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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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人不見了!”錢公公氣焰滔天,衝著一幹人等就是一通嚷,“那你們還回來幹什麽,還不找地方死去。”
跪伏在地的三個內侍滿頭大汗,瑟瑟發抖,卻是一句辯駁的話都不敢說。
錢公公從那地方出來,自帶陰氣,到這節骨眼,氣場全開,十步之內皆是修羅場,無人敢輕易靠近。
“小崽子們給也聽好了,今日上天入地,爺是死要見屍活要見人,要是一絲紕漏,提頭來見,還不快滾。”錢總管一跺腳,就把地方的人震出三步開外,起身不敢回頭,連滾帶爬的跑了。
“爺,齊統領來了。”不知是誰隱在暗處,憑空一聲嚷,盡是連人影都不現。
錢公公對此話根本不做反應,隻是陰鬱的盯著前方,被內監封了裏外三層的院子,怕是連個蒼蠅都出不來,怎麽可能,連個活人找不見,除非……
齊統領一臉沉重,左右擁簇挨到錢總管身邊,沉聲問,“怎麽樣。”
錢公公朝天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回,“沒眼睛,自己不會看。”
往日,齊統領治下和睦,一如既往的老好人做派。可身邊的人對他多有尊重,為何,隻因他真有是出,可是雷厲風行,不見一點手軟。
院子裏燈火通明,隻聞走動之聲,沒聽見仆婦哭鬧,可見場麵早被控製,就這樣還不能把人翻出來,其中蹊蹺,可見一斑。
當時事發,大家一致顧著瑞妃娘娘那頭,急著回稟給萬歲爺知道。
姚昭儀這邊也有專人送回了院子,後來兩相一對,才知道,這事情竟然是出在姚昭儀身邊的蘭姑姑,明明見著人回的院子,那鍾子期做事沉穩,還專門找人看了,結果回頭來提,人卻憑空消失不見了,看守的人竟然一點沒察覺到。
“太後那邊怎麽說,”齊統領並不在意錢總管的語氣,在宮裏呆的久,誰都有一套保命的行事做派,被對方一句半句的話激怒的染了氣,那就忒可笑了。
果然,錢公公先頭不過是氣惱他的廢話,一聽他問的實處,自然有話說話,“派人守著著呢,沒憑沒據不讓進。”
齊統領一聽沒說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東邊,隨後往錢公公處走進了幾步,兩人已是肩並肩的距離。
錢公公不進不退,對於老幾位常年在宮中不倒的人物,自然高看一眼,對方明顯有話要說,正是要互幫互助的時候,他自然不會白目的把人往外推。
“錢公公,”果然,齊統領壓低了聲線,謹慎的問道,“事出突然,您老好歹透個底,也讓咱們這些人有個思量,不至於跟無頭蒼蠅似的,撞了南門還不曉事。”
錢公公嗬嗬一笑,道,“客氣了,咱家這邊知曉的可不比您老多。”
齊統領聽他推脫,不以為意,又道,“那林子裏走迷路的侍衛,已經找到了,羽林衛的人,廖統領親自再審呢,要是那邊得了第一手消息,必是讓您知道。”
錢公公轉身看他,對方扔了條繩子過來,在這多事之秋,他最好是抓住,雖說這消息不怎麽值錢,他要想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可不比其後隱含的禁衛軍的態度。
“你想知道什麽。”錢公公直接攤牌。
齊統領見他肯合作,自然滿意,“那蘭姑姑牽的是哪一頭?”他說話的時候,仔細觀察著對方,見他下意識的皺眉,立時補道,“您老就提個醒,指個方向就成。”
言多必失,知事必敗,宮廷內帷,說的多了,得死,知道的多了,還是得死,適可而止,才是關鍵。
“怕是跟娘娘的事有關。”錢公公笑了一笑,就道。
齊統領看著他,抿著嘴一個愣神後,真切拱手道,“多謝公公。”
能混上皇上身邊的,當然除了那個傻貨白福,都清楚娘娘的事是怎麽一回事。
那六年的風風雨雨,自皇上登基前後,唯一全心全意辦的隻有一件事,就是大江南北找一人。
昭德三年,皇上金蟬脫殼,離京去江南,親自把人帶回的京城。
而江南一處宅邸化成煙灰,斷瓦不存。
不過以齊統領多年的提審經曆,可憑項上人頭擔保,那挫骨揚灰一家子富戶,包括那個小妾絕對是冤的不能再冤的牽連者。
後來流傳在世的秘聞,足以證明這一點。主事至今在逃,這是他們共同的認知,也是三年來,禁衛軍大半人手一直在外的重要因由。
如今錢公公這般說,就是在提點他,今日這件事就是跟當初那件事是一起的。娘娘因為一個未曾蒙麵的姑姑嚇住了,說明她先前就見過這個人,不可能是宮內,那就是宮外,來時!
對方故意露個馬腳讓他們捉,任是膽大妄為至極,這裏可是京城,皇宮!
