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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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診脈(上)

    這好不容易忙完中秋家宴,蘇盼琴本著有始有終的原則,還是去了馮淑妃那裏一次。

    “蘇才人,你來了。”馮瑾瑜今日隨意穿了件雪青色的對襟襦裙,扶著邀月的手從內室走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本宮最近特別嗜睡,這才剛剛起身。”

    這馮淑妃本就在宮中活的肆意,再加上自從那次王皇後娘娘受了風寒,加之後來暑氣越來越重,這每日的請安早已經改為五日一次。

    這睡個懶覺什麽的,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是嬪妾來的早,擾了娘娘您的清夢。”

    “也沒什麽擾不擾的,這麽熱的天兒,誰那能睡得踏實?”

    自確定懷孕之後,馮淑妃便不在屋子裏用冰了,隻是靠著宮女搖扇或是窗外吹來的一縷清風。但因為承香殿在皇宮建築群的中心地帶,即使開著窗戶,刮進來的風也是很少的。

    蘇盼琴在她這裏坐了一會兒,便覺得發根處都呼呼的往外冒汗。雖然今日青柳梳的那單刀髻梳著確實是漂亮,但頂著個假髻也是很熱不是。

    她拿出細軟的吸汗的絲絹在額頭、鬢角幾處輕輕擦了兩下,才開口說道:“娘娘您腹中的龍胎現在正好是三個月,雖然這些天覺得熱些,但生產之時大約是在來年三月。那三月份,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候,不論是坐月子,還是調養身子,都是極好的。”

    馮瑾瑜想了想,眉眼彎彎的說道:“說的沒錯,還真是你說的這個理兒。”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馮瑾瑜說昨天太看見那晶瑩剔都帶著花香的冰皮小月餅端上來的時候,真是想那一塊兒嚐嚐看。“你說,連不常吃甜食的陛下和不喜食月餅的姑母,都誇你準備的月餅好,本宮哪裏能忍得住呢?明年中秋,你可一定提醒本宮,好好嚐嚐這心心念念之物。”

    本來蘇盼琴是想推薦玄餅、草餅或是椰奶凍的方子給馮瑾瑜,但是話原本已經到了嘴邊,不知怎麽就想起當日的梁昭容送給梁寄秋的水晶枇杷膏之事,就有將話頭咽了回去。

    “娘娘若是喜歡,明年尚食局的人還不是早早備好給您送過來啊。”

    ……

    蘇盼琴看憐星從屋外進來,伏在馮瑾瑜的耳邊悄悄說了兩句,然後便看見她那兩條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

    “王皇後讓張太醫來的?哼,本宮需要她假好心!”馮瑾瑜在自己宮裏更是肆意,秀氣的鼻子發出帶著嘲諷的輕哼,“既然來了,那就讓他進來吧。”

    她們兩個都抬頭朝門邊看去,就見一名清瘦俊逸的年輕男子背著藥箱逆著光走了進來。

    “臣張岸叩見淑妃娘娘,蘇才人。”

    張太醫?

    他也是張太醫,記得上次在立政殿判斷那水晶琵琶膏的可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啊?

    很顯然,馮瑾瑜的心中也存有疑問,她便直接開口問了出來:“你也是張太醫?本宮記得太醫院裏可隻有那一位啊!”

    這名叫張岸的太醫十分年輕,瞧著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一雙平靜無波的丹鳳眼鑲嵌在玉石般光滑的臉頰上,那那眸光中帶著寒潭般的沉靜與涼意。那一身太醫院統一的藏藍色官服隨著走動,衣袂飄飄,卻讓他穿出幾分出世謫仙的味道來。

    這能出入宮廷的年輕男子本就不多,更何況是在這後宮之中。

    蘇盼琴掃了他一眼後,便趕緊將臉轉向了馮瑾瑜所在的方向,目光也落在了別處。

    “微臣上個月剛剛入職太醫院,此次奉王皇後之命來給娘娘請脈。此後,淑妃娘娘腹中的龍胎便由微臣負責照看。”張岸垂下眼簾遮住那眼中寒波,平靜地回答。

    馮瑾瑜聽到“王皇後”這三個字就不舒服,渾身像針紮一般難受。“皇後娘娘就讓你這麽一個新入職的小太醫來給本宮診脈嗎?也不知道安的是什麽心,是當本宮好糊弄嗎!”

    馮瑾瑜的聲音雖然清脆悅耳,卻透著濃濃的不滿、嘲諷與刻薄,“你回去,讓太醫令張岩來給本宮看!”

