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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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三日就到年關,永安城裏已經到處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息了。

    今日更是尤為的熱鬧,帝王嫁女,其陣仗自然非凡。

    作為皇上最疼愛的女兒,懷禦公主周毓的的婚事更是比前麵幾位公主的婚事氣勢的多,十裏紅妝,從第一抬嫁妝進了靖安王府時,最後一抬嫁妝都還沒出宮門。

    隨處望去都是歡喜,耳邊都是欣喜期待的聲音。

    川流不息的人群裏,洛凰行走在其中,看著來往的人和街邊攤販。

    上個月的時候她還答應了阿溪,快年關的時候要帶他出來看這繁華皇城,而今,她就走在其中,當日與她約定好的人卻再不會在了。

    他想要的風車、炮仗、糖葫蘆……

    這些都還在,為什麽她的阿溪就不在了。

    “剛才靖安王好威風好帥氣,懷禦公主能夠嫁給她真幸福。”

    “靖安王也是好福氣,能娶到皇上最疼愛的女兒,以後一定會更加顯赫。”

    “靖安王和懷禦公主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洛凰幽幽看向靖安王府的方向,現在他們應該快拜堂成親了吧,想著那些人高興的模樣,她的眼中一冷,身形更快的往靖安王府而去。

    在前方不遠處,也有人正往靖安王府的方向去。

    走到前麵的是一名錦服老者,相貌清臒,一雙深邃的眼中更是精神,緊跟在他身邊的人永遠恭敬跟在他一步外,臉微圓,年紀比前麵那位老者約莫小十歲的樣子,他一直留意著周圍,很是謹慎。

    聽著周圍人對今日溫敘之和懷禦公主親事的話。

    前麵的清臒老者,不禁感歎道:“朕一直想看妹妹出嫁,沒有看見,如今毓兒要嫁人了,就好想是看見了妹妹嫁人一樣。”

    誰也不會想到,十多年不曾出宮門的鄴國皇上周脩竟會在此時出現在永安城的大街上。

    世人都道鄴國皇上周脩最是霸道□□,是個心硬之人,這會從未在人前感性過的老皇帝周脩,卻是眼眶微濕,“若是阿隅還在就好了……”

    跟在一旁的太監總管富泰勸道:“皇上,公主在天有靈,定不想您難過。”

    富泰跟在周脩身邊四十多年,一些往事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每到冬天,看著天空下去這樣紛飛的大雪時,或許是人老了,他總會想起當年第一次見到公主和皇上的時候……那個時候多讓人懷念。

    “不。是朕不對,若是歡兒還在,她也是到了能嫁人的年紀了……”遙遙望著靖安王府的方向,周脩腳步一頓,卻是突然就沒了去看周毓成親的心情。

    “算了,富泰,回去吧。”

    一想起歡兒,周脩再沒了心情。

    富泰遙望一眼,就在百米開外的靖安王府,“皇上,這都快到了門口,當真不去了麽?”

    再近,不想看了哪怕在眼前也沒有絲毫興致。

    周脩搖頭,轉了身,淡淡道:“毓兒小時候最可愛,可長大了卻跟阿隅越來越不像……”

    “是。”富泰恭敬跟在後麵。

    兩人轉身的瞬間,隔著幾個人洛凰正與他們擦肩而過。

    富泰眼角的餘光正掃到她持劍而去的身影,颯然英姿,他記得,以前公主也最愛習劍了。

    在富泰看向洛凰背影的瞬間,一輛雅致的馬車正停在了他們身邊。

    上麵下來一名紫衣男子,廣袖散然,修眉明眸,身姿若流雲,他正朝著周佑道:“兒臣見過父皇。”

    “太子。”富泰朝著麵前容姿尊貴的男子恭敬道,為垂間,露出周佑一張俊美如玉的臉,笑容儒雅,一身的氣質清泠如月,這位太子,若非難掩的沉穩霸氣,倒更應該像出世的仙人。

    見著周佑,周脩早已沒了適才的感慨性情,隻是點一點頭,“嗯”一聲。

    周佑恭敬笑問道:“父皇在此,可是看毓兒成親的?早些日子毓兒還傷心,都在永安城,父皇怎不去她的婚禮,一會兒她該是更高興了。”

    因為有馬車擋著,無人留意到這邊,鄴國身份最尊貴的兩人正在此處。

    見周脩不說話,早已知曉他習慣的富泰,朝著周佑拱手道:“太子英明,不過奴才現在卻是要服侍皇上回宮了。”

