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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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麵對突如其來的血腥場麵,飯桌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眾人先是有片刻怔愣,迅速反應過來後,立刻一哄而上圍在蔣禹這位劇組元老級人物身邊,遞餐巾紙的、查看傷口的、出謀劃策的、叫囂著要揪出真凶的,七嘴八舌雞飛狗跳,一時間場麵混亂至極。

    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也頗具專業精神,見現場有突發事件,雖然才扒了幾口飯,還是立馬放下手中吃食,攝影師扛起攝影機,記者抄起話筒,暗搓搓奔向明日的獨家頭版頭條。

    蔣禹身邊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常青根本擠不進去,隻能站在原地,看著攢動的人頭幹著急。

    同樣站在人群之外的還有眉頭緊鎖的陸晉鬆。

    送飯的粉絲們後常青一步趕到,見常青剛還吃得滿麵紅光的笑臉瞬間轉白,心下也跟著忐忑起來。

    粉頭有些迷茫地問:“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頭號嫌疑人一出現,立馬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不待常青回答,便有人自告奮勇替他講解起來,而且嘴巴不是一般的臭,夾槍帶棒的,堪比正宗臭豆腐:“裝裝裝!你們還裝!剛才那姑娘看蔣老師的眼神,還有那說話的語氣,大家全都看到聽到了。在飯菜裏放訂書針,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我看這是一個個爭當清道夫的節奏,卯著勁給自家偶像掃清障礙呢!幸好蔣老師隻是受了些皮外傷,要是不小心把訂書針吞進肚子裏呢,妥妥得進醫院啊!小小年紀心腸這麽歹毒,以後出社會還得了?今天是枚小小的訂書針,明天是不是就得下耗子藥了,啊?“

    罵得唾沫四濺、聲音一句比一句洪亮高亢的是組裏的一位青年演員,名叫趙溢,戲份不重,存在感低微。他在《詭墓》中飾演赫爾圖——也就是蔣禹——的親信,不知是入戲太深或是別的什麽原因,這位戲裏戲外都唯蔣禹馬首是瞻,恨不得跪舔其靴。

    有人唱.紅臉,便自然有另一人配合著唱白臉,蔣禹當仁不讓扛起大旗。他邊拿紙巾擦拭嘴邊血跡,邊含糊不清又帶大將之風地勸解道:“小趙啊,少說兩句吧,我這不沒什麽大事麽!年輕人做事衝動,可以理解,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說完,蔣禹偷偷瞄了眼潛伏在角落的記者,心下有幾分得意,琢磨著如今鐵證如山,就算常青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得知蔣禹隻是受了些皮外傷,常青一直高懸在空的心稍稍回落。他手上雖沒有切實證據,單憑直覺與感情兩方麵判斷,他很難相信這群學生會做出這等殘忍的事情來。

    雖然坊間不斷湧現各種版本的流言蜚語,常青從未在公開場合中承認過與蔣禹關係不和,他也一直告誡粉絲不要衝動,專注於作品本身就足夠了。常青覺得,他曾經用一條微博,成功阻止了一場他與祝升兩家粉絲間一觸即發的戰爭,同樣的情形之下,沒道理這次的話會突然失效。

    畢竟真愛粉不等於腦.殘粉。

    訂書針的事要不是個意外,要不就是某人自導自演……

    片場大部分人都選擇三緘其口明哲保身,畢竟這次事件的嚴重程度與往日裏的小打小鬧不可同日而語,被無辜牽連的常青卻無法置身事外。

    粉絲就像他的家人和朋友,一直無條件支持和信任他,蔣禹趙溢二人一唱一和地汙蔑這些學生,常青不禁氣惱,反駁的話脫口而出:“事發突然,不進行調查直接蓋棺定論未免太草率了。如果是這些學生在盒飯裏放訂書針,但凡事情成了,他們肯定首當其衝成為嫌疑對象,我想他們應該不會蠢到用這種辦法引火上身吧。”

    趙溢這人有點虎,也有點二。若是在平常,他雖然與蔣禹為伍,卻頂多有膽在旁敲敲邊鼓,不敢與常青正麵杠上,也因此沒人在意過他。如今蔣禹這方站理,趙溢覺得自己總算逮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膽子大了不少,梗著脖子與常青嫑上了:“你當自己是名偵探柯南啊!成!就陪你玩玩偵探遊戲!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的粉絲也有充分動機,這年頭粉絲給偶像寄血書寄刀片的神經病都大有人在,給偶像的對手使壞肯定更沒壓力了。蔣老師,這事咱可不能私了,報.警吧!”

    莫名其妙被人扣上蛇蠍心腸的大帽,常青的粉絲團登時火冒三丈,一個破辣妹子率先沉不住氣,出言頂撞:“你少血口噴人!說誰是神經病呢!”

