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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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目前皇城裏身份最高的兩個人陷入冷戰。
皇上不在雍翠院逗留,瑞妃也沒一點意思要去前殿講和。而皇宮實在太大,縱深出九,橫長到七,有宮殿百座,實際房舍上九千之數。
想見麵不易,不想見麵,到是容易的很。
別說兩位至尊,就比如想找出一個重犯也是不易。
錢公公幾天幾夜沒闔過眼了,隨之伴隨的是院子裏啪啪啪的杖責聲,也是經久不息,好在用刑的人,都捂住了人的嘴,否則,這裏比之森羅地獄也不差多少。
忽的前頭有人稟報,“鍾老大人過來了。”
錢公公蹭的從榻上起了身,小跑到門,才想起鞋子沒有穿,又狼狽的回頭去提鞋,衝出門口,還沒見到人,就著急的四顧問詢,“哪呢,哪呢!”
要說先前他還有些爭權奪勢的雄心壯誌,在連日幾天來,毫無進展之下,直接碎成了渣渣。再加之,每日一問詢的皇上,在看到他的麵色越來越難看之後,對預感相當敏銳的他,直覺項上人頭頂在脖子上的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此時此刻,誰要是能幫他脫離困境,他都敢撲上去叫人一聲爹,而鍾老太監,已然是他想念多時的親爹的不二人選。
於是乎,鍾老太監抬腳剛跨進廡廊,錢公公猛地就趕上前,攙著了他的手臂,口呼,“您老是終於回來了,這可真是,這可真是……”盡是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鍾公公被他生唬了一跳,等到看清是錢明這眼鼻子長在頭頂的家夥,驚詫之下,竟然忘了收回手,讓他一路捧著,送進了屋裏坐了。
錢公公把逗留在屋裏準備伺候的小太監們全部趕走,親自上手給他泡茶遞水。
鍾老太監接過一喝,冷的,看著對方一臉諂媚,默默的放下了杯子道,“坐下吧。”
錢公公火燒屁股了,哪裏敢坐,傻子一樣站在地上,恨不得把榻上的鍾公公給瞅出一朵花來。
鍾公公搖搖頭,歎息都省了,刑律司出來的人氣勢看著足,就是耐心不夠,又被人捧臭腳捧了幾年,哪真見過這等棘手之事,怕是心氣都快漏塌底了。
世上也就他敢這麽評價刑律司的人,不得不說,現下他是心裏想,要是真說出來,錢明照舊二話不說的吞了,還要讚一聲您老說的真好。
“說說,到哪步了。”鍾公公屈指在桌麵上扣了扣,算是把話茬扔了出去。
錢公公感動的都快哭了,隻要您老肯過問,就比什麽都強,最怕敷衍責怪,然後嘛事不管。
“慈寧宮,長春宮,鍾粹宮,思水軒,斜陽齋……有主嬪妃的地兒,都一一查了,也讓人嚴加看守,稍有不對,就回頭上報,可事情就是這麽荒唐,誤砸的傻鳥一撈一大堆,陳年舊事,都有人偷偷上報,偏偏就是找不出正主來。”
鍾公公來時就清楚知道了這件事,他根本沒想過,誰能短短時間就把這事辦妥了,否則早五六年前,這事就了了,也不至於禍害遺留到現在。
鍾老太監聞言隻是閉了閉眼,一臉的疲憊,半天沒吭聲。
錢公公看的明白,焦急的喉嚨上下翻滾,其實他有個主意,隻是太過凶險,提都不敢提,他腦子裏嗡嗡的,汗滲了滿頭。
“那替死的是誰的人?”鍾公公忽的睜開眼,盯著房中一角,看起來並比方才平順多了。
錢公公心快燒死了,也不敢晃神,提著精神道,“是白福身邊的,隻查出兩人是一塊進的宮,具體的還在問。”
“那小子哪個地方來的,都查清楚了嗎?”
“清楚了,兩人的戶籍證明上寫的都是來自昌平郡境內的鄖縣,已經派人下去了,不過最快也要半月見分曉。”
又是沉默,錢公公兩手猛搓,想死盯著鍾公公看,又不敢,看一眼撇開,再看一眼,折騰著沒完。
“你有什麽話說。”鍾公公猛地看過來,明明年事已高,眼神卻是一點不顯渾濁,反而聚神後盡顯淩厲精光。
錢公公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被氣勢壓得低下了頭。
“我……”猶豫難堪言不成聲。
“錢明,”鍾公公在上頭用不溫不火的語氣道,“這裏是皇宮,滿天下最尊貴的地方,要擔心也是那些施展鬼魅伎倆的人,你,在畏懼什麽!”