    “哦?”周佑淡淡一聲麵色如常,心裏卻是不明白,父皇近日來對毓兒的寵愛有些忽冷忽熱。

    富泰一笑道:“皇上本也是要去看看懷禦公主成親的,不過想著皇上若去了諸位大臣不免拘謹,反倒少了幾分熱鬧,所以也就不去靖安王府驚動他們了。”

    周脩看著遠處,富泰知曉他心情低落此時已有不耐,遂笑著與周佑道:“太子若要去靖安王府,就快快去吧,老奴會伺候好皇上的。”

    周佑自然知道自己父皇可不是突然有了閑情就會出宮的人,不過他也明白那是父皇,富泰是父皇的心腹,他這麽說自然是父皇的意思,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再多說。

    何況剛才在馬車上的匆匆一眼,他也是察覺到了父皇此時比平日更低沉的氣壓。

    “那兒臣就先告退,去與毓兒道喜了。”周佑恭敬退下,便是上了馬車讓人繼續往靖安王府去。

    另一邊,熱鬧非凡的靖安王府前。

    洛凰一身綠衣染血,讓守門的灰衣仆人嚇了好一跳:“洛姑娘,你這是怎麽了?哎呀,剛才老夫人還在派人找你呢?”

    聽著柳妤安找她,洛凰眸中輕動了一下,卻是並不看他一眼,就徑自走了進去。

    找她,恐怕是想看看她到底死了沒有吧。

    灰衣人看眼跟幽魂似飄進去的洛凰,一臉的同情。

    另一名正與洛凰擦肩而過的灰衣仆人,也被嚇了一跳:“奇怪,洛姑娘她怎麽了?今天怎麽怪怪的?”

    “奇怪才是正常的,今天可是王爺成親的日子,她能好才怪。”

    灰衣仆人們看向洛凰的視線都有些奇怪,尤其是視線落在洛凰衣袖上的血跡時,更是古怪了。

    後麵周佑被人迎進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這一幕。

    風雪飄揚中,寒風吹起洛凰長長的發,半麵側顏正映入他的眼中,周佑微微蹙眉,怎麽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不過他還沒有想起來時,就聽見了旁邊下人的話,才是了然——原來她就是與溫敘之有過婚約的那個女子。

    一身血跡頗有些狼狽,洛凰也不在意周圍人投來的古怪視線。滿院歡喜,她隻是直直往靖安王府今日最熱鬧的地方走去。

    “洛姑娘,你不能去。”

    “洛姑娘,王爺他們在裏麵正要成親,你不能進去——”

    見到洛凰靠近,有人麵色不由一變,連忙上前想要攔住她。

    洛凰抬眸看著那人,淡笑道:“今日敘之成親,怎能少的了我的賀禮呢?”

    “洛姑娘,不止老夫人就是王爺也吩咐了,今日你和洛溪少爺都隻能待在秋風院中,你還是不要讓我為難。”

    笑著的洛凰,本就抑製的心中的波濤怒意,此時聽人提起洛溪,眸中一凝,廣袖一揮,便將還要攔住自己的人揮倒在地。

    她的阿溪沒了,就算要對不起溫敘之,她也要攪黃了柳妤安看得比命中的婚事。

    長劍一揮,洛凰冷冷看著前麵的人道:“誰還要攔,就盡管上。”

    這一次,她絕不會在留情!

    洛凰明顯的就是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尤其是她此時身上的血跡,在風揚起時更是露出更多,隱隱的還有血腥之氣,此時的她,總是帶著輕柔的眼中布滿了殺意,竟讓人心底覺得發寒。

    “洛姑娘,王爺平日待你不薄,你不能——啊——”

    還有人想要去攔,卻都被洛凰袖中一劍揮開。

    “啊——”有膽小的丫鬟突然驚嚇叫出聲。

    “快,攔住她啊!”

    今天可是王爺和公主成親的大日子,要是事情鬧大了,他們可是難辭其咎啊。

    靖安王府裏的人雖然多,可會武功的到底是少數,本想著那日洛凰強闖出靖安王府已經是頂破天的膽了,沒想到今日這樣重要的日子,她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發起瘋來。

    “洛凰——你這樣如何對得起王爺?!”

