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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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豐意最近恰好有些不舒服,荀紹跟著周豐容去了大將軍府,先去探望過他後才進書房去談事。
周豐容自案上取了一封信遞給荀紹:“荀將軍先看看這份密函吧。”
荀紹接過來拆閱,驚訝道:“晉興、襄庸、淮南、武昌四郡的守軍裏都出了瘟疫?怎麽會這樣?”
“我也是剛剛得知,四郡同時爆發疫情,又都是在軍中,傳出去恐會引起騷動。”
按照經驗來說,通常上一年是暖冬,這一年的春夏才容易爆發瘟疫。此時天氣雖然越來越炎熱,但去年並非暖冬,怎麽會忽然爆發瘟疫,還是四郡齊齊爆發?
荀紹想不通,對周豐容抱拳道:“大將軍既然找末將來,必然是已有了計較,還請明示。”
周豐容轉身指了一下架上地圖:“這四郡位置正好可以一路北上,往東可入都,往西可入西北。如今情形還不嚴重,但為防止疫情擴散,必須要遷移這些病著的士兵,可又不能入都,就隻能去西北了。”
荀紹皺緊了眉頭:“原來大將軍是這樣計劃的。”
“荀將軍不要誤會,西北秦城盛產醫藥,我是想將病患都遷去那裏集中醫治。”
荀紹走到地圖前,用手指劃了一道線:“那我隻能請這四支軍隊到了晉興郡內就繞道,避開雍城和西麵的梁州,從中間無人的山脈穿入秦城。另外,我還需要至少半月的時間來安頓秦城軍民。大將軍若同意,我才能接受。”
“頂多給你五天。”
“半個月,少一天都不行。”
周豐容愣了愣,卻見荀紹一臉嚴肅,半分容不得通融的樣子。如今了解加深,他也知道了荀紹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沉默半天,終究點了點頭:“好吧。”
出門時荀紹又去和周豐意道了別。周豐容送她出府,途中忽然說了句:“你與豐意認識多久了?”
荀紹道:“也就是去年擺擂結識的。”
周豐容沉默不語,明明她是結識自己在前,關係卻還沒有跟周豐意來的親密,難道真的是他太冷漠了?
和魏國的談判還在僵持,又出了這事,荀紹的心情可見一斑。
從大將軍府出來,竹秀牽著馬,已在門外等了很久。
“跟大將軍說些什麽了?怎麽不太高興的樣子?”
荀紹歎口氣,“回頭慢慢跟你說吧。”
此時不過剛過辰時,越來越烈的日光叫人忍不住抬手遮擋。
跨著馬到了朱雀大街上,有百姓認出了荀紹,湧過來一起圍觀。她四下轉著頭看了看,忽然瞥見一道人影很是眼熟,定睛一瞧,連忙打馬奔了過去。
竹秀還以為出什麽事了,急急忙忙追上來:“怎麽了?”
“曹敦!”
“什麽?”
“就是那個粟特人,我剛才好像看見他了。”
竹秀左右看看:“沒有啊,你看錯了吧。”
荀紹手緊捏著韁繩,不可能,她看的清清楚楚,的確是他,但他怎麽會出現在洛陽呢?
秦城有顧司淩在,荀紹還是很放心的。回府後她寫了封信叫竹秀派人送去西北,叫他一定要注意防範和隔離,不要讓疫情擴散。
竹秀老大不高興,覺得西北先是戰事,又是談判,已經夠亂的了,再來這麽一件事,辦好了未必有功,辦不好卻是自損,就不該答應周豐容。
但荀紹覺得此事已影響了中原腹地幾支軍隊,西北人煙稀少,的確適合安頓病患。西北軍是朝廷兵馬,出份力也是應該的。
竹秀沒好氣道:“全天下擁兵一方還不自重的就隻有你了,若是換做他周家自己的部隊,早把事情推門外了,哪裏管什麽朝廷。”
荀紹道:“就算被稱作荀家軍,說到底也是朝廷的兵,大家都一樣,不分彼此。”
“你忘了當時不肯馳援的劉曹二將了?周豐容瞧著是正直,可周家那些部下仗著他的地位作威作福的還少?哼,如果當初大將軍被誣陷那事真成功了,他丟了官職,可能還不是件壞事呢。”
荀紹歎氣:“你真是越說越遠了,那些都不是我該管的,我隻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即可。”
雖然大大小小的事情出了不少,洛陽城中卻照舊一派和樂。
六月中有個很盛大的廟會,會有四麵八方的商人匯集而來,賣藝雜耍的更是叫人眼花繚亂。荀紹聽說後心裏發癢,以前在西北可沒這些好玩的場合,加上這段時間一直被亂七八糟的事情纏得心煩,便很想去逛一逛。她事先跟竹秀說了一聲,打算抽空將鈴鐺接出宮來一起去。
幼帝愛玩,吵了幾次要微服出宮去參加廟會,被太後阻止,後來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當日的早朝他直接鬧脾氣就沒現身。
