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頭來，眼底深處劃過一絲愕然——

    …………

    秦慕華？

    秦慕華……竟然是叫秦慕華……

    對，白炎涼……她也是姓白的，這麽多年了，自己身邊就有一個姓白的女人，她怎麽就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個？

    …………

    “這是阿城的母親。”梁崇山看到李蘊沁下了車，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兒媳婦，介紹，“李蘊沁。”

    秦慕華視線掠過站在車身邊上的李蘊沁，依舊是得體的微笑，“梁夫人，你好。”

    秦慕華是個做護士的，長久以來對著一些比較難纏的病人，觀察自然也算是比較入微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剛剛叫出“梁夫人”三個字的瞬間，李蘊沁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

    就像是，瞬間被人踩住了尾巴，那種勉強的表情雖是一閃而過，秦慕華卻盡收眼底。

    她心裏有所詫異，不過並沒想太多。

    原本白家這邊就隻有一個秦慕華，梁崇山簡單介紹了一番之後，兩家人這才走進餐廳。

    包廂早就已經預定好，酒店的經理親自出來招呼，梁希城到的時候，兩家人正好入座。

    “爺爺，父親，母親。”

    梁希城脫掉了手套和外套，一路走進來，視線都投注在炎涼的臉上，那讓人安心的眼神，讓從剛剛進來就一直都有些惴惴不安的炎涼暗暗鬆了一口氣。

    “伯母，您好。”當著梁家人的麵，梁希城已把“阿姨”改口，“抱歉，路上有點堵車，所以我來晚了。”

    秦慕華隻是微笑點頭。

    梁希城坐在炎涼的身邊，侍者很快就上來，恭敬地詢問，“梁少，是不是按照您之前吩咐的上菜？”

    他“嗯”了一聲，有侍者親自上來為幾個人倒水，梁希城卻忽然揮了揮手，示意侍者可以先退下，他親自上前，得體地幫長輩倒水。

    梁啟成有些不太滿意兒子這麽紆尊降貴的樣子。

    梁家是何等尊貴的人家？梁希城是梁家唯一的繼承人，他這種身份的男人，那雙手，可不是用來給人斟茶倒水的！

    “咳，阿城啊，你先坐下吧。”

    梁崇山在這方麵的想法，出奇的和兒子一樣，不過也看出來了，自己的孫子是真的把這個白炎涼當回事的，不然也不至於在自己的麵前做出這樣事情來。

    梁崇山在心中暗暗權衡了之後，還是選擇第一個出聲，“那個，秦女士，我這樣稱呼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是個軍人，一生戎馬，說句難聽的就是個老粗人，我不是很會說話，今天當著大家的麵，有什麽，大家就都直說了好吧？”

    梁崇山語氣十分的溫和，顯然也很是尊重人，秦慕華連忙點頭，“梁老爺子，您不用這麽客氣，我就炎涼這麽一個女兒，為人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比自己好。不過我知道希城是個很好的孩子，所以我很放心。”

    梁崇山若有所思地點頭，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麵前的茶杯，又接著說：“我想再確定阿城和炎涼的婚事之前，先說幾句話，這些都是我這個老人家的肺腑之言。”

    “梁老爺子，有什麽話都可以說。”

    梁崇山看了一眼梁希城，又將視線落在了炎涼的臉上，最後才說，“阿城，這話我考慮了很久，我知道我說出來，你未必會認同，不過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爺爺……”

    梁希城蠕動唇瓣，剛想說什麽，就見梁崇山伸手，示意他先不要多說。

    炎涼不知道為什麽，卻隱約察覺到了一絲不安，她總覺得今天她所見到的梁崇山，和上一次她見到的，完全不一樣。

    如果說之前的梁崇山給自己的感覺是溫和，平易近人的老人，那麽現在的他……給人的感覺絲毫沒有什麽平易近人，就連現在的談話，都像是談判——

    他周身都豎起了一層冷漠疏遠的屏障，讓人接近不了。哪怕明明他說的話都是含蓄又尊重人，但是炎涼還是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

    她不安，放在桌下的雙手下意識地捏緊，十指糾纏在一起，櫻唇亦是緊緊抿著。

    一隻大掌靜悄悄地落在了她教纏在一起的食指上，炎涼心頭一驚，下意識地轉過臉去，梁希城的卻是看著梁崇山，他目光平靜，大概注意到炎涼轉過臉來的視線，所以按著她手掌的手微微一重——

