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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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夫人見芸生從內間走了出來,臉上雖帶著絲絲淺笑,可卻讓她背脊一涼,剛才與老太君說話,沒注意到芸生的動向,沒想到竟讓她溜了進去,“你怎麽從裏麵出來了!”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老太君隻瞟了侯夫人一眼便看向芸生,“你可是進去看過張氏了?看出了什麽?”

    老太君發話了,要問芸生裏麵的情況,侯夫人不敢再插話,卻看向了芸生,眼臉一垂,漆黑的眼裏透出滿滿的威脅,可芸生卻隻是平靜地看著老太君,似乎完全沒有感受到身後的情況,淡淡說道:“奴婢看過了,張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可是早就沒了的。”

    “什麽?”老太君整個身子往前傾了傾,“什麽叫早就沒了的?”

    芸生垂眸想了想,說道:“奴婢估測,張姨娘肚子裏的孩子大抵是一個月前就已經胎死腹中了。”

    “胡說!”聽到了這裏,侯夫人總算沉不住氣了,她圓目怒瞪,出人意料地激動,“張姨娘的孩子分明好好的,這幾天才出了問題,你這丫頭竟滿口胡言!”

    “夫人請息怒。”侯夫人的憤怒在芸生的意料之內,安排了許久的事情,本以為天衣無縫了,但眼看卻將要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攪黃,她不氣得跳腳就已經算能忍了。芸生臉上依舊掛著淺笑,“是不是胡言,請大夫來隨我看看便是了。”

    芸生往內間走了兩步,卻見那大夫站在原地不動,而老太君顯然也注意到了,便說道:“還請大夫再走一遭。”

    “啊?”那大夫仿佛如夢初醒一般,惶恐地看著老太君,“還要進去?”

    老太君也不說話,隻看著那大夫,渾濁的雙眼裏透出的威嚴讓那大夫渾身一顫,哆哆嗦嗦地往裏走,侯夫人心裏雖不安,但也一臉鎮定地走了進去,見張姨娘正躺在床上,雙眼緊緊閉著,臉色如死人一般蒼白,氣息微弱,若不是胸腔起伏著,還真像去世的人一般。

    芸生走到床邊,撩起了張姨娘的袖子,手臂一片片的青紫色,像是被人打過一般,“於大夫,您剛才並沒有看到張姨娘這樣的情況吧?”

    於大夫不知是怎的,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突然通紅,“並、並沒有。”

    “恩。”芸生點頭,轉身對張姨娘身邊的丫鬟吩咐了幾句,那丫鬟便一路小跑著出去了。而侯夫人卻突然緊張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麽?”

    “回夫人的話,奴婢隻是吩咐她去煎一些藥。”芸生臉上還掛著波瀾不驚的笑容,隻是這笑容卻讓侯夫人知道大事不好了,從今天芸生進門的時候起,她便覺得此人邪門,如今看來,卻真的是來壞事的了,“煎什麽藥,於大夫已經開了藥方,難不成不用大夫的要反而要用你這不知有幾斤幾兩的人的藥?別以為你懂點皮毛就可胡鬧,人命關天,不能由你亂來。”

    “正是因為人命關天,奴婢才不得不請於大夫再進來一趟。”因為有老太君坐鎮,芸生知道侯夫人不敢直接下令讓自己住手,所以說話格外有底氣,“於大夫已經摸過了張姨娘的脈象吧?”

    “摸、摸過了。”芸生雖隻是一個侍女,可於大夫從她眼神裏便看出了些門道,心知這丫頭不簡單,指不定是看出了些什麽,因此心虛得不得了,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

    “張姨娘的脈象,尺部很是微弱,右寸肺脈卻洪大無比,可是這樣?”

    這一次,於大夫猛地抬頭看著芸生,縮在袖子裏的雙手有些發抖,“似乎是這樣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聽了於大夫的回答,芸生差點止不住冷笑出來,“身為醫者,竟說出如此含糊不清的話,不知開出的藥方是否也是這樣的。”

    侯夫人見芸生這樣咄咄逼人,且身後老太君的眼光生冷且多疑,便急忙咳了兩下,於大夫立即改了口,“確實是這樣。”

    剛說完,外麵便有一個丫鬟端著藥進來了,經過芸生身邊時,芸生直接伸手攔住了她,然後端起了那碗藥,放到鼻子下仔細聞了聞,“於大夫,你可知用此藥強行排出張姨娘腹中胎兒死胎,會要了張姨娘的命?”

    “你……你在說什麽?”於大夫絲毫未察覺自己額間已有細汗流淌,“這是……”

    “趕緊喂張姨娘服下。”芸生未聽完於大夫的解釋便看見另一個丫鬟端著自己吩咐的藥進來了,“大量服下。”

    “等等!”侯夫人五官快扭曲在一起了,她站了起來走到芸生麵前,“於大夫行醫數十年,我自然是更相信他,你隻是一個低賤的丫鬟,傷了張姨娘你可擔待不起。”

    “我擔待得起。”一直不曾說話的老太君站了起來,往張姨娘床邊走去,“我信芸生,我要張姨娘服用芸生的藥,侯夫人可有異議?”

