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頭也不回，手上還在清洗著新鮮的蔬菜，語氣平淡得讓商祺覺得自己被潑了一盆冷水。

    “你確定不需要麽？不要為了麵子跟我在這裏耍脾氣，裝大氣。”

    商祺站在門口，雙手疊放在胸前，麵無表情，瞳孔裏有一絲慍怒。

    這時，九月關上水龍頭，終於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冰冷地直視著他，沉默了許久，而後緩緩開口：“不是裝大氣。而是來不及了。”

    “難道商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要幹什麽就幹什麽，要別人做什麽那個人就要馬上去做？”九月笑了笑，語氣卻一點也不溫和，“商總可能覺得，你現在給我放假是對的。我也感謝你的允許。但是時間點不對。”

    九月轉過身，將盆子裏的水倒掉，把菜連盆一起拿起來放到一旁：“同事大媽讓我早點通知她，而那天我已經告訴大媽我不能去她家一起吃飯了。”

    “所以……”九月扭過頭看著他，臉上掛著的不是疑問，而是嘲諷，“商總覺得來得及嗎？”

    “那至少我也允許了。接下來是你自己的事。”

    商祺被她這麽一說，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臉色陰沉地轉身，他瞬間就離開了廚房，到客廳裏去，留下九月一個人在廚房裏。

    女人真難搞。

    做小醜的女人更是。

    說了這麽多，不就是告訴他不需要了？不就是要告訴他他的允許來遲了？不就是在暗地裏嘲諷他不知道平凡人的生活？不就是在罵他？

    既然如此，那麽就算了。

    原本好心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結果呢？好心被雷親。

    此時此刻他真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那麽多管閑事。本來說了不讓她放假，那就不讓她放假好了，為什麽自己還要去多嘴？純屬吃飽了撐著。

    悶悶地拿起桌上的手提電腦，商祺雙眼看著屏幕上的資料，但是整個心思都飄到了遠方。雖然說是放假，但是身為老板的其實根本就算是沒假期。

    忽然，鼻息間傳來陣陣香氣，他的肚子下意識地叫了起來。

    原來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無意識地回頭往廚房的方向看去，當他看見在廚房裏忙碌的那抹身影時，心裏忽然有股異樣的感覺。那一刻忽然覺得有股溫暖和踏實圍繞著他。但是下一秒，方才的鬱悶再次襲擊而來。

    最近的心情真的是越來越糟糕。

    看了眼屏幕，發現自己剛剛居然犯了一個平常都不會犯的錯，心情瞬間變得更糟。

    “吃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九月已經把午餐煮好了。商祺關上電腦，扭一扭酸痛的頸，然後從沙發上真站起來，一回頭便看到九月正端著湯出來，因為被熱湯的溫度燙到的雙手正捧著自己的臉蛋。

    那一刻心忽然用力地跳動了一下。

    假裝不以為意地走到飯桌，商祺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就知道女人心情很不好。

    全都是菜。

    唯一的肉是炒菜用的江魚仔。

    這可是平安夜的午餐呢？

    坐了下來，商祺沒去看女忍此時此刻的表情，總覺得多看一眼他下一秒就會沒飯吃。誒他就好奇了，有幾個老板能當得像他這麽委屈的？

    看小說那些老板總裁全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他呢？連給員工放個假都要看員工臉色！

    要不是因為他的計劃還沒開始實行，他才不會如此忍耐。

    低著頭，商祺吃了一口飯，接著抬頭看了一眼一旁吃得很認真的女人，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大腿被一隻腳踢了一下，側了側頭，發現女人好久沒出現的習慣又出現了。

    所以，她吃飯劈一字馬的習慣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出現？

    “藍九月，你可以把腳放下麽？”

    男人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但是他的語氣不像是懇求，而是命令。

    而此時此刻，心情極為不好的女人怎麽會去聽他的任何命令呢？

    瞥了他一眼，九月動了動腳趾頭，接著緩緩地張開嘴：“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吃飯要吃得舒服，不然心情會很糟糕。”

    更何況對麵是個討人厭的家夥。

    白了他一眼，九月沒將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就算再怎麽敢也不能見縫就鑽，萬一那是個死路呢？那不就是瞬間撞到商祺的槍口上？