    他是在告訴她，稍安勿躁，也不用擔心，一切都有他。

    炎涼無意識地彎了彎唇，心底的不安漸漸消弭。

    是啊，還有他呢，一切都有他在，她並不需要擔心太多。

    梁崇山並沒有發現兩個孩子之間的互動，他沉吟了片刻，自顧自開口，道：“我想秦女士你應該也知道，我的孫子阿城和你的女兒炎涼之間的事情，我並沒有任何的門戶之見，也不反對年輕人自由戀愛。但是我想，你們也都知道，梁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阿城的婚事，雖說是他一個人的婚事，但是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婚事，他代表了的是我們梁家的一切。”

    秦慕華絲毫不意外梁崇山說出口的這些話，她還認同地點頭，甚至是幹脆地說：“梁老爺子，我知道梁家身份地位都不一樣，我了解你們有所顧忌，隻要是我和女兒覺得都是可以接受的，我們會盡量配合。所以有什麽話您就直接說，既然今天見麵了，本來就是要談妥這件事情，您說重點就好。”

    梁崇山有些發白的眉毛一挑，倒是在心中暗暗欣賞這個女子。

    其實他不想否認，在光盤的事情曝光之前，他倒是也欣賞白炎涼，難怪她身上有一種清淡優雅，大概都是遺傳她的這個母親的。

    “好，既然秦女士爽快，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並不反對你的女兒和我的孫子結合，畢竟她現在已經懷了孩子，不過因為之前出了點小問題，雖然阿城已經極力和我保證，事情的真相必定是和炎涼無關。隻是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無風不起浪這句話未必沒有道理，所以，我在這裏提出一個要求。”

    梁崇山的視線平穩地掠過坐在自己周圍的每個人的臉上，最後才緩緩地開口。

    一字一句，像是利劍一樣，凶猛準確地攢入炎涼的心尖上——

    他說：“我同意阿城和炎涼的婚事，我隻有一個要求，現在炎涼是懷孕3個月，那麽等到7個月之後，我希望炎涼可以去醫院抽羊水，驗dna，當然我要確定就是，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們梁家的，如果驗出來的dna沒有任何的問題，從此以後，我都不會虧待她，以前發生的事情，我也既往不咎，但是如果驗出來的dna有問題的話，那麽到時候她必須要淨身出戶，至於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必須要拿掉，到時候我們梁家會再對外宣布她和阿城離婚的事情。”

    炎涼臉色驀地一白，整個人幾乎是有些失控的想要從凳子上起身——

    梁希城卻是在同一時間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快她一步站起身來。

    他眸光深沉之中透著幾分冷冽，英氣逼人的臉龐看似沒有多餘的表情，眼角眉梢卻已經漸漸染上了幾絲戾氣。

    “爺爺，知道您在說什麽嗎？”

    梁崇山早就已經料到孫子會這樣，他並沒有動怒，十分平靜地點頭，“爺爺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阿城，爺爺的這個決定，也是萬不得已的。我承認這樣的說法，對於炎涼來說很不公平，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她肚子裏的孩子，真的不是你的話，那麽最終不公平的人是誰？我現在是在先禮後兵，如果7個月之後，確定她肚子裏的孩子我們梁家的子孫，我一定會彌補今天對她造成的傷害。”

    “我已經說過了，這個孩子，我確定是我的！”梁希城的語氣更是低沉了幾分，字裏行間都已經動了怒，深邃又妖嬈的眸子深處，有著梁崇山這個作為長輩從未見過的狠戾和狂風驟雨。

    他一字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您為什麽還要說這樣的話？您有想過我的感受麽？7個月驗dna？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驗dna了？”

    梁啟成和李蘊沁自始至終都坐在一旁，沒有發言，李蘊沁是從剛剛開始，臉色就有點不對勁，時不時將視線投在秦慕華的臉上，卻是在她轉過臉來的瞬間，不動聲色地移開，沒有人注意到，從剛剛坐下開始，她就已經頻頻喝水，到現在都已經喝了三杯了。

    而梁啟成，大概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父親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現在光是聽梁崇山這麽一說，他就已經放心。

    ——梁家的大事，基本都是由梁崇山說了算，他就知道，自己的父親對於道德觀念看的極其重要，白炎涼之前的那個視頻，父親是絕對不會當成沒事發生過，這麽重要的事，他也必定會做到嚴嚴謹謹。

    “你不用動怒，這話我說之前就已經申明了，和你無關，但是和梁家有關。”梁崇山看向孫子，“除非你不是我梁崇山的孫子，不是梁家的子孫，那麽你可以隨心所欲，但是現在，不行！”

    “爺爺，你……”

    “很抱歉，我想說幾句話。”