    “母親……”侯夫人後背一陣發涼,看著老太君,雙唇微張,半天了隻是說道,“都聽母親的。”

    張姨娘雖一直昏睡著,但還是順暢地喝下了兩大碗藥,嘴角殘留著藥渣,芸生拿著絲絹坐到她床邊,慢條斯理地擦著張姨娘的嘴角。

    而一旁的侯夫人,確實攥緊了雙手,一動不動地看著張姨娘。

    不一會兒,原本昏睡著的張姨娘有了反應,雙手捂著小腹,發出一陣陣呻/吟,反應隨時間越來越劇烈,侯夫人指尖微顫,指著芸生說道:“你做了什麽!你看看張姨娘如今這模樣!”

    “奴婢要排出張姨娘腹中死胎,還請於大夫回避一番。”芸生看了看侯夫人,見她臉上露出了一絲鬆懈,鬆懈中又帶著一絲興奮,“會排出一些不幹淨的東西,老太君和夫人也回避一下吧。”

    “我就在這看著。”老太君目光篤定,要看看自己這未來得及出生的孩子究竟怎麽就胎死腹中了,她對侯夫人說道,“你也在這看著。”

    如此一來,便隻有於大夫一人退了出去。

    張姨娘陣痛越來越強烈,像是要分娩了一般,老太君看著芸生與幾個丫鬟一同在她床邊忙活,專注認真,一遍遍安撫著喘息粗重的張姨娘。整整過了一個時辰,芸生才端著一個蓋了頂蓋的盆子走過來,放在了地上,“夫人可要過目?”

    那盆子雖由頂蓋蓋著,但卻掩蓋不住裏麵發出一股惡臭。神經高度緊張了一個時辰的侯夫人此時臉色失去了所有血色,用手掩著鼻子說道:“這是什麽東西?趕緊拿走!”

    可芸生卻遲遲沒有動,直到老太君指著那盆子說道:“揭開蓋子,我看看。”

    芸生蹲下揭開了蓋子,裏麵赫然出現了一團如膿一般的白色,裏麵裹著已經腐爛的未成形的胎兒。老太君隻看了一眼便別開了頭,緊緊蹙著眉毛,“叫那大夫進來好好看看!”

    這一會兒被帶進了的與大夫走路都有些不穩了,他看了排出的死胎後,雙手開始止不住發抖,“這、這……”

    “這是才斷了氣息的胎兒?”芸生蓋住了那發出惡臭的盆子,說道,“若此時於大夫還能堅持自己的說法,那我也是無話可說了。”

    看著於大夫戰戰巍巍,說不出話,而侯夫人臉上青一陣紫一陣,老太君搖著頭歎了口氣,問道:“今天若不給我個解釋,我這去世的孫兒怕是無法瞑目了。”

    “回老太君的話,就奴婢的診斷來看,這胎兒是一個月之前就胎死腹中了的,隻是張姨娘一直服用□□,因而並未察覺,後期有了反應,卻被診斷為嗝症,便誤了治療。”芸生看著於大夫,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但凡能掛著大夫的旗幟救人,今日的診斷是怎麽也不可能出現的。”

    “是否真如她所說?”侯夫人見老太君對芸生的話深信不疑,偏偏芸生卻說出了自己的手腳,便慌了起來,“於大夫你可是診錯了?”

    “我、我……”於大夫用求救的眼神看著侯夫人,不想對方也以同樣的眼神看著她,“這……”

    “若是看著這已經腐爛的胎兒,於大夫還能堅持自己原來的診斷,那……”芸生笑盈盈地看著她,“那奴婢可真是見識了。”

    “是、是這樣的。”於大夫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連連點頭,“正如姑娘所說。”

    這一下侯夫人的心徹底涼了,她已經感受到老太君的眼神,似乎要吃了她似的,“母親,張姨娘她竟連自己孩子已經沒了氣息都不知道,這、這真是……”

    “張姨娘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有氣息,怕是要等她醒來才知道了。”老太君聲音冷靜沉著,卻透著一股寒氣,“但是你知不知道她的孩子生死,就要你來親自告訴我了。”

    “母親,媳婦並不知道啊!”侯夫人不著痕跡地剮了芸生一眼,卻見門外一個小丫頭跑了進來,正是驚綠堂的綠禾,“給老太君請安,給侯夫人請安。”

    綠禾雖在行禮,眼睛卻不停地往裏麵瞟,想看看這裏麵發生了什麽。

    “什麽事兒?”

    “三少爺正找芸生姑娘呢。”

    老太君點了點頭,“芸生你去吧。”又轉頭對莊媽媽說道,“看看侯爺回來了沒,若是回來了便請他過來一趟。”(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