    洛凰看著麵前越來越多攔著的人,眼眸一沉,這兩年,她就是太對得起他,才會有今日的結局。

    她始終相信他,努力信他,不曾負他半點,可最後得來的卻是失去所有。

    “太子,那個姑娘武功不低,她要搗亂公主的婚禮,是否要屬下去攔住?”

    一名男子悄然出現在周佑身邊問道。

    周佑俊朗玉顏上卻是浮現一抹淺笑:“照理說來,毓兒是本宮最疼愛的妹妹,本宮自然該幫著她才是。可是,能看溫敘之當眾出醜的機會卻不多,且看看熱鬧再出手也不遲。”

    聞言,周佑身後的男子不由一默。

    在公主最重要的日子,卻抵不過太子想要看靖安王出醜的心,親哥哥能如此行事的也就隻有太子了。

    周佑其實最想的是,今日這場婚成不了才是最好,讓他的妹妹嫁給溫敘之,現在想著他心裏還慪。

    “夫妻對拜——禮成——”

    布滿喜氣紅色的大堂中,溫敘之牽著周毓,正是笑得溫和。

    老夫人坐在上位,笑得一臉的欣慰,她的兒子娶了皇上自疼愛的公主,從此靖安王府在永安城中將聲望更盛。

    溫芸箐亦是笑得開心,今日懷禦公主成親的排場就已經這樣大了,不知道日後太子成親時又會是這樣呢……

    滿堂的歡喜笑聲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不好”,旋即門扉呼啦作響拍在門板上發出嘈雜刺耳的聲音。

    砰一聲,就有攔了洛凰去路的灰衣仆人被直直甩入了喜堂中。

    突然的變故,讓滿堂的歡喜的氣氛猛然一滯。

    帶寒風夾雜的飄雪飛進來的時候,眾人就見一襲綠衣沾染了血腥的的洛凰正盈盈走進來。

    “阿凰?”溫敘之看著她一身的血跡,不由蹙眉,想問她怎麽了,可感覺到靠近自己的周毓,不由蹙眉道:“你這般模樣來此,若驚擾了賓客怎麽好,還不先退下。”

    滿屋子的貴客洛凰沒看見,她隻是深深看一眼陡然坐直了身子緊緊盯著自己的老夫人,然後才是看向溫敘之,道:“今日靖安王成親,作為還沒解除婚約的未婚妻,我自然是來與靖安王你送一份賀禮的。”

    未婚妻?!

    觀禮的眾位賓客中一陣嘩然,有人驚訝,有人靜靜看眼洛凰,然後視線又深深落在溫敘之身上。

    “靖安王曾經有過婚約麽?”

    “早些年好像聽家父提起過,好像是老靖安王在世的時候曾經為靖安王定下過一門婚事,家父一直迷迷糊糊,沒想到這件事竟是真的。”

    “若是老靖安王訂下的婚約——那——那如何能毀棄?!”

    老靖安王,那是如戰神般傳奇的存在,在鄴國地位非凡,縱然仙逝多年,積威仍在。而違背了他所訂下的婚約,卻是著實不該!

    察覺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溫敘之眸中一斂道:“阿凰,你別鬧。有事,我們之後再說。”

    洛凰抬眸看著他溫潤的麵容,搖一搖頭:“敘之,今日我的確是來送你一份賀禮,你若不收下,隻怕老夫人和公主都不會安心。你看……就是這份退婚書。”

    一張沾染了血跡的紙上,墨黑的字跡娟秀。溫敘之看清上麵洛凰的自己,隻覺得刺眼。

    “阿凰你——”

    洛凰道:“溫敘之,從今以後,我們就沒有一點關係了。這份賀禮公主應該喜歡吧,不過,洛凰無禮,今日卻還想從靖安王府裏取走一樣東西。”

    她一身的肅殺之氣,看的眾人不由後退幾步。

    亦無人察覺到紅色的祥鳳蓋頭下周毓的身子一震。

    一旁的老夫人迎上她冰冷的視線,麵色不由猛然一變,“洛凰——你怎麽會在這?!”

    溫芸箐看向洛凰的視線亦是驚詫,洛凰不是應該和她那個傻弟弟一起被娘派去的人處理了麽,怎麽還會活著?

    “阿凰。”溫敘之想要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衣袖正被周毓緊緊拽住。

    今天是他成親的日子,滿城的權貴都在。

    “老夫人。”洛凰手中長劍直指,薄唇輕啟道:“剛才那份賀禮你們一定很喜歡吧,此刻,我想要老夫人項上的腦袋做回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