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誰人問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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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和她以前的生活完全不同的天地,卻無疑更廣袤,更精彩。

    她曾覺得自己如此幸運,竟能在劫後餘生裏遇到十一,遇到齊小觀,從前的韓天遙麵冷心熱,待她也是如此之好……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樣的幸運竟會如此突如其來地被打破旆。

    這一.夜,多少人已經在向她證實,她的小觀死了,死了窠。

    斷了一臂,慘死青江,屍骨不全……

    武藝卓絕的十一被本該是她姐夫的侯爺害了,徘徊於生死邊緣,更被一群臭不要臉的大男人趁人之危打得重傷,或許……也活不了了吧?

    那群禽.獸帶走十一前,曾用力踩她的手腕,逼她棄劍,而她似已覺不出痛楚,依然將畫影劍握得那麽緊,那麽緊……

    這一定是個夢,是個夢。

    可為什麽她再怎麽揉自己的臉,揉自己的眼睛,依然隻看到冰冷的地麵無數凝固的血跡?

    晨風徐徐,瓊華園的上方尚有幾屢青煙緩緩縈繞。

    小瓏兒哆嗦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艱難地向瓊華園走去。

    或許,沒想象的那麽壞;或許,十一和小觀已經回來了呢?

    她的腳下越走越快,甚至奔跑起來。

    踉蹌地摔了好幾次,她都又很快地爬起,顧不得手掌上蹭出的血,繼續向瓊華園,向她已習慣的家園,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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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清揚等宋與泓的隨侍和其他外臣的隨侍一樣,被攔在了彰德門外。

    這本是宮裏的規矩,雖說宋與泓向來不大拿這些規矩當回事兒,但這樣連心腹隨侍都特地被攔下,顯然不那麽尋常。

    他甚至留意到夏震加派了人手在彰德門外,正不時將目前投向段清揚等,顯然是怕他們有所行動。

    宮中無疑已被夏震控製,無怪宮中內應無法傳出消息,反而是宮外的鳳衛推測出了異常。

    他正為帝後捏把冷汗時,那邊已在福寧殿的太監管事郭原快步迎上來,擦著頭上的汗低聲道:“殿下,你可來了!”

    這話口氣,莫不是怕他不來,跟夏震等人鬧起來,更吃大虧?

    宋與泓瞧見那邊宮人正將各處的紅綾宮燈取下,換上素白燈籠,心已涼了半截,隻問道:“母後安好?”

    郭原雙眼紅腫,背似乎比從前躬得更厲害些,啞著嗓子道:“皇後娘娘還好,隻不放心殿下,讓老奴過來迎著。”

    他覷了眼宋與泓身後的薛及等人,聲音更低了些,“皇後再三說,最要緊的,是這大楚的天下安穩,所以請濟王殿下凡事三思而行,不可衝動!”

    三思而行……

    其實時常就是勸人安心認命,不得有所行動。

    宋與泓側頭看了眼薛及恭敬含笑的臉,的確有種一拳打過去的衝動。

    但他靜了靜,終於道:“請郭公公回複母後,讓她放心吧!不論何時何地,與泓……絕不忘父皇、母後鞠養之恩!”

    後半截話,他一字一字似吐得吃力,蘊了難言的悲愴和黯然。

    喚帝後為“父皇”、“母後”,原是近兩年的事。可晉王體弱,他這個晉王世子自小.便常被接在宮中養育,才會和寧獻太子、朝顏郡主那等親近。縱然雲皇後偏心寧獻太子,濟王在她心中也非其他宗室弟子可比。如今特地叫郭原傳來這話,自然有她的因由。

    宋與泓已無暇細細思慮雲皇後安撫他,到底是為了他的安危,還是為了大楚即將到來的皇位更迭,後麵已有人推著他往殿內走。

    而郭原得了宋與泓的回話,早已快步離開,從穿廊轉往後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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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與泓踏入福寧殿時,殿中已來了好些元老重臣,多是素日與施銘遠來往密切的。

    見他上前,有恭敬打聲招呼的,也淡淡裝作沒看見的,也有對著正中那棺槨擦淚的。

    靈堂已經布置妥當。

    雖然匆忙,但楚帝病得久了,一切器具儀仗早已預備,此時殿內素幡翻卷,白幢晃眼,將富貴華麗的梁柱陳設盡數掩去。

    天已亮了,燈燭猶未息,幽黃的火光映著滿殿素白和漆黑的棺木,蝕去了皇家的巍峨堂皇,透出一股子的詭異蒼茫。

    忽聞得有人高聲呼道:“太後娘娘到!皇子到!”

