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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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張元是想著先見一見林黛玉,再做其他的考慮。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剛吃過午飯,宮裏就來人宣林如海進宮陛見。

    張元換下平日裏穿的儒雅衣衫,穿上了常服,暗紅色的料子襯得他皮膚越加蒼白,身材越加瘦削。隻是因為林如海這具身體長得並不是南方人慣有的矮小,而是不遜於武將們的高大,這樣的病容並不使他看起來瘦弱猥瑣,反而隱隱有一種飄然之氣,似乎他並不是凡人,下一刻就會大笑著灑脫而去。

    現在天氣冷,常服並不夠暖和,張德興又給他披了一件鴉青色大氅,越發顯得張元脫俗欲仙了。隻是這仙人卻是個邪仙,見之隻讓人生怯生欲,不讓人生敬。

    坐轎子一路到了外宮門口,張德興才掀簾子將張元接出來。張元將手裏的暖爐遞給張德興,自己帶著狐狸毛手套踩著薄雪進了宮門。

    張元原以為今天少不得要被凍一場,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小轎可以做。雖然眼前這個小轎實在有點簡陋,但是不用自己在寒風裏被凍成冰棍,也是極好的。

    負責領著張元進宮的太監對他諂媚笑道:“皇上知道大人身體有佯,恐怕冷風朔氣的不好,所以特別賜大人乘轎,大人請吧!”

    既然別人已經給了,自己也不能推辭不是,張元舒舒服服的坐著轎子進了宮,心中倒是對這個皇帝印象好了許多。

    走了該有小半個時辰,張元才到了臨敬殿,小太監給他掀開了簾子,他不疾不徐的理了理自己烏紗帽,黑紗襯著一雙手白玉一般。“諾,拿著!”

    張元隨手拋給了小太監一塊小金錠子,把小太監的眼睛都看直了。“謝謝,謝謝大人。”

    如果原來是因為皇上賜轎,小太監才對張元畢恭畢敬,這下子拿到了“辛苦費”,小太監才算是心甘情願受張元的驅使,眉開眼笑的領著張元朝裏麵走,順便悄悄跟他說話。

    “林大人不用擔心,今兒個皇上心情好,應該不會難為您。隻是有一樣,您叫苦叫屈都可以,隻是別要錢。皇上為了國庫庫銀的事愁了大半個月了。”小太監也是少有見張元這樣上道的官員,像他們這樣的小太監,大人們最是懶得搭理他們。縱然是通關係花錢,這錢也是花在他們頭上的大太監那裏。

    他們這些大人自以為和大太監們搭好了關係就萬事無虞了,卻不知道閻王易躲小鬼難纏的道理。大事他們管不了,這樣讓大人們避開那位的氣頭,還是可以辦得到的。小太監眉開眼笑的掂了掂袖子裏小金錠子的重量,在大太監的大聲唱和聲中將張元送了進去。

    值守的小太監幫張元掀開了簾子,張元大步走進去,還沒等眾人都反應過來,對著前麵明黃色的身影立刻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一個響頭。“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反正都要跪,張元覺得還不如幹脆些。他就隻當自己是跪一個修行了好幾百年的老鬼。這個皇帝可是比自己老好幾百歲呢!

    “林愛卿,請起。”

    聽到這個聲音,張元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這不就是昨晚夜探驛站的那個中年男人?

    什麽時候林如海和皇帝之間有這樣的牽扯了,張元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舒展開來,一臉嚴肅的對著龍椅上的皇帝。

    “謝皇上恩典。”張元站直了身子,目光平視,發現這位帝王的確是一位少見的美男子。劍眉星目,身材高大,一頭黑發攏在冠下,明黃的龍袍給他打上了淡淡的柔光,讓他看起來威嚴又不失親切。

    一別經年,看起來這位皇帝的確和這具身體一樣老了許多,容貌和聲音都有了很大的變化,怪不得自己沒有聽出來。張元到底不是林如海,對於林如海的記憶就像是平常人看電視劇的觀感,隻要稍微有些改變,張元認不出來是正常的事情。

    知道驛站的人是皇上,張元反而放心了不少。這位皇帝表現出來的對林如海的情誼可不淺,有這麽一位皇帝罩著,他才能更好更安全的完成人物不是?

    張元不主動說話,皇帝也不知道從何開口。平日裏總是在腦海裏徘徊的一個人,今日果然到了自己麵前,自己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了。他苦笑了一下,先開了口。“如海,每年召你入京述職的信函你都是以各種理由拒絕,怎麽這一次舍得回京城了?”