百官退朝,荀紹去接了鈴鐺。在馬車上將朝服換下,直接就去了市集。
果然熱鬧非凡。
寬闊的大街上往來之人摩肩接踵,隨處可見新奇玩意兒。百姓們忙著遊賞,荀紹換了襦裙後人也沒那麽顯眼了,牽著鈴鐺,帶著竹秀,這一路走來和尋常人沒什麽區別,落得個輕鬆自由。
鈴鐺在西北長大,愛吃烈口味的東西,可偏偏在皇宮裏跟了一個飲食受嚴格控製的幼帝,已經壓抑了許久了。今日出了宮,他自然要敞開肚皮,但凡看到香味四溢的東西就帶著荀紹往裏麵鑽。
荀紹給他買了一堆吃的,雙手都給占了,還以為竹秀牽著他,就放心朝前走了。等過一會兒扭頭一看,不見竹秀也不見鈴鐺,人群還川流不息,連找都不知道眼睛該往哪兒放。
她心急的要命,趕回去買吃食的小販那邊詢問,那小販道:“方才有個貴公子將他牽走了,沒走多久,應該就在前麵。”
他伸手指了一下,荀紹連忙順著方向追了過去。
前麵圍著一大群人,正在看藝人雜耍,歡呼叫好聲不斷。荀紹遠遠看見一個孩子背影很像鈴鐺,艱難地擠了過去,一看果然是他,心中大石才落了下來。再一看,旁邊牽著他的人石青寬袍,蕭蕭如鬆下風,不是應璟是誰。
眼見兩人還有說有笑的,連竹秀也在,荀紹就有些不高興,擠過去怒氣衝衝地叫了一聲:“應璟!你想拐帶我侄子不成!”
應璟扭頭,食指掩唇“噓”了一聲:“別這麽大聲叫我名字,這可是在大街上,你想讓我再被刺殺一次?”
荀紹連忙閉了嘴。
鈴鐺過來牽了荀紹的手,將她往裏麵拽了拽:“姑姑別生氣了,來看這個,可精彩了!”
荀紹隻好將氣悶也壓了回去。
本來以為應璟是偶然撞上的,待會兒就會走,荀紹也就不說什麽了。誰知道沒一會兒範一統帶著幾個人過來了,也不接近,就遠遠地跟著幾人,看架勢是要一路保護下去了。她忍不住了:“那誰,你要跟我們一路?”
那誰點點頭:“是啊,這麽巧遇上,不如同行,也好做個伴嘛。”
荀紹朝盡量朝旁邊靠,離他遠遠的,一不小心碰著個貨郎,對方大呼小叫。應璟一把將她拉到身邊,笑著賠禮。
貨郎埋怨道:“你們這一家子就不能好好走路?三個人恨不能走十人的道呢!”
應璟又將鈴鐺拉到身邊,一手扣一個,“都聽到了?好好走路。”
荀紹拍開他手,走到竹秀身邊去了。
一個纖秀的小丫頭鑽過擁擠的人潮到了路邊的馬車旁,靈巧地登上車,對車中人道:“公主沒瞧錯,奴婢去看了,那的確是寧都侯。”
永安公主揭開頭上罩著的帷帽,露出臉來,有些鬱鬱寡歡:“跟在他身邊的女子是誰?”
“是荀將軍,穿了女裝險些叫奴婢認不出來呢。”
“知道了。”永安公主放下帷帽,再無心情出去遊賞,沉默了許久後道:“回宮吧。”
快天黑時,百姓們才紛紛散去。洛陽城那麽大,荀紹即使體力再好,徒步逛這麽久也夠嗆。鈴鐺更可憐,已經被範一統馱在背上了。
荀紹拍拍他肩:“多謝了飯桶,替我把鈴鐺送上馬車吧,我還得去買點東西。”說著將手上東西全塞到竹秀懷裏,快步跑去了旁邊的酒家。
應璟搖頭:“就知道她是要去買酒。”
荀紹很快抱了兩壇酒回來,竹秀看到汗都流下來了:“難得穿這麽好看,居然一手一隻酒壇子,你……就是叫我去給你搬也成呐!”
荀紹撇撇嘴,將酒遞給車夫,爬上車一看,應璟居然也在。
“你怎麽還沒走?”
“反正順路,你不會連載我一程都不肯吧?”
荀紹當然不至於這麽不通人情,坐遠了一些,一聲不吭。
可憐的鈴鐺今天難得高興一場,此時見姑姑一言不發,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嚇得也不敢作聲。
直到車停在寧都侯府前,應璟下車之前,忽然道:“中原四郡齊發瘟疫的事,周豐容找你幫忙了?”
荀紹哼了一聲:“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自然,此事事出蹊蹺,你萬事小心。”
“你跟我同車就是為了說這個?”
其實他好心提醒,荀紹心裏是有些感激的,但他緊接著忽然貼到她耳邊道:“本來還有好多話要說的,現在有孩子在,不方便,下次吧。”說完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下車去了。
荀紹心裏那點感激頓時就煙消雲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君表示他正在改正傲嬌的毛病,雖然很艱難,但他沒有放棄治療,今天趕在半點現身了……
鈴鐺:好憂愁,有這樣一個未來姑父,我會不會被荼毒,荀家傲骨會被扭曲的吧_(:3」∠)_(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