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紹南駕車送初藍到醫院之後，初藍立刻就推門下了車，有些亟不可待地就要往住院部裏跑去時，才想起他還在車裏，連忙回過頭來看向他，“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晚上應該會留在這裏陪我媽了。妲”

    慕紹南隻是略略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初藍又看了他一眼，才轉身跑進了住院部。

    問清楚護士許媽所在的病房之後，初藍迅速上了電梯，來到了許媽所在的病房，敲了敲門，隨後才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大病房，一共六張床鋪，全都住滿了人，而許媽就住在最裏麵的那張病床上。

    “媽！”初藍在病床前站定，看見躺在病床上的許媽，輕輕喊了一聲窀。

    許媽原本閉著眼睛，聽到聲音才睜開眼來，看了初藍一眼，卻“哼”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媽，醫生怎麽說？有傷到骨頭嗎？”初藍這會兒自然不會再跟她爭執，耐心地問道。

    “傷得很重，明天就要死了，你開心了？”許媽冷冷地回答道。

    初藍一聽她這語氣，心裏猜測多半是沒什麽大問題，又怕自己一開口繼續被她潑冷水，唯有沉默片刻，才又道：“爸呢？”

    “誰知道死哪兒去了！”許媽沒好氣地回答道。

    話音剛落，許爸忽然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手裏還端著一盆熱水。

    “爸！”

    初藍見狀，連忙上前要接過許爸手中的熱水，許爸卻連連避開她，說道：“別動別動，當心燙著你！”

    初藍這才讓開，讓許爸將熱水端到了病床前。

    “媽的傷怎麽樣？”初藍這才小心翼翼地問許爸。

    “沒什麽大礙，但是傷到了腰，還是要住醫院一段時間。”許爸說道，隨即又吩咐初藍，“你去衛生間裏打點涼水出來兌一下，我給你媽擦擦身。”

    初藍聽了，連忙拿過另一個噴子，走進了衛生間。

    取了涼水出來倒進許爸的熱水盆裏，初藍又忍不住問道：“衛生間裏怎麽沒有熱水呢？”

    “這裏是老醫院了，新的住房部又住滿了人，隻能住進這老住房部，條件是要差一些。”許爸回答道。

    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的許媽聽了，又是一聲冷哼，“我本來可以住到好病房的，你要是爭氣一點，私家病房也有我住的！誰叫生了個不孝女呢！”

    初藍聽了，忍不住就想張口反駁，卻接觸到許爸提醒的視線，隻要微微咬了咬唇，沒有接話。

    見許爸擰了帕子要給許媽擦身體，初藍頓了頓，才又道：“爸，還是我來吧，你休息一會兒。”

    許爸聽了，這才將帕子交到她手中，自己則走到外頭去抽煙。

    初藍小心翼翼地給許媽擦著身體，擦到腰部的時候更是格外小心，竟然不碰許媽做過處理的腰部，誰知道即便如此，許媽卻還是痛苦地叫了起來，“輕點輕點！你這死丫頭，還真想你媽死是不是？”

    初藍連忙收起了帕子，“哪裏疼？要不要我叫醫生過來？”

    “叫什麽醫生？”許媽再度冷聲道，“住在這麽個破病房裏，醫生都懶得搭理你！”

    初藍微微吸了口氣，再度忍了下去，繼續給她擦拭。

    “笨手笨腳！”許媽繼續埋怨，“如果有本事，就請個護工來伺候我好了！自己照顧不好，又請不起護工，這是做了什麽孽！”

    初藍心中終究還是有怨憤，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住，回道：“您別擔心，明天我就給您請個護工。”

    許媽冷笑一聲，“請護工？你有錢嗎？你請得起嗎？一個月幾千塊工資，還要裝獨立交房租，你能存下來幾個錢？你請護工？你請得起，我敢用嗎？”

    “那誰請的你敢用？江家請的你就敢用了是不是？”初藍終於還是沒能忍住。

    “你現在什麽態度？這個時候你還要敢跟我發火？”許媽立刻也就翻了臉，“是啊！江家家大業大，他們請的護工我當然敢用了！可是現在我用得起嗎？我憑什麽用？”

    “你也知道我們用不起！我們跟江家什麽關係都沒有，別人家大業大關我們什麽事？憑什麽要寄往別人的施舍？”

    
    這話一出來，初藍是真的被傷到了，她捏著帕子，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地站在那裏，一眼不發。

    的確，江奶奶自小在她身上費的精神財力並不小，甚至她從小學到高中的學校都是江奶奶親自挑選的，連學費也是江家出的。

    可是那個時候她並不懂事，懂事之後，哪裏還願意接受江家的援助？

    沒想到這會兒許媽卻將這事翻出來說，一副非要將她的臉打腫的架勢，初藍深吸了口氣，回過神來，才道：“你放心，欠江家的，我一定會還給他們！我不是叫花子，我不會接受別人的施舍。”

    說完，她放下手裏的帕子，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碰到抽完煙上來的許爸，一看初藍紅著眼睛往外走，不由得拉住了女兒的手，“怎麽了？”