“沒有,”錢公公惝恍的抬頭,當口就是否認。
“那你說,你有什麽主意。”
錢公公牙關緊咬,手掌緊握成拳,疼痛讓他恢複了往日的清明,忽而抬頭道,“公公,明日的賞花宴,奴才想……”
話沒說,意思已經明朗,既然你能化成千萬,那我也不費這個心找你,給個機會讓你自己過來現身,如何。
“那就這麽辦,”鍾公公輕輕一笑,點頭默許。
錢公公一聽這話,提吊的心氣終於全部鬆散了開來,這是在腦子裏盤桓了多少日的主意,就是不敢跟任何一個人說,畢竟其中凶險難測,出一點岔子都是絕境。
有皇上身邊最得力的鍾公公來肯定他的主意,那真是比帶夏天一碗冷茶,更能使他精神抖索。
錢公公此時完全恢複了自信,恭恭敬敬的把鍾公公送走,自去周密布置不提。
鍾公公離了錢明這處,轉道就去了雍翠院,方才他就是從那處過來,找了鍾子期說了會話,恰逢娘娘午覺未醒,等了一刻才先行來了這邊。
無論如何,上麵兩位的心氣不順,底下的人整日惶恐的都不知道該邁哪條腿走道。
鍾子期早早就等在垂花門處翹首等著他,見他進來明顯鬆了一口氣。
也是個需要錘煉的,平日看著穩,大事來了也不見得有多管用,鍾公公無聲歎了口氣,平心靜氣道,“怎麽樣,主子醒了沒。”
鍾子期迎著他走近,也不停步,跟著往回走,“醒了,知道您來過,等著要見您呢。”
“那你怎麽不找人帶個信過來,”鍾公公臉色一黑,有些生氣,哪能讓主子等。
“沒有,雲姑姑準備了菱粉糕和燕窩粥,近些日子主子膳食用的少,就趁著等您的功夫,勸著能多進幾口。”鍾子期小聲回著話,臉上擔憂不減。
“怎麽,主子清減了?”
“是,”鍾子期無奈的搖頭,語氣沉重。
鍾公公刹那憂心忡忡,怪不得,前殿的主子人瘦成那般,怕也跟著煎熬。
門外站的莫姑姑看著他倆過來,低頭頷首,掀了簾子讓他們進。
鍾公公看這摸樣,自然明白裏麵主子有吩咐,隨時等著他進去回話,低頭看了看衣著,這才敢適當放出聲響,踏腳進去。
此時婉容靠著迎風枕半躺在榻上,淺紫雞心領繡玉簪花的褙子,白綢竹葉立領的中衣,腦後輕挽一個發髻,蓬鬆肆意,僅用一根通體無瑕的白玉簪子縛住,身上蓋得卻是一條,絳紫的印花薄被,整個人看上去又輕又柔,像是隨時能被光暈散去了一般。
鍾公公細細一打量,確實清減了不少,眼角眉梢處盡是輕愁難消,怕是這些天的折騰,已然是入心入骨,一時難以化減了。
“奴才給主子請安了,願主子吉祥如意,萬福金安。”鍾公公離她五六步遠,就恭恭敬敬的跪下磕頭。
婉容聽著動靜回頭,想說免禮,他已經磕完了,隻能抬抬手道,“起來吧,鍾公公辛苦,賜坐。”
鍾子期搬了繡凳過來,鍾公公笑著道謝,挨了半個屁股坐。
“鍾公公在外,辦的是什麽差使,能不能跟我說說。”婉容這些天費了不少精神在別處,本想著怎麽從他口裏套些有用的話,等到人到了跟前,什麽都沒想出來,索性直白開口發問。
“回主子的話,”鍾公公麵色不改,說道,“皇上讓奴才去查一下石總督遇刺的事,沿途一路跟到昌平郡,後來得昌平王的幫忙,把嫌疑之人拿住,帶回京城,如今交由順天府審訊,相信不日就能有結果。”
“是嗎?”婉容淡淡的應了一聲,像是沒聽出興致來,轉而又問,“那宮裏的事,你都知道了?”
“是。”
“那人到底是真死了,還是活著在逃,你能跟我說實話嗎?”
婉容輕描淡寫的掃過一邊站著的雲姑姑和鍾子期,兩人當時就跪下了,直給她磕頭請罪。
氣就氣他們這點,婉容暗恨,藏著掩著不肯跟她說實話,也不知道是真不清楚,還是故意為之,鬧得她手邊唯一能用的上的隻有玉盞一人,這樣捉襟見肘困著她,怕是前殿的人最為開心。
這件事情,讓她清楚知道,她先前事事不關心的做法不對,她們一味的隻想著法子讓她不至於憂心煩惱,像往常一樣封閉了五官不聞不問才是常態。
強逼著他們去辦事,不淨不實的她也無從分辨,應該另想辦法才是。
從鍾公公身上開刀,才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行之有效的辦法,要是他也敢給她明著撒謊,她敢打上前殿要個說法,這也是她唯一的能耐了。
“沒有呢,此人手段極其厲害,要抓住她並不容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