    張元快速在林如海的記憶裏翻動,發現的確是每年都有召他入京的信函,隻是他每年都直接燒掉不管。原是這信函不是係統的安排,是係統自帶的情節?

    自己居然沒有到這樣的細節,張元有些懊惱。他準備等回去再好好翻一翻林如海的記憶數據,說不定其實是有和這個皇帝曾經的記憶片段,隻是隱藏的太深自己沒有注意而已。

    “臣沉珂日重,甚是思念在京中的幼女,所以此次入京不但為了述職,也是為了看望女兒。”張元差點沒被自己文縐縐的話激起雞皮疙瘩。

    為了拯救黛玉,他也是拚了,張元如是想。

    皇帝聽了張元的話,一張臉立馬黑了。自己就差沒給林如海寫信求著他進京了,結果竟然得到這樣一個回答,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愛卿權權愛女之心實在令人感動。”

    這句話讓張元有些尷尬。皇帝明顯賭氣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樣的錯事。

    若是林如海真的和皇帝有一腿,在自己舊"qing ren"麵前秀自己的女人,其實有點不太好吧?張元有點不確定。

    這哪裏是不太好,簡直是十分不好,大大的不好。皇帝覺得自己兩天的好心情都被林如海這個話給破壞了,他知道今日就能見著林如海,昨晚還傻傻的去看他的動作,在這句話麵前簡直蠢極了。

    聽說林如海娶的那位賈夫人可是美貌極了。據說兩人琴瑟和諧,舉案齊眉,恩恩愛愛,一切世界上形容夫妻恩愛的詞都可以往他們身上堆。

    張元看著明顯換了一個表情的皇帝,不好意思道:“臣從秋日起,身體一日趕不上一日,病中最是思念故人,臣想到京中見一見女兒,也會一會當年的故人們。下一次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或者再也見不到也未可知。”

    和賈赦不一樣,林如海是一個好人,他有理想有才華有感情。麵對賈赦,張元能毫無顧忌的做出任何事,不帶任何愧疚。但是麵對林如海的記憶和故事時,張元雖然在嘴上心裏會腹誹他不過是一個封建衛道者一個偽君子,心裏卻對他隱隱有著尊敬。林如海的這些故人們,也值得他多花一些心思對待。

    比如林如海的小女兒林黛玉,比如眼前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和林如海有什麽的人。

    張元這句話顯然讓皇帝的臉色好了許多。可是,隨即,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如何能說出這種喪氣話。有病就醫,你不過不惑之年,正是最該昂揚向上的時候,怎麽多了這麽多愁苦之色。”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若是揚州沒有好大夫,宮中的禦醫任你挑,誰能治好你,我給他記一大功。”

    看來這位皇帝對林如海是真情不是假意,張元心裏也不知道是為了林如海慶幸還是為了自己悲哀。

    “皇上聖寵,臣愧不敢當。”

    將前麵站著的人,嘴上雖然說著謙卑的話,背脊卻挺得直直的,皇帝歎了一口氣。過了這麽多年,還是這樣的性子。“不用謝恩了。給林大人賜座。”

    該見的也見了,皇帝也不準備再做什麽,原來宣他進京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所謂的述職,不過就是隨便問了問張元。隻是沒想到,張元的奏對之策意外的精彩,他接連追問的張元嘴巴都說幹了,才想起來讓小太監給張元上一杯茶。

    看皇帝放著精光的眼睛,張元再一次不好意思了。他雖然愛玩愛鬧沒有底線,但是對於這種冒領本該屬於別人的成果的行為,還是讓他覺得有些羞愧。在他眼裏,這些都是林如海平日裏日思夜想才琢磨出來的東西,不能是他張元占了林如海的身子,這些東西就屬於他張元。

    皇帝的認真傾聽讓張元再一次覺得,原來認真做一件事有了成果,真的應該是最開心的事。他想起了他做賈赦的任務完成的時候,對他的那些肯定。皇帝的承認是給林如海的,而承認自己的艾爾呢,他去哪裏了?張元有些不開心。

    林如海身體本來就不好,跟皇帝說話的時候,張元就不時的捂住嘴掩住自己的咳嗽,這下子張元皺了眉,越發顯得他臉色蒼白,嘴唇青紫。

    皇帝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知道他舟車勞頓身體沒有恢複過來,自己還勞累了他大半天。罷了,看他這個樣子,最後心疼的還不是自己。(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