    插話打斷梁希城的人是秦慕華，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平靜的眸光對上了梁崇山的，“我本人也是醫護人員，我知道懷孕7個月之後，是可以做羊水穿刺，然後驗dna，這種方法很準確。但是梁老爺子，我想請問一下，您確定知道這個羊水穿刺的風險性麽？”

    梁崇山輕咳了一聲，眼神也跟著閃了閃，“……我，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梁老爺子知道，那麽您是否有想過，萬一炎涼肚子懷的真的是你們梁家的孩子，而到時候得到了您想要的真相，孩子卻有了意外，您有考慮過這些麽？”

    羊水穿刺，是有一定的風險性的，梁崇山自然也是在了解了這些情況之後才說出口的。

    ——沒錯，的確是有可能會導致胎兒死亡，但是……他始終都認為，梁家這樣的人家，絕對不能背負替別人養兒子的醜事！

    “……這是唯一的辦法。”梁崇山輕歎了一口氣，語氣變得含蓄了不少，“我知道你們一時間肯定難以接受，但是我也有自己要顧及的一些東西，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配合。”

    “要是我們不配合呢？”秦慕華幾乎是想也不想，瞬間接話，“梁老爺子，您是過來人了，我也是個過來人，您心疼您的孫子是對的，可是我也會心疼我的女兒。憑什麽要讓我的女兒來背負這麽嚴重後果？先不說你所懷疑的事情，對於我們來說，是不是太不尊重，且說我女兒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我可不認為這條小生命有什麽錯的，為什麽要讓一個還沒有來得及出世的寶寶承受這一切？我現在退一萬步來說，是你們梁家的子孫，就應該是穿金戴銀，享受一切，可是如果不是的話，就命如螻蟻，哪怕是剛成型就被扼殺，都不會任何的問題？”

    梁崇山沒想到，這個秦慕華，看似清雅冷靜的一個女人，真的開口說話的時候，卻是字字犀利，讓他這個老人，幾乎是顏麵無存。

    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一時竟反駁不出來任何。

    梁啟成坐在一旁，十分自然地站出來幫梁崇山說話。他不是梁崇山，本來就看不慣炎涼，此刻看著秦慕華說話，這般的囂張，心中更不滿意，當下開口說話的時候，也十分的尖銳。

    “這個社會原本就是殘酷的，難不成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你還會當寶一樣養著？”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是你們梁家的孩子，現在這個孩子在我女兒的肚子裏，我就會一輩子承認，這個孩子是我們白家的孩子。”

    李蘊沁在聽到“白家”兩個字的時候，臉色驟然一變，正好她手中握著一個水杯，手一抖，杯子裏的水頓時傾灑了出來，她身上的衣服被打濕了一大片。杯子最後掉在地板上，啪嗒一聲脆響，玻璃碎片也飛濺開來。

    幾個人都是一愣，梁啟成按住了妻子的手，皺起眉頭，“怎麽回事？這麽不小心，有沒有割傷？”

    “……我、我沒事。”李蘊沁的臉色很不對勁，她自己也知道，所以很快就站起身來，輕輕推開了丈夫的手，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我去一趟洗手間，馬上就回來。”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還去洗手間？

    梁啟成滿臉的不悅，原本就是精明的人，更何況還是同*共枕了大半輩子的夫妻，自己的妻子今天情緒很不對勁，他已經隱約察覺出來了。

    “秦女士，我們梁家無意冒犯。”梁崇山想了想，還是出聲，“隻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也有需要考慮的地方，你所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的確，人的命運都不應該由我們說了算。但是必要的時候，我卻不能考慮得那麽周全，希望你能夠見諒。”

    炎涼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機會插嘴，到了這個時候，卻終究是忍無可忍，驀然起身，伸手直接抓過秦慕華的手腕，她的聲音很輕，卻是字字堅定。 △≧△≧

    “我不會這樣做，這是我的孩子，你們不想承認，那就不承認，至於驗dna這種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去做！”

    她忍著心頭的苦澀，抓著秦慕華轉身就要走。

    梁希城滿臉都是戾氣，一見炎涼要走，大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他盡量用平穩的口氣和她說，“這件事情我事前真的一無所知，很抱歉，炎涼，還有伯母，請給我一點時間。”

    他後麵那句“我不會讓你說受委屈”幾乎已經在嗓子眼裏了，還沒說出口，原本緊閉的包廂大門忽然被人推開，李蘊沁麵色蒼白地從外麵進來，一見到兒子，抓著梁希城的手腕就急急忙忙地說：“……希城？外麵有好多記者，而且……而且好像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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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的一個月，重新開始啦，預祝大家有一個美好的12月！

    提前預告一下，4號加更，會有2w左右的大更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