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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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敬牢牢盯著對麵的山穀,從白天到現在,已是夕陽西下,他的人馬將荀紹一路逼迫至此處,卻仍舊沒有逮到她。

    “這麽好的機會,若逮不到她,豈不是放虎歸山?簡直是酒囊飯袋!”他氣得對左右破口大罵。

    有副將拱手道:“將軍息怒,荀紹之前已經受了傷,這般天氣,她被困此處,隻有坐以待斃的份兒。”

    “哼!”拓跋敬親自點了一撥人馬:“還是本將軍親自帶人去好了。”

    馬蹄陣陣,貼著地麵能清楚地聽見。

    士兵連忙向荀紹稟報:“將軍,魏軍又要攻進來了!”

    荀紹早已下了馬,靠著山壁坐著,手臂上的傷口流血一直沒能止住,臉色漸漸蒼白,但她不能動搖軍心,卯足中氣吩咐:“繼續後退。”

    千夫長伸手扶起她,一麵小心翼翼的幫助她上馬,一麵憂心道:“要往哪裏退?我們都不熟悉路,萬一再退到他們的圈子裏去可就麻煩了。”

    荀紹抬手示意他噤聲,仔細聽了聽喊殺聲,伸手指了一下:“聲音來自那邊,我們往反向走便是。”

    沒想到敵軍來的也快,正要退出山穀,他們已經尾隨而至。

    荀紹勒馬轉頭,大聲道:“後方將士隨我布陣殿後,前軍繼續突圍,切莫停留!”

    拓跋敬一馬當先,手中一杆銀槍搶先送來,口中大笑道:“好啊,現在想通了想逃了?可惜晚了!今日就叫你這西北煞神有來無回!”

    荀紹傷在右臂,隻能左手執槍,力道趕不上右手,卻還是敏捷地擋開了這一擊,冷笑道:“既然知道祖奶奶我是煞神還敢惹,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會有來無回呢!”

    拓跋敬早聞得荀家荀紹驍勇善戰,跟以前的荀家人一樣,是魏國鐵騎踏入富饒晉國的一道阻礙,甚至風頭勝過以往的荀家人,自上次交戰之後,晉國啟用她為將領,更是惹得魏國境內人心惶惶。

    他眼高於頂,卻一直鬱鬱不得誌,如今最希望的就是力挫她以樹立威望。此時荀紹又如此嘴硬,他心中更是惱火,當即便下了重手。

    西北軍勤加操練,應對迅速,軍陣擺的密不透風,將魏國騎兵困住,對方撲咬廝殺,他們隻守不攻,一時間戰鬥重心竟移到了兩位主將的較量之上。

    拓跋敬也是使槍高手,但槍法霸烈,力道剛猛。荀紹的荀家槍是靈巧善變的路數,之前與周豐容數次比試,甚至在敏捷上能贏過他的劍法。

    兩人跨馬持槍各自來回鬥了幾個來回,未能分出勝負,卻都已經氣喘籲籲。尤其是荀紹,她右臂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一些,血甚至順著胳膊淋漓到了地上。

    拓跋敬見狀暗中留了個心思,故意策馬繞著她轉圈,混淆她視線。

    荀紹已漸漸不支,難免有眼花之時,忽的手臂一痛,被他甩出的套馬索纏住,一個不慎就被拉下了馬。

    拓跋敬得意地大笑,重重拍馬,拖著她往營地而去。

    狹窄的山j□j上,碎石遍地,荀紹受傷的胳膊被纏著本就疼痛難忍,加上身體被拖曳撞擊,更是苦不堪言。

    “哈哈,大名鼎鼎的荀紹也不過如此!”

    荀紹咬牙,左手從腰間摸出匕首,卯足勁割斷了套馬索,人往後翻了好幾圈才停下,後麵有魏軍的快馬馳來,她餘光掃到,連忙往側麵一滾,險險避了過去。

    拓跋敬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策馬折返,一槍挑中荀紹腳踝,她悶哼一聲,反手回敬了一槍,拓跋敬腰側中招,竟忍住沒呼痛,隻是雙目泛紅,麵露凶光,下手更加迅速。

    荀紹失血過多,氣力不濟,漸漸抵擋不住。拓跋敬也失去了耐心,怒氣衝衝道:“既然你不願被俘,那好,幹脆直接送你入輪回!”

    話音未落,長槍已要送出,忽見遠處一陣黑色孤煙直衝雲霄,映著天邊稀薄清冷的冬日夕陽,分外寂寥蒼涼。

    他驚訝道“怎麽回事?怎麽會有狼煙?”

    荀紹趁他分神,從地上一躍而起,槍頭擦著他的下顎刺過,在他回避之際奪了他的馬,朝回奔去。

    這番動作已耗盡她全力,拓跋敬在後方換了馬趕來追擊,她知道該快馬加鞭,卻已支持不住。

    西北軍原先見主帥被擒,士氣大降,方才險些被破陣,拓跋敬絕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帶著人馬朝荀紹直追過去,咬得死緊。

    隻差一點就能衝入陣去,到時候合陣,荀紹便算是安全了。

    可惜終究棋差一招,荀紹聽得身後箭矢破風而來之聲,下意識低頭閃避,不想那一箭射的是馬,馬狂躁之下將她顛了下來,恰好落在魏軍士兵堆裏。

    流血太多讓她頭暈目眩,已經沒有力氣起身,一圈兵戈對著她,她吸了口氣,拚盡全力大喊了聲:“撤退!”

