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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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官無諭不可擅入京城,張元是接了宣他述職入京的諭令才入的京。他既然占了林如海的身體,在這二十天裏除了要完成係統交給的任務以外,還要接手林如海手下的事務。不能說做出多大的成就吧,也不能露餡兒,讓別人看出來自己不是原裝正品。
晚上躺在床上,張元是輾轉難眠。他已經習慣了睡前和艾爾聊天,跟艾爾開開玩笑,把他調戲的說不出話來。現如今,無論自己說什麽話,艾爾都沒有回應,張元又是擔心,又是氣悶。
這驛站在京城之中,平日裏接待的都是些來往的地方官員。能進京述職的地方官員一般不是一方封疆大吏,也算是在地方小有勢力。大家自然不敢怠慢。驛站不能說多豪華,卻也是被服如新,幹淨整潔。裏麵地方也寬敞,除了供張元睡的大床以外,屋裏還設著供張德興這樣伺候的人睡覺的臥榻。
靜謐的黑夜裏,張元能聽見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也能聽見張德興睡覺發出的濃重呼吸聲。
不是明天就是後天,他就應該要寫折子求著進宮麵見皇上,見皇上就少不得一跪。
張元心內盤算了許久,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要跪。艾爾突然失聯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自己不能再任性。這一次憋屈就當做是入鄉隨俗吧,雖然在他張大少爺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過入鄉隨俗這句話。
都說跪天跪地跪父母,張元既沒跪過天,也沒跪過地,那一對狗男女也沒有跪過,他隻跪過墓地裏那一塊自己都想不起來長什麽樣子的碑。張元不禁好笑:皇上誒,您真是臉大,承受的起我這一跪。
胡思亂想之間,張元突然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背上的肌肉立馬緊繃起來。他悄悄的挪動自己的手,摸到了枕頭下麵的匕首。
即使在現代,張元的經曆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豐富,他也沒有古代人這種攜帶凶器的覺悟。唯一的幾天古代生活,他還做的是一個成天在深宅大院裏無所事事的豪門敗家子,安全還是能保證的,不用在枕頭下麵藏凶器。張德興按常例往張元枕頭下麵放一把匕首的時候,張元差點露餡。幸好他及時想起來,林如海是有這個習慣的。
林如海身為兩淮巡鹽禦史,幹係重大,想殺他的人無算,想要害他的人也無算。他的身上隨時帶著防身的武器,連晚上睡覺也是武器不離身。據張元所看,這林如海忍著淚把自己唯一的女兒送往京城的一大原因,也是他實在不放心黛玉身處在揚州這個暗流湧動的地方。
就是這一把匕首,還是張德興覺得無人知道他們進京,所以放寬了要求放置的。要是再以往,林如海一出門,身邊肯定是好幾個身手不凡的家丁隨身護衛。在外歇息,這幾位高手也要在地上打地鋪安眠的。
現在,張元無比慶幸張德興給自己留了一個可以防身的武器。這樣大的腳步聲,隔壁的護衛們還沒有反應,多半是對方使了什麽手段製住了他們,或者,幹脆的,他們已經遭遇不測了。
“主子,查驗了,都已經睡熟了,沒有知覺。”張元手緊緊的攥著匕首的刀柄,就等著有人過來,要打他個出其不意,他好乘亂逃走。
他可是還記得艾爾的提醒,自己占有的這具身體是萬萬不能出事的。這個身體的數據捆綁著他的數據。這個身體出了事,係統自動刪減數據,那麽他的數據也會被刪掉,一切就都完了。
“這迷香不會對身體有任何影響?”不同於剛剛那個尖細的聲音,這次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嗓音渾厚,底氣十足,一聽就是知道是長年身居高位的人。
“這迷香是餘公公的手筆,主子放心。他們一覺醒來不會有任何異狀。”
聽到公公兩個字,又聽到他們並沒有傷害自己之心,張元放鬆了肌肉,慢慢平穩自己的呼吸,努力不讓他們看出自己的異狀來。
張元閉著眼睛,失去了視覺,聽覺和嗅覺卻慢慢放大。他先是聽到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隻有一個,步伐沉著,想來應該是那個中年男子,另外一個走路連聲音也沒有,隻有微弱的越來越近的衣物摩擦的聲音,這應該是那個說話尖細的人。接著是一陣龍涎香的香味,他在賈赦房裏試過一次,對這香味還有印象。
聞到了這個香味,張元又對來人的身份有了計較。他原來以為這個人應該是宮中的探子,或者是其他能把手伸到宮中的勢力。現在他卻推翻了這個猜測。龍涎香一向是上貢之物,能這樣簡簡單單用來熏衣服的人不應該是常人。不是哪位寵臣,就應該是哪位皇子皇孫。隻是,這樣的人,來這裏做什麽?