    “爸，今晚你好好照顧媽吧，我今天有些累，想先回去休息。我明天再來看她好不好？”初藍看著許爸，小心翼翼地說道。

    一家三口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許爸見狀當然知道母女倆肯定又爆發了爭吵，不由得微微歎息一聲，點頭道：“行，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初藍點了點頭，低頭往外走去。

    “滾吧！趁早滾！別再來了！”許媽的聲音又從病房裏傳了出來，“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不孝女！”

    初藍聽完，更是頭也不回地就轉頭離開了。

    走出住院部，她在樓下的長椅上坐了很久，隨後才默默起身，往醫院外走去。

    發生這樣的事，其實也很想找個人發兩句牢***，不過初藍還是沒有跟任何人說，包括慕紹南。

    本來就是難過的事，說給別人聽，自己還是難過，還連帶著其他人也難過，何必呢？

    她走到醫院門口，伸手打了車，回到自己租住的屋子，洗了澡，準備好明天上班要用的東西，便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睡著。

    甚至連“晚安”都不敢發給慕紹南，真怕一發過去，他回自己一條消息，自己就會忍不住向他倒苦水。

    躺了一會兒，初藍忍不住又翻出手機來，查了查自己銀行卡的餘額。

    她大學四年勤工儉學攢下了一些錢，可是那年去日本已經花掉了一大半，現在也隻是剛剛上班，每個月能存下兩千來塊，因此銀行卡裏的錢隻有兩萬多。

    兩萬多，要還給江家，不知道還差了多少。

    初藍心中歎息，想到許媽說的話，又難過起來，最後隻能強迫自己不許再想，翻了個身默默睡去。

    第二天，早起，上班，帶小朋友，午休，下班，一如既往。

    隻是初藍雖然盡量不把工作中的事情帶到工作上，卻還是難免有些疏漏。

    下班的時候慕家的人來接圓圓，圓圓跟初藍說再見的時候，還忍不住問了她一句：“小許老師，你今天不高興嗎？”

    初藍聽了，微微一怔，隨即卻又笑了起來，“沒有啊，小許老師很高興的，今天聽之班上的小朋友都很乖，聽之也很乖。”

    “我還以為小許老師不高興呢！”圓圓聽了，又開心地笑了起來，湊過來在初藍臉上輕輕親了一下，小聲地說道，“小許老師，明天叫爸爸來接我，我們去爸爸的公寓吃晚飯好不好？”

    初藍聽了，忍不住摸著她的頭輕笑起來，這次是真正的笑容，“當然好。”

    送走所有的小朋友，初藍收拾東西下了班，想了想，還是去超市買了些熬湯的材料，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熬了一壺湯，準備帶去醫院給許媽。

    她坐公交車到了醫院，循著昨天走過的道路，一路走到許媽所在的病房，走進去之後，卻發現許媽住著的那張病床竟然空了！

    初藍呆了片刻，隨即才轉向旁邊，看向旁邊床位的一個女人，“阿姨，請問你知道我媽去哪兒了嗎？”

    “你怎麽會不知道你媽去哪兒了呢？”那個女人立刻喜笑顏開，“你媽媽真有福氣啊，生了你這麽個好女兒！”

    初藍聽到後麵那句，其實心裏有些不舒服，可是那女人的語氣卻是十分真誠的，初藍不由得疑惑起來，“我媽她究竟去哪兒了？”

    “你媽媽轉了病房了呀！”對麵那張床的女人也搭了話，“新住院部，私家病房呢！你怎麽會不知道呢？不是你男朋友給她轉的嗎？”

    她男朋友？初藍震驚不已，一下子站起身來，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連忙走出，給許爸打了個電話。

    “爸，你跟媽去哪兒了？”電話一接通，初藍就急急地問道。

    許爸聽了，也是一怔，“你不知道？不是你給你媽轉的病房？”

    初藍一聽更懵了，“你們現在在哪個病房？”

    “新住院部，708號病房。”

    掛掉電話，初藍迅速趕到了新住院部，許爸所說的7樓。

    出電梯的時候她就有些怔住了，因為剛剛走出去，迎麵就是護士站，問她找誰。

    初藍連忙報出了許媽的名字，護士竟然還讓她登記，隨後才讓她進入了許媽的病房。

    進門之前初藍往走廊上看了一眼，整個七樓壓根就沒幾間病房，明顯全都是私家病房。

    進入病房，首先還是一間起居室，裏麵才是病房。而此時此刻，許爸就坐在起居室的沙發裏看著報紙，聽見聲音才抬起頭來看向她。

    “爸。”初藍實在有些懵，“到底怎麽回事啊？”

    許爸立刻放下報紙，招呼她坐了過去，“今天一早就有醫生護士來病房，說是有人給你媽辦理了轉病房手續，是上麵的人交代下來的。你媽高興得不得了，非說肯定是江家的幫助，還跟病房裏的人說是你男朋友給她轉的。我還以為是你給她辦理的，特意交代醫生那麽說……我心想反正你媽高興，就讓她以為是你男朋友辦理的好了……結果不是你？”

    初藍聽完，又懵了一會兒，才緩緩問了一句：“那媽現在怎麽樣？”

    “在裏麵休息。”許爸努了努嘴，“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提起你也挺高興的。可是不是你辦理的轉病房，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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