    殿後的西北軍撤去軍陣,迅速退出。拓跋敬慢悠悠地打馬到了她跟前,似乎抓到了她也就不急著去追其他人馬了。

    “不愧是荀紹,真能扛啊,不過你再能扛也就隻能做到這步了。”他咧開嘴笑了幾聲,猛一揮手:“帶走!”

    幾名魏國侍女走進了魏軍營帳,雖然手中拿的是筆墨紙硯,看起來很端莊嫻靜,卻個個高大健壯,一看就是常年習武之人。

    將筆墨紙硯放在案上,為首的侍女用生硬的漢話對端坐著的永安公主道:“拓拔將軍請永安公主寫信回晉國,至於要寫什麽,公主應當清楚。”

    永安公主詫異的抬頭:“要寫什麽本宮如何知曉?你倒是說說看呢?”

    侍女聞言不禁蹙起眉頭,她隻知道照著拓跋敬的吩咐傳話,哪裏知道到底是要寫什麽。被公主這話噎住,隻能返回去找拓跋敬詢問。

    待帳中隻剩下自己,永安公主臉上裝傻的表情才收斂起來。

    她隻是要對付荀紹,拓跋敬還真以為她會出賣故土?這麽著急就要利用她,還不知道誰會被誰利用呢。

    她端茶啜飲,剛好遮住自己因嘲諷而微微揚起的唇角。

    剛剛得知荀紹已經被俘了,這個下場真是比她想象的還要好。

    拓跋敬既然活捉了荀紹,自然是要正大光明地對付西北軍乃至整個晉國了。可之前聰明伶俐的永安公主此時卻跟他裝起傻來了。

    他聽了侍女的稟報,心有不悅,卻也沒有步步緊逼,隻冷笑道:“既然她要裝傻不肯為我大魏所用,那到時候可別怪本將軍翻臉無情!”

    荀紹被綁在營地空處的篝火堆旁,她並沒有暈厥,卻閉著眼睛,剛才眼裏的火堆看起來影影綽綽似乎有無數個,她的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了。

    當初荀鳴被他們拖來綁在營地當中時是不是也是這樣?心中什麽想法也沒有,沒有恥辱,沒有懊惱,有的隻是一腔殺意,恨不能屠盡敵軍。

    “這就是那個叫我們魏國人聞風喪膽的荀紹?”

    篝火堆旁,看守的兩個士兵坐在一起用鮮卑語說著話,大概是以為荀紹聽不懂,也沒刻意壓低聲音。

    火光下荀紹的臉蒼白如紙,發鬢散亂,臉上和身上都是血汙,若非一身戎裝,看起來簡直像是個可憐兮兮的逃難女子,也難怪他們會有此疑問。

    另一個士兵道:“可不就是她麽?聽說每次開戰都能斬了我們的將軍,沒想到這次被拓拔將軍給生擒了。”

    “哈哈,所以人家才說盤龍穀是魏國風水寶地,有龍脈護佑嘛。”

    “嘖,這可不清楚,我隻知道這裏七繞八繞的叫人頭暈,聽說除了西域的魔鬼城,就這盤龍穀最神秘了,若非跟著軍隊,我可找不著路。”

    兩個人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荀紹強撐著精神不讓自己睡去,饑腸轆轆,喉嚨似著了火,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

    不知過了多久,連他們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分明了,中間她終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後來醒來時因為感到了臉上刀割般的疼痛,睜開眼睛,竟已天邊泛白,篝火早已熄滅,正是寒冷的時候。

    這一夜沒餓死沒渴死也沒凍死,真是蒼天保佑。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看了看看守的兩個士兵,他們正在打盹。她思量著要如何逃生,畢竟這時候能救她的就隻有她自己。

    這個念頭剛想完,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她抬眼望去,魚肚白的天色下,昨天傍晚見到的黑色孤煙又出現了,而且不止一處,從遠到近,蜿蜒鋪展,直到此處。

    她倏然振奮了精神,難道這是標記,是一路找來的援兵?

    “敵軍偷襲了!敵軍偷襲了!”

    魏軍給了她答案,後方營帳忽而燃起大火。

    西北軍和魏軍交戰多年,彼此都太過了解了,這時遇到偷襲,便知道接下來會有輕騎兵殺入,拓跋敬來不及穿上盔甲,直接披著外衫出來指揮眾人擺放好絆馬釘。

    然而出乎意料,衝破濃濃煙火殺進來的竟然是步兵,反倒是將營地中嚴陣以待的騎兵給弄得措手不及。

    荀紹正疑惑是何人領的兵,就見人群中殺出一匹烈馬,上麵的人玄甲森寒,橫槍直衝而至,一把從腰間抽刀斬斷繩索,將她接住摁在懷裏就朝外衝去。

    荀紹幾乎懷疑是自己的幻覺,轉頭又看他一眼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抓緊了。”應璟將韁繩塞進她手裏,手中槍送出,挑起,血霧陣陣。

    荀紹終於回神,忙道:“救人!”說完口中便吐出血來。

    應璟單手摟緊她,連自己也沒想到出口的話竟帶著怒意:“荀紹,你就不能丟開責任,先管好自己的性命!” :(.*)☆\\/☆=

    作者有話要說:荀紹:你凶什麽凶,你會救人了不起啊?

    應璟:……

    周豐容:你凶什麽凶,你會救人了不起啊?

    應璟:……

    曹敦:你凶什麽凶,你會救人了不起啊?

    應璟:你連人影都瞧不見,也好意思說我?

    曹敦:膝蓋中了一箭……_(:3」∠)_(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