    話音剛落,粉頭便一把拽住她,阻止她說出更激烈的言辭。

    一聽趙溢這嘴上沒門的豬隊友想將小事化大,蔣禹也是一愣,隨即眼神略微閃爍地說:“小趙小趙,行啦,可以啦,我這不沒什麽事麽,麻煩人家警.察幹嘛!幾個孩子,沒準不是故意的,這事就算了吧。”

    蔣禹話說的漂亮,看似是想網開一麵既往不咎,實則是心虛不已,怕警察一來真查出什麽有的沒的來。蔣禹自以為掩飾毫無破綻,額頭上冒出的細汗卻出賣了他,連同他此刻的眼神一並被陸影帝收入眼中。

    隻聽陸晉鬆道:“不小心把雞蛋殼掉進飯盒裏還情有可原,訂書針出現在廚房,未免有點匪夷所思,這事要說不是人為的……實在說不過去。我同意報.警,如果不是學生們做的,也可以還他們一個清白。導演您說呢?”

    陸晉鬆此話一出,即刻引起一片嘩然。經過這些時日,劇組上下已經默認影帝與常青同屬一個陣營,如今非但不護短,反而臨陣倒戈,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同樣不解的還有常青,但他相信陸晉鬆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番話,便沒出言阻止。

    這時粉頭也站出來替各位粉絲表了態:“我們問心無愧,要報.警隨意。”

    之前劇組裏大部分人都被蔣禹滿嘴鮮血的樣子唬住了,現在冷靜下來一想,這事確實疑點重重。一群還沒出社會的孩子,做了虧心事還能沉著應對,不怕與警.察對峙,不是天生的犯罪胚子,恐怕就是真的被人冤枉。

    蔣禹嘴裏的傷口出血量驚人,實際上卻並無大礙,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劇務幫忙取來幾塊棉球,幫他暫時堵上傷處,等待攝影基地裏的醫生趕來處理。眾人見他沒什麽事,也便散開了,各歸各位,坐在一旁看戲。

    祝升趴在克羅格耳邊為他翻譯,外國老頭表情既豐富又誇張,跟川劇變臉似的一會兒一個樣子。聽到最後,克羅格向祝升做出“請”的手勢,自己則十指交握搭在圓滾滾的肚皮上,活像尊慈眉善目的彌勒佛。

    祝升習慣性地推了下眼鏡,語氣平淡地砸下顆重磅炸彈:“訂書針是從蔣禹前輩的袖口裏掉出來的,我剛才看到了。”

    祝升平日裏沉默寡言,難以親近,沒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人家這些日子其實是在攢大招,就等這一刻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因為祝升的一句話,現場立馬安靜下來,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若此事真是誤會,蔣禹地位在那裏擺著,他笑著說句鬧了烏龍也就過了,趙溢卻沒有這般待遇。如今他是騎虎難下,背後是萬丈懸崖,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衝。

    趙溢思忖著,既然已經開罪了常青,再多得罪個祝升也沒什麽區別,便耍無賴道:“劇組裏人盡皆知,祝升與常青關係匪淺,兩人之前還一起拍電影呢。祝升平日裏有事沒事往他化妝間裏鑽,兩人關起門來就聊個沒完,這種情況之下,祝升肯定要幫自己人,他說的話不能算數。我說的對吧,蔣老師?”

    掰扯半天,趙溢臨了還不忘捎上蔣禹,那潛台詞是——我趙溢都為您說到這份兒上了,您可不能見死不救。

    蔣禹的注意力被滿嘴鹹腥味兒分去不少,心道苦肉計果然不是好演的。他抬眼瞧了祝升一眼,時常神遊太虛的青年,此時的眼神卻分外犀利,像是已經洞穿一切。蔣禹拿不定主意,也無法判斷祝升究竟是拿話詐他,還是親眼所見。

    就像祝升說的,那枚不起眼的訂書針確實是從他袖口裏掉出來的。其實他也不清楚那這枚小小訂書針是何時進到袖子裏的,或許是翻看資料或劇本時被襯衫紐扣刮住,不小心掉進去的。他當時想著幹脆將計就計,借機挫挫常青的囂張氣焰,腦子一熱便舀起一勺帶訂書釘的米飯,塞進嘴裏。

    自己挖的坑,自己得負責埋,蔣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一口咬定此事與他無關,他想拿出身為前輩的威懾力,卻因為嘴被棉花堵著,吐字不是很清晰,氣勢憑空矮了半截:“聽祝升的意思,是在懷疑我了?咱們可不能信口開河,對方就是個不懂禮貌的小女孩,我犯得著跟她置氣麽。現場這麽多人一起吃飯,隻有你看到訂書針是從我袖口裏掉出來的,這話恐怕站不住腳啊。”

    “我也看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