齊統領難得氣得發狠,匆匆與錢公公告別離去,再行部署。
他們這邊不消說,井然有序,隻等著甕中捉鱉。
那邊廂離守衛深嚴的後宮稍遠的前殿偏院,好不容易回來的白福公公一臉的焦灼,枯坐榻上坐臥不寧。
有人急匆匆的掀簾而進,氣喘如牛,一身藏青的內監服色,前胸後背與底下袍色分成兩截,盡是被汗水染濕的透徹。
白福公公一躍而起,不但他說話,就著急開口問道,“怎麽樣。”
那人勉力喘勻氣息,先是惶恐的搖頭,跟著結結巴巴的回話,“進不去,一絲兒風聲都打聽不到,明淑二妃那處,宮門緊閉,連個吭氣的都出不來。”
白福公公麵色一白,力竭往後倒退了三步,往常無論他如何,身後都有一個人緊著攙扶,今日背後卻是一空,踉蹌的摔倒在了榻上,放出沉重的一聲悶響。
那人驚詫地抬頭,下意識的逡巡四周,這才發現,屋裏空蕩蕩的少了一個物件,那小耗子一樣的家夥,今日卻是不見了蹤跡。
事情緊張到這程度了嗎,連屋裏最為親信的人都派了出去,來人不由自主的心頭發緊。
“再去打探,快去。”白福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屁股墩上的疼痛終於讓他有些清醒過來,揮手就讓人快去。
“是,”來人應聲退下,自去打探不提。
人走後,小屋裏又剩下白福一人,孤燈獨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須臾,渾身打顫不能自禁,不知何時手裏出現的半片藏青布料,捏的是指甲發白,隱隱發出布匹斷裂的嘶嘶聲。
“該死,”白福閉著眼睛低喘。
他一直以為掌握了後宮要數,雖不能如鍾老不死的那般得到皇上絕對器重,也能讓皇上用的舒心,不至於棄了他。
出去一趟再進來,這才幡然悔悟,這世道從三年前就變了天了,他不僅離得皇上越來越遠,就連先前掌握的自以為是的人脈都成了雞肋。
瞧吧,瞧吧,宮中戒嚴,偏偏他這個名義上的前殿大太監,卻是一點風聲都打探不到,這差出多少去,差出了個大天。更要命的是,一直苟且在他身邊的小家夥不見了,遍尋不著。
想到這裏,他覺得遍體生冷,無處著力。
“小崽子,你最好不要給爺惹事,否則……”
白福公公這邊如何,必然是於事無補。圍困多時的錢公公那邊終於有了消息。
人找到了,就在通往慈寧宮的暗道上。不過,成了一具不能喘氣的屍體。
錢公公不讓人動,直接帶著人去了那處。
此時月兒被雲層遮擋,遠近昏暗無光,更顯的陰森可怖。
一路有人掌了燈照明,也隻能照亮兩步遠的距離,錢公公眯著眼看著前路,一路留心腳下。
前方假山阻路,周圍有人圍了一圈,裏麵現出一個凹洞,帶路的人停步,讓出道來給錢公公。
錢公公並不著急,取了旁邊人的燈,細細低頭在底下找尋著什麽,隨後踩著奇怪的步伐,一蹦一跳的進去。
假山凹洞裏確實躺著一人,長發披散遮住了顏麵,衣衫不整,外衫下到了腿根處,露出裏麵三棱布的內衫,四處有光集中亮在一處,就顯出一具瘦小的身軀。
“去,去,去,翻個身瞧瞧。”錢公公挺著腰左右看了看,似乎也沒看出什麽名堂,隨意拍了拍就近跟在他身邊的人。
“是,”那人應聲後上前,錢公公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興趣似乎高過那具得來不易的女屍,笑道,“怎麽是你啊。”
“可別,這種髒活可不敢讓小鍾公公做,沒點眼力見的還不快去替了。”錢公公上手把鍾子期給拉了回來,使了個眼色,讓人擋了去。
鍾子期從善如流,站在了錢公公身邊,他是要對錢公公尊重著,不過以他的來處,也沒必要過了,不礙著他的事,也不至於趕了他走。
此地不方便多說,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裏麵,進去的內監,隻是挑開了遮臉的長發,露出一張臉來,映在燈影下。
“就是她。”鍾子期先開的口出聲,畢竟這邊見過這人最後一麵的,可能就屬他了。
不成想,錢公公並不如他以為的興奮,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底下,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是嗎?”
鍾子期一聽,驚訝,忍不住湊上前去看了又看,沒錯啊,就是這個蘭姑姑,怎麽聽錢公公的語氣,不太像是那麽回事。
“誒,誒,那個誰,上手了就別走,去,把衣服挑了。”
“什麽!”鍾子期驚呼出口就覺得不對,因為他陡然發現,在場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沒覺得這事離譜。
他噤聲後,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眼睛發緊,一點不肯錯失。
那內監,一點猶疑都沒有,爽利用刀直接挑破了衣襟,胸脯平平,是個男的。再往下一撩,果是個公公。
“行了,”錢公公一手抓握在鍾子期的肩膀,也沒見他使多大力,手下的鍾子期已經難耐的皺緊了眉心。
“四處都看住了,此人會換顏術,變成誰都有可能。”
“擾煩鍾公公去雍翠院守著,隻要有人不對頭,直接抓了就是。”錢公公看似好聲好氣的在跟他說話,不過陰風過境,百步之外都覺得冷徹心驚。
鍾子期被困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會點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