    再傻也不能拿自己的命玩。

    “你說得有理。那我現在看到你的腳我很不舒服，所以我命令你把腳放下來，至少把這一隻總是提到我的放下去。”商祺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的，卻讓九月更生氣，“我並不介意在這個大好日子見血。”

    他的話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不願意把腳放下來我不介意幫你用刀砍下來！

    靠，大惡魔！

    九月憤怒地“嘖”了一聲，瞪著他，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自己的飯碗，還帶走了一盤花椰菜，往廚房走去。

    商祺無語地看著這個寧願站在廚房裏吃飯也不願意聽他說的話的女人，那一瞬間居然不覺得生氣，而是有種想要把她勸回來的念頭。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找虐的傻子。

    如果說要評全世界最善良的人是誰，五分他會給自己四分。

    剩下那一分怕自己驕傲。

    那一分為什麽不給自己？因為他打算就讓九月自己站在那裏吃飯。她不是願意嗎？好啊，他成全她。

    好不容易地，一頓飯終於在這種怪異的氛圍中吃完了。

    洗碗過後，九月坐在陽台，看著外頭已經停下的雪，出神地坐在那裏，連商祺什麽時候站在後麵都不知道。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隻有一件事：一月一號快到了。

    每年的這一天，她都不是被歡喜的心情圍繞著，而是自己一個人痛苦地回憶著過去，卻無能為力。

    她連那個人的墓都不知道在哪裏。

    問她後悔嗎？後悔啊，害死一個人的人，怎麽可能不後悔？

    雖然她並不是開槍的人，但那些匪徒卻是因為她而開槍的。她當年並沒被判罪，因為她也是個受害者。但要是她被判罪，或許現在日子至少不會過得那麽難受。

    以前好多人覺得她看開了，但隻有昭軒知道，她隻是在強顏歡笑。

    全都怪她。

    “你真的不要出去？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忽然，男人充滿魅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九月吃驚地回頭，看見他的那一刻眼神黯淡了下來。

    “不用了。”九月肯定地給出回應。

    轉過頭，九月並不知道男人此時此刻的表情和心情是什麽樣的。反正是什麽樣的，也不關她的事。

    生氣了要罵人，她沉默便是。

    不就是被他說得難聽一點。

    男人的眼睛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的黯淡，那一刻心忽然抽了一下，嘴唇動了動，遲遲沒說話。

    就在轉身的那一刻，他再次轉回來，看著那抹背影，掙紮了很久：“沒出去的話今晚陪我去看電影吧。”

    女人怔了下，沒回頭，卻冷漠地拒絕：“總裁還是找別人吧，不怕我帶你去鴨店麽？”

    原來女人還在為了之前的事生氣。商祺愣了愣，看著那抹背影，思考了一下，抿唇：“那件事是我的錯。所以我請你看場電影吧。”

    “不用了。加工資就可以了。”

    “你到底要怎樣？”

    男人聽到女人淡淡的拒絕，瞬間就覺得來火。

    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怎麽總是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唱反調？

    “我沒打算怎麽樣，隻是希望總裁可以不占用我的私人時間。”

    九月站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裏是冷漠的。

    說罷，女人便越過男人，離開了陽台，接著便傳來了關門聲。

    商祺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忽然笑了笑，但是眼裏卻沒了善意。

    這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

    忍住心中的怒氣，商祺也隨著九月的腳步，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去。

    聽著外頭傳來的關門聲，九月終於鬆了口氣。

    她其實剛剛很害怕他會撞開她的門然後把她抓出來拷打。

    還好他沒像她想象中那麽瘋狂。

    那次的經曆就夠了。誰還想再來一次呢？除非是被虐狂。

    看了一眼窗外，本來停了的雪居然又再次下起。

    歎了口氣，九月躺在床上。

    看來今年的平安夜是白色的，而她卻哪裏也不能去。

    這麽一想，還是以前的生活好些。不需要麵對商祺這個怪人，還能聽到好多人發自內心的笑聲和掌聲。

    但是過去已經過去了，她現在已經不是個專業的雜技員了。

    看看這隻腳，還不知道下次會不會再受傷呢。

    忽然，手機鈴聲想起。

    看了一眼，是一條簡訊。

    點了一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句話：一起看電影吧。

    看了一下收件人，九月震驚了。

    -本章完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