人越來越近,張元甚至能感受到他披風一類的衣物扇出來的香風。雖然是閉著眼睛,張元能感受到他們所提燈籠散發出來的光線,在眼皮上形成白白一團的光斑。
張元慢慢嚐試著抽離了自己對林如海身體的掌控,隻留下五官的感受,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熟睡的人。
“拿著。”張元聽見中年男子把手裏的燈籠遞給了旁邊的人,以為他要朝自己下手,感覺又要重新掌握這具身體的控製權。沒想到,來人居然隻是給自己掖了被子。
得了,您是大爺,這麽大費周章就是為了來給別人掖個被子?心裏控製生理,張元覺得林如海的身體一定都被汗濕透了。
“知道自己身體不好,也不知道保養。京城這麽冷,舊疾又犯了該如何是好?”張元鬱悶聽著這個人莫名其妙的話,已經開始懷疑自林如海是不是有一個相好的,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看來自己的功課做得還是很不夠,還需要回去細細的翻閱一下林如海的記憶。“還是這樣多疑,連睡覺都不安生。”
張元感受到他把林如海露在外麵的手臂放回了被子裏,又把匕首拿起來詳細看了一看,才重新放回了枕頭下麵塞著。他腹誹道:不多疑,不多疑林如海早已經死的透透的了。要知道就是這把匕首,可是救了林如海好幾次命。
張元還等著他的後續,沒想到那個中年男人居然又拿回燈籠,準備離開了。“看一眼,總算放心了,走吧。”
所以,到最後,您真的就隻是來查查房,掖掖被角的?
等聲音漸行漸遠終於再也聽不到任何餘音,張元才一身汗濕掀開被子透透氣。
這人來的奇怪,做的事情也奇怪,張元不得不懷疑,這是林如海某個相好的。可是翻了半天林如海的記憶,是真的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難道是找錯人了?張元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一直想到窗戶紙都發白的時候,才實在熬不住朦朧睡去。
林如海的身體十分不好,一大症狀就是睡不著。人在睡眠的時候,是修複機能就強的時候。所有的病加上睡不著三個字都要重一層。因為林如海這破身體,張元醒的時候,天空中才剛剛露出了白色太陽不久。算起來,他不過就睡了三四個小時。
沒有睡好的後果也顯而易見,張元隻覺得自己整個頭都快要炸了,整個肺也不是自己的了。
張德興將自家老爺難受的這樣,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嘴巴子,“瞧我,昨晚隻顧著自己挺屍了,怎麽就忘了老爺了。”張元想要勸他不用著急,連話都還沒有說出口,張德興已經跑到樓下去買碳買東西去了。
張元歎息了一口氣,照例呼喚了一下艾爾,照例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才穿好衣服,緩緩下床來查看周圍有什麽異狀沒有。
雁過留痕,水過留聲,他就不相信,這兩個人真的有通天的手段能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跟著走廊細細尋找了一遍,張元果然在兩個房間的門縫裏找到了一點點灰黑色的粉末。這粉末很明顯是被人擦拭過的,所以隻留下了最裏邊點點。要不是張元足夠有把握,又足夠有耐心,肯定不是發現這些粉末。而別人若是無意,即使發現了這些粉末也不一定能聯想到是迷香留下來痕跡。
回到房間裏,張元狠狠的咳嗽了一場,倚著門站了好久,才緩過來,有力氣去查看門栓。
隻見門栓上麵有一點細細的劃痕,應該是某種尖利的器物勾住所製。他們應該是用某種特製的工具輕輕挑開了門栓,才得以進屋。
張元依舊把門掩上,坐在那裏喘粗氣,心裏慢慢有了思量。這些人有這樣的手段,昨天又是那樣的表現,應該不是林如海的敵人,應該是故交舊友一類。而這種夜探的行徑,也能看出來他並不是林如海至交好友,否則,大可不必這麽大費周章。這樣一來,範圍就縮小了許多。跟林如海有舊的,身居高位,中年男子,張元開始細細排查。
隻是還沒想出個結果來,張德興已經回來了。手裏提著驛站提供的食籃,後麵的護衛抬著一大筐銀絲碳。
“也是奇怪,我昨晚睡迷了不算什麽,怎麽昨晚大家都睡迷了!”張德興一邊扒開小爐子添上碳,一邊把食盒打開,端出熬的濃濃的大白粥和幾樣細膩小菜出來。“連值夜的竟然也睡了。不知道老爺昨晚可聽到了什麽動靜?”(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