    皇子……

    宋與泓倒吸了口涼氣。

    除他之外,楚帝何曾立過第二個皇子?

    他眯起眼,試圖看清眼前那位皇子到底是何許人,卻覺幡幢搖曳,正擋住他的視線,竟讓他一時看不清那位皇子的模樣。

    那廂眾人已屏息靜氣候著,一待上首之人入座,立時叩首行禮。

    “臣等拜見太後娘娘,拜見皇子!祈太後娘娘節哀順變,主持大局!”

    片刻後,那飽經滄桑的婦人聲音響起:“諸卿平身!哀家驟遭此變,心神俱亂,一切俱待眾卿相助處置。”

    眾臣齊諾。

    信安郡王則上前奏道:“太後,國不可一日無君。不知大行皇帝可以遺詔,由哪位皇子繼位新君?隻需確定新君,太後凡事可以有商有議,我等也有了主心骨。”

    雲太後頓了頓,目光悄然從宋與泓麵上一掃而過,落到侍於她身側的少年身上,“大行皇帝自知不治,已立下遺詔,冊立皇子宋昀為新帝。”

    眾臣雖不敢顯出驚愕,已禁不住偷偷覷向站在一邊的濟王宋與泓。

    這時,立於最前方的施相已道:“大行皇帝數日前已經下旨,晉王世子宋昀天稟粹清,器鍾奇穎,甚得君心,故封作皇子。如今又有遺詔立作皇子,我等敢不奉詔?”

    他竟帶頭跪地,說道:“臣,施銘遠,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見他領頭,其他眾臣也便一齊跪下,行君臣大禮:“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滿殿便隻剩宋與泓靜默地立著,眼前素帷翻滾,雲太後和宋昀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同樣也看不清那兩位的神色。

    忽地,他的膝窩一疼,已被身後之人踢得跪倒。

    宋與泓羞惱轉頭,正待立起身來,卻見夏震立於他身後,以一支樸素無華的佩劍重重壓在他肩上。

    那劍,竟然是畫影。

    宋與泓忽然間沒了力氣起身。

    他僵硬地跪於清冷堅硬的金磚之上,無力地垂下頭。

    整夜的奔波和打鬥,令他不複原先的神采,有碎發零亂地垂落麵頰,更有斑斑鮮血濺濕滿襟。

    是岑笛臨死時噴出的血。

    瓊華園的鳳衛死傷慘重,瓊華園的主人更是傷重失蹤,——她的境遇,也許會變得更壞,比他向本該是他臣弟的人稱臣,更要慘烈十倍百倍。

    到底,宋昀還是宋家之人,這大楚的江山,還是宋氏之江山,不是嗎?

    他闔著眼,嘴角勉強地挑了挑,居然也能彎出兩道笑弧。

    雖然,配在他狼狽的麵龐,顯得如此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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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昀身著斬衰之服,麵色雖有些蒼白,行止卻不改素日的溫雅從容。明澈如珠的黑眸掃過眾人,他緩緩道:“父皇遺詔,朕年紀尚輕,於朝事政事多有不解之處,可令太後垂簾聽政,權同處分軍國事,施相等大臣輔助。望眾卿勿以朕年少德薄,傾力相輔,朕必不相負!”

    他言語溫淡寧和,並無半點鋒芒,隻是緩緩說來之際,竟也能字字入心,令人欽服之餘,再不敢有絲毫小覷。

    施銘遠見狀,也不由露出一絲滿意之色,暫時衝淡了愛子失蹤甚至可能已經死亡的悲怒。

    一時禮畢,便議起喪葬禮儀等事。新君既定,又確定由雲太後垂簾聽政,大多不過循舊例辦理,倒也不算十分煩難。

    宋與泓立在一側,再無一人過來相詢,倒似成了不相幹的外人一般。  banfu-(.*)sheng. com 江山誰主

    他悄悄走過棺木,撫著那堅硬的楠木棺槨,低喚了兩聲父皇,卻再也聽不到楚帝溫厚的應答。

    這時,卻聞雲太後喚道:“泓兒!”

    宋與泓慢慢走過去,躬身問:“太後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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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權臣的操縱下,寄居舅父家的沒落宗室子弟,成為當朝天子。

    這不僅是小說情節,也是曆史上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WWW.101novel.com)