    張岸像是沒聽到馮淑妃那尖酸的話語一般,平靜的開口道:“淑妃娘娘,‘三月陽神為三魂,四月陰靈為七魄’。婦人妊娠三月名始胎,手心主脈養之。當此之時,血不流行,形象始化,未有定儀,因感而變。欲子端正莊嚴,常口談正言,身行正事。欲生男,宜佩弦,執弓矢;欲生女,宜佩韋,施環佩。欲子美好,宜佩白玉;欲子賢能,宜看詩書。是謂外象而內感者也。”(巢氏《病源論》、《顱顖經》)

    “‘小兒之在胎也,母饑亦饑,母飽亦飽,辛辣適口,胎氣隨熱,□□動中,胎息輒躁,或多食煎煿,或恣味辛酸,或嗜欲無節,或喜怒不常,皆能令子受患。先正所謂古者婦人姙子,寢不側,坐不邊,立不蹕,不食邪味等語。’娘娘您此時還是少動肝火為宜。”(《敘萬氏幼科源流-原病論》)

    “你!”馮瑾瑜想要開口嗬斥,但到底對他說的有所顧忌,深深地呼吸了幾下,這才穩住情緒。

    “娘娘,既然小張太醫來已經來了,您就讓他給您請個平安脈可好。娘娘您腹中的龍胎的健康才是最要緊的不是?”蘇盼琴看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才開口調節了一番。

    張岸並沒有因為蘇盼琴的話而產生任何情緒的波動,仍然垂手靜靜的站在那裏,沉寂疏離,清冷寡淡。

    馮瑾瑜想了想,雖把頭扭向一邊,但最後還是將手腕伸了出來。

    張岸見此便移步上前,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拿出一個脈枕和一方白色絹帕。三隻手指稍一用力,按在馮淑妃那纖細的手腕之上。

    他凝眸半晌不語,馮淑妃也有些緊張的將視線轉了回來,盯著張岸那微微抿起的薄唇,生怕她說出什麽不好的消息來。

    “張太醫?”馮瑾瑜的聲音裏帶著她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的小心翼翼。

    “可是本宮腹中的龍胎……”

    “那淑妃娘娘您形瘦性急,體本有熱。此時懷孕三月,又適當夏暑。常口渴思水,時發小熱。”張岸低垂著眼睛認真說著。

    蘇盼琴瞧著,似乎這小張太醫醫術也是不錯,一番話說完,那馮瑾瑜的目光中也收起了剛開始的輕視,“應該以四物湯加黃芩、陳皮、生甘草、木通,用沸水煎煮,連服一月則止。”

    張岸說完,便提筆寫下來藥方,結尾處還鄭重寫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確實同他的人一樣,清俊雅致。

    “你的醫術到底行不行啊,隻輕輕按了一下,就要讓本宮喝一個月的湯藥不成!”馮淑妃拿起那還帶著墨香的藥方,皺著眉仔細看著。

    “娘娘的症狀乃妊娠常見之狀,就算找十個太醫來,開出的方子也定會與微臣相同。”張岸肯定道。

    “再者,本宮可是聽說,這懷孕之人,應少食湯藥。若是連用一個月的要湯藥,是不是對胎兒不好?就算要用不如少用幾帖?”馮瑾瑜微微點了點頭,又開口問道。

    “兒在母胎則與母同體,得熱則俱熱,得寒則俱寒,病則俱病,安則俱安。娘娘您的飲食起居,尤當慎密。書中記載有一婦人懶於煎煮,服用數貼而止,其子周歲瘡痍潰爛全身,數日遂成痎瘧。”

    張岸說的嚇人,馮瑾瑜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蘇盼琴便開口說道:“淑妃娘娘,若是真像小張太醫說的這般,您還是按他說的用藥吧!您現在喝著雖然苦了點兒,但總比到時候小皇子受罪強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小張太醫!?

    張岸聽蘇盼琴說完,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淡然開口道:“胎孕致病,事起茫昧。初期不治,必成胎毒。”

    在這小張太醫神乎其神的一番引經據典之後,倒是真把馮淑妃給唬住了。

    “憐星,一會兒你隨張太醫去太醫院抓藥。”

    蘇盼琴本以為這張岸張太醫給馮瑾瑜便會起身告辭,未曾想他居然又將那小小的脈枕推到自己的麵前。她抬眸朝張岸看了一眼,隻見那寒眸之中仍然是氤氳不明、清冷孤寂。

    “小張太醫,請問這是何意?”

    蘇盼琴這樣問著,馮瑾瑜同樣疑惑的目光也落到太醫張岸的身上。

    隻聽他清冷的聲音傳入二人的耳中,“皇後娘娘本命微臣在給淑妃娘娘請脈之後,再去常寧殿為蘇才人問診。既然今日蘇才人也在這承香殿,微臣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了。”

    蘇盼琴心裏好像有些不明白,但又有些明白王皇後的意思。

    她便神情自若的將手腕伸到張岸麵前的脈枕上,一方絹帕立刻靜靜覆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那修長如白玉一般的手指帶著一種特別的力度壓在那纖細的皓腕之上,隔著軟帕,蘇盼琴還能感到張岸指尖那種些許涼意。

    蘇盼琴看他凝神片刻,薄唇輕啟。

    “少陰腎脈動,子